六十八、情窦初开

六十八

《你就是我千年等待的天使》

第三十二章 情窦初开

推土机的轰鸣声仿若一头被激怒的巨兽在狂吼，路边平房不停随之震颤，即将拆除，很快化为齑粉。彼时，李涛独自蹲踞在小吃店的废墟前，周遭一片狼藉，碎砖烂瓦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扭曲变形的金属管道肆意交织，杂乱无章。他手中握着一根纤细的树枝，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瓦砾堆中那半块尚未破碎的青花瓷碗。碗沿附着一层薄薄的油渍，在黯淡的光线映照下，釉面隐隐闪烁微光。这本是小吃店内再寻常不过的物件，可当下，往昔数月在炉灶边忙碌的身影、被客人刁难时的委屈不甘，以及与老板间偶尔的争执拌嘴，都随着这只碗，消失破损。几分伤感与无奈，如潮水般一股脑涌上他的心头。

“走吧，这里拆迁了，回一亩园吧。” 肖云飞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李涛转过头，瞧见肖云飞身着工装裤站在身后。前几天和肖云飞联系，答应过来帮自己搬运行李。李涛抬眼望了望那灰蒙蒙的天空，远处的塔吊依旧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巨大的悬臂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转动不息，对角落里发生的一切变迁置若罔闻。他满心失落，用力将碎碗踢进瓦砾堆，随后站起身，跟随着肖云飞往公交站走去。帆布鞋踩在碎玻璃碴上，发出清脆而细碎的声响，恰似为他这段已然结束的工作奏响一曲哀伤的挽歌。

再度住进那间拥挤的出租屋，屋内还是摆放着二张床铺铺，空间显得极为局促。好歹中秋节已过，京城越来越凉爽。不像夏天那么炎热难熬。李涛刚躺到自己的铺上，便总觉得被褥间还残留着小吃店后厨那股刺鼻的油烟味，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大海在床上翻了个身，老旧的床架不堪重负，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吱呀声，他大声说道，“涛子，你回来得正好，过两天咱们凑钱买个二手冰箱，夏天可全指望它消暑呢。”

肖云飞撇了撇嘴：“现在买什么冰箱，明年夏天再讲。现在买点啤酒，炒几个小菜，喝着才叫过瘾。”

看到李涛，家亮也非常开心，“国强去新发地帮人卖菜了，晚上基本上不回来。正好，咱俩挤挤！” 家亮热情地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李涛的肩膀，让李涛心里一暖。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的生活又想以前一起，变得规律而单调。每天傍晚，李涛总是匆匆吃完家亮煮的挂面，那挂面在锅里煮得有些过软，坨成了一团，碗底还沾着零星的葱花。家亮煮面的手艺虽然不行，可李涛也从不挑剔。每次吃完放下碗，他就迫不及待地前往陈二叔居住的院子。

起初，众人都未曾过多留意李涛的异样。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一天天流逝，直至一天深夜，家亮起夜，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当他打开门，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一个黑影正蹑手蹑脚地往院外走。定睛一看，原来是李涛。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径直延伸向陈二叔家的方向。

次日清晨吃早饭时，家亮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察觉到没？涛子最近天天我表叔院子里跑，比上班还准时呢，也不知道在忙活啥。”

肖云飞正往稀饭里搅拌着咸菜，听闻此言，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那里不是住着他的姨老表吗？或许是去他家串门吧。”

“串门能串到月亮下房还不回来？” 家亮瞬间来了兴致，将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脸上露出神秘兮兮的神情，“我可听说啊，李涛老是去找王大妈家小梅去玩，估计两人谈上了。” 说着，还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逗得大海忍不住喷了口稀饭，不偏不倚，正好溅在家亮刚洗净的裤子上。

家亮一下子跳了起来，叫嚷道：“哎呀，大海，你干什么呢！我这裤子刚洗好的！” 房间里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哄笑不止，唯有李涛涨红了脸，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大地上，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黄。李涛又像往常一样，狼吞虎咽地吃完最后一口面，碗都没洗，准备出去。肖云飞刚从学校归来，一推开出租屋的门，便看见李涛正站在那面斑驳破旧的镜子前，反复整理着领口。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此刻被熨烫得笔挺。

“今天轮到你洗碗了，急啥呀，又去我表叔家？你最近怎么天天往那儿跑，是不是有啥秘密瞒着我们？” 家亮一边说着，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李涛。

李涛把碗筷收拾好往外面水池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回屋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出去。

“哟，李公子这是要去相亲吗？打扮得如此帅气。” 肖云飞满脸笑意地调侃道，顺手将书包扔到了床上。

李涛的耳朵根子瞬间变得通红，如同熟透了的番茄，结结巴巴地说：“就…… 就出去随便走走，溜达溜达。家亮，你辛苦帮我洗一下，明晚我洗。”李涛甩下一句，快步往外走去，脚步比往常轻快许多。拐过巷子时，他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此时，李涛看到小梅正静静地站在院子的槐树下，她身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子的颜色宛如夏日澄澈的晴空，清新而淡雅。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她身上，给她的蓝布围裙镀上了一层银边，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她手中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洗完头，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我今天没做晚班。” 小梅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丝羞涩。可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藏着璀璨星辰，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涛。

两人并肩朝着挂甲屯公园走去，此时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修长。走进公园，玉兰花的香气扑面而来，那香气馥郁而淡雅，让人瞬间沉醉其中。白得像雪的花瓣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宛如下凡的仙子。

公园门口的糖葫芦摊飘来阵阵甜香，那是山楂与糖浆混合的诱人气息，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李涛盯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犹豫了片刻，突然问道：“想吃吗？” 小梅轻轻摇了摇头，发梢不经意间扫过他的胳膊，刹那间，李涛只觉得心里像有只小兔子在乱撞，痒痒的，又隐隐有些紧张。

他们来到池水边，寻了一张长椅坐下。湖面上倒映着对岸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波光粼粼，偶尔有鱼儿游出水面，溅起一片水花，将那美丽的倒影搅得支离破碎。李涛感觉自己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心跳却愈发急促。终于，他鼓足勇气开口：“你…… 你每天做家政累不累？”

小梅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望着远处的灯光，轻轻叹了口气：“累啊，有时候要爬上十几层楼擦玻璃，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往下一看，腿都发软，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坠落。”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极小，小得几乎难以听闻，“但一想到能赚钱寄，便觉得再累也值得。”

李涛听着小梅的话，不禁想起自己在小吃店打工时的情景。有一次，他不慎将醋当成酱油倒进了汤里，结果被客人骂得狗血淋头，老板还在一旁不停地数落他。他喉咙发紧，语气中透着苦涩：“我在小吃店打工时，也出过不少差错。有一回就因为把调料弄混了，遭到客人投诉，老板发火就让我专门洗碗，说我干别的都不靠谱。” 说到此处，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无奈与落寞。

小梅听着，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出声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我第一次给雇主家擦花瓶，那花瓶精美极了，我紧张得手都不停地颤抖。结果手一滑，差点把花瓶摔碎，当时吓得我腿都软了，差点就给人家跪下了。” 她低下头，抠着帆布包上的线头，略带羞涩地说：“其实……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会做饭多好啊，在家都是我妈做饭，你看云飞大哥女朋友小兰姐就比我们会做饭炒菜。”

李涛只觉自己的心跳愈发急速，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要不…… 我教你？现在我也没上班，你没事过来我教你，肯定能让你很快学会。”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过于唐突，惊吓到了小梅。

小梅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真的吗？那…… 那我请你吃冰棍当学费。” 说着，她如同变魔术一般从帆布包里掏出两根冰棍，包装纸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小熊，“我在超市冰柜最底层找到的，特价，可划算了。”

两人接过冰棍，开始啃食起来。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唯有冰棍融化的甜水顺着指缝缓缓滴落。李涛偷偷瞥了眼小梅，发现她的睫毛修长，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显得愈发迷人。远处不时传来呼啸而过的汽车声，与此起彼伏的蝉鸣声相互交融，在这静谧的夏夜里，仿佛编织成了一张温柔的大网，将他们紧紧包裹其中。

“你为什么到北京来？” 小梅突然打破沉默，转过头看着李涛，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李涛望着天空中稀疏的星星，思绪瞬间飘回了老家。他想起那破败不堪的土坯瓦房，每逢下雨天，屋内便摆满了接雨的盆盆罐罐；想起父亲咳血的手帕，那殷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心。他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一丝哽咽：“想赚钱，给我大治病。他得了肺病，家里没钱买药，每次看到他难受的模样，我心里就像被刀绞一般。”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赶忙咬了口冰棍，那凉意从舌尖蔓延至心口，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了心中的苦涩。

小梅将吃剩的冰棍棍放进垃圾桶，轻声说道：“我大身体也不好，家里全靠我和我妈，培养弟弟念书。我出来打工，就是想供弟弟上学，让他以后能有出息，别像我一样因没文化而吃苦。” 她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有时候觉得好累，每天要跑好几个雇主家，忙得脚不沾地。可一想到弟弟在学校里努力学习，将来能有个好前程，又觉得再苦再累都能坚持下去。”

李涛忽然觉得与小梅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恰似两块原本散落各处的拼图，终于找到了彼此契合的边角。他的心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填满，犹豫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物件，递到小梅面前：“在商店买的，当时就觉得你戴着肯定好看。” 那是个银质的小发卡，造型优雅，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小梅接过发卡，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掌心，两人仿若触电一般，同时迅速缩回手。小梅的脸微微泛红，轻声说道：“谢谢。” 她将发卡别在头发上，歪着头问道：“好看吗？”

李涛喉结滚动，紧张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当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出租屋时，屋内瞬间炸开了锅。大海正躺在床上玩汉显传呼机，一抬头，便看到了他们，顿时扯着嗓子喊道：“哟呵！我们涛子出息了！这是从哪儿拐来这么漂亮的姑娘。”

家亮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围着两人不停地转圈，嘴里还念叨着：“李涛你行啊，藏得够深！快说，亲没亲嘴？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这话一出，惹得小梅满脸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她试图抽回手，却被李涛攥得更紧，李涛的手心早已布满了汗水。

肖云飞笑着打圆场：“都别闹了，小梅第一次来，别吓着人家。” 他赶忙从桌子上翻出一个苹果，递给小梅，“吃个水果，咱这儿条件简陋，也就这个还能拿得出手。”

家亮也跟着起哄：“对！李涛要请客，顺便讲讲，是怎么把小梅追到手的！肯定有什么独家秘诀，快说出来让我也学学。” 众人笑着闹着簇拥李涛和小梅着往小卖部走去，秋夜的微风轻轻拂过，裹挟着他们的欢声笑语，飘向那缀满繁星的夜空。小梅偷偷捏了捏李涛的手，李涛低头看向她，发现她的眼中满是星光，那是幸福与羞涩交织的光芒 。

“老实交代！” 等李涛把小梅送走，大海把扑克牌一甩，站起身来，作势要抓住李涛，“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从实招来，不然今晚别想睡觉。”

李涛的脸涨得通红，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说什么呢！就是…… 就是聊聊天。”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大家

“聊天聊到后半夜？” 家亮挤眉弄眼， “还拉着手回来？你当我们是傻子呀。”

“没拉手！” 李涛急忙反驳，声音都高了几分，可心里却有些发虚。

“那就是搂小蛮腰了！” 家亮举着李涛的外套满屋子跑，嘴里还念念有词，“瞧瞧这针脚，比我妈的手艺都好！小梅这姑娘，手就是巧。”

众人笑闹成一团，李涛被按在床上，他一边笑着求饶，一边躲避着大家的 “攻击”。月光从窗户漏进来，洒在他藏不住笑意的脸上，那笑容里满是幸福与甜蜜。小梅临走时塞给他的槐花，还在口袋里散发着清甜的香气，那香气萦绕在房间里，为这热闹的氛围增添了一抹别样的温馨。

“行了行了，” 肖云飞笑道，“赶紧睡觉，明天都要早起上班，再不睡，明天可就起不来了。” 家亮把被子往李涛怀里一扔，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今晚抱着你的美梦睡吧！说不定梦里还有小梅呢。”

灯光很快熄灭，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笑，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李涛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那树影在月光下摇曳生姿，仿佛也在为他的幸福而舞蹈。他想起小梅说 “我等你” 时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满的信任与期待，突然觉得，那些没日没夜辛苦和狼狈，好像都值得了。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实现自己的承诺，给小梅一个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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