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和曹岚去那家农家乐吃饭已有十多天了。这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是陌生人的。
电话那头说:“老板,你快来吧!”
主人以为那人打错电话了,问:“你是那位?”
那边说:“我是农家乐饭店的,那个老皮又来了,刚到!”
主人这才省悟过来,说:“我马上就过来,谢谢你啊!”
说完挂了手机,放下手头的事情,一点都不敢耽搁,马上带了小黑驱车直奔城里。
当他和小黑来到饭店大门口时,主人看了下时间,路上开车用了还不到半小时,可见车速之快。这时离晚饭时间还早了一点,饭店还没开忙,看来老皮也是瞅准了时间来的。
饭店里的工作人员,现在都已经认识主人和小黑了。因此小黑不必嘴上叼点什么,做给人家看,他们可以冠冕堂皇,大模大样进去。还没进大门,主人就瞥见老皮了。他正跟在梁丹后面说着什么,看来正说得开心。别人没人答理他,只他一个人在嘻笑颜开,手舞足蹈。
梁丹眼尖,一下就看到主人和小黑了,又惊又喜。这时老皮正背对着,还没看见。小黑在进这种场合时,总是比较谨慎的,不像在别的地方总要它打头探路。此时正贴着主人的左边裤腿亦步亦趋。
梁丹对主人使了个眼色,主人会意,带小黑退了出去。老皮正忙着自己说,自己笑,自个儿看自个儿的热闹,像表演单口相声似的,顾不了别的许多。
梁丹对老皮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朝一旁走去。老皮跟了两步,被梁丹制止住了,单口相声的表演也就此中断。
主人带小黑往一边走开,很快响起手机铃声,主人掏出来接听,正是梁丹打来的。
梁丹说:“我在后院自己的宿舍里呢,你怎么突然来了,正好这个烦人的鼻涕虫又来了,头痛死了,怎么办?”
主人安慰说:“没事的,有我呢,你别担心。”
梁丹说:“你是知道今天老皮要来的吧。”
主人说:“凑巧而已,你放心忙自己的事吧,老皮你别去管他。”
梁丹说:“有你在这里,我心里就踏实了。”
接下来说:“要不你和小黑也到我这里坐会?反正现在店里还不太忙,我们躲一会,冷落一下那个人。”
主人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必回避。我和小黑先进去了,只当和老皮是偶遇,你稍晚一会出来就是。”
挂了电话,主人和小黑进去。老皮正和一位女服务员闲扯,一眼看见主人和小黑进来,一楞,说;“你怎么也来了?”
主人笑说:“只许你来,不许我来!”
老皮说:“当然不是,你来得正好,上次你请了我一次,今天我回请你,怎么样?”
主人说:“你发财啦,你请你自己吧,我也请我自己。”
老皮说:“怎么,不给面子啊,吃个饭还钱不钱的,不是我吹牛,一万两万的随时都能拿出来。”
正说着话,梁丹那边过来。老皮不失时机地从裤袋掏出一扎,没拆封的钱甩在旁边的柜台上。
主人不屑地说;“你显摆给谁看啊,现在谁还拿不出一点钱,没钱的人才显摆呢!”
老皮说:“走走,我们上楼坐下说话。”于是拉了主人走,小黑不干了,呲了牙作势要扑过去。
老皮忙松开手说:“小黑你一点面子都不给啊,你样样都好,就是不认人这一点不好!”
主人在心里说,好懒人不分才不好呢,我看小黑做得正好。
老皮一边上楼一边又对主人说:“要不你打电话把上次来过的几个人,大个子,于坚他们都叫过来?”
主人别有心事,无意陪他吃饭,但又不能不陪,只当在办一件苦差,想办法让他早点离开完事,那能再叫人来捧他的场!
主人说:“下次吧,下次再请他们来。”
主人照直来到上次坐过的那张桌子边坐下,还让小黑呆在那个角落。
老皮一坐下就大声嚷嚷:“那个过来,那个领班过来!”
没人告诉他梁丹的名字,所以他只得胡乱地叫。
主人朝一个近旁的服务员招了下手,那个服务员过来,老皮挥手驱赶,“去去,谁让你来了,叫那个过来!”
那服务员一时左右为难。这个老皮让她们见识过他的难缠,非要领班姑娘过来接待他,其他人来,他摔过茶杯,撕过菜单,掀过桌子,只少没放火烧饭店了。他扬言说:“我杀了人会偿命,我烧了你们的饭店,自会去坐牢,我现在不犯法,只在你们这里吃饭,你们敢不伺候我吗?”
有一次,经理没办法了,也同情梁丹,就叫她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对老皮说她家里有事回家去了。老皮还不依不饶闹了半天不走,一定要问出梁丹家住那儿。最可恶的是,他污陷梁丹收了他五万元,还说他们早就开过房了。这自然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主人这时还不知道这些事。
主人不理老皮,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点了几样菜,再把菜单扔老皮面前让他点。老皮骂骂咧咧的,只得点了几样。
其实,老皮并不怕主人,但主人平日对他不错,他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他也并不怕小黑,小黑再厉害,能比他厉害吗!再说,就算他不是小黑的对手,被它咬伤了,他能讹死人。说到底,主人也不可能真让小黑咬伤他,肯定不会,没这胆量。就算主人愿意为他抵命,也舍不得让小黑为他抵命。在整个赵镇,老皮有所顾忌的不多几个人里,其中就有于坚和大个子,这两人都是主人的朋友。因此,他对主人就不敢太恣意妄为。即便是于坚和大个子,要是在他喝了酒犯浑时,也不轻易去碰他的茬,闹不好就会让你下不来台。和他讲理没用,要是和他一决高下,则胜之不武,以命抵命更是不值。
此刻,主人对老皮心里怎么想的,明镜似的清楚。想委婉地劝他,根本没有用,他这人从不按常规出牌。软硬不吃,厚颜无耻,不达目的不会善罢干休。狗脸出毛起来,连亲娘亲老子也不认。要治他,一时还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
吃饭间,主人频频给他倒酒,自己只应景地浅啜几口。其间,梁丹来过一条信息说;“想给小黑拿点吃的来行不行?”
主人回复,“不要过来!”完全杜绝与老皮碰面的机会。
梁丹回复说:“小黑没吃的,太可怜了!”
老皮起身要去找梁丹,主人也跟着站起,对小黑说;“小黑,我们走,没人陪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老皮没办法,只好坐下喝酒。
菜虽点了不少,但主人吃进嘴里味如嚼蜡;老皮更是心思不在吃上面,但今天他作东,既不好走开,也不能闷声不说话,只好东拉西扯地胡说。小黑这回坐在桌角,没吃到多少好吃的,几次离开桌子到楼梯口张望,明显是盼着梁丹给它送吃的。
挨到一定的时候了,主人灵机一动说:“老皮你自己在这再呆会,我去五桥去看只狗。”然后又愤愤地说:“敢向小黑挑战,是活得不耐烦了!”
果然,老皮上当,说;“还有敢向小黑挑战的狗,有这么厉害吗?我也去,小黑咬得过最好,要是咬不过,我亲手掐死它!”
主人说:“你就别去了,两只狗比着咬架,你去掺和什么?”
他这是利用了老皮的逆反心理,要是真心热情地请他跟着走,他肯定会拒绝,不让他去,他却非要去不可。
老皮急了说:“凭什么不让我去!你是知道的,我最喜欢看小黑咬架了,你就让我去吧!”
主人说:“让你去也可以,但不能多嘴多舌,更不能动手动脚。”好像让他去实在不得已一样。
老皮说:“我不说话就行了,我就当个傻子在一边看着,我就不信,那里会有能咬得过小黑的狗!”
出门时,老皮一路也没见到梁丹,十分不满,但也找不到由头发作。梁丹的信息来了,说给小黑吃的东西放在车后备厢里了。
这一回算是用调虎离山计弄走老皮了。从那以后,只要老皮一去梁丹所在的饭店,主人在半小时之内必到。
老皮不满地说:“你回回来搅我的好事,是存心的吧?
主人说:“我碍着你什么了?你想要杀人放火,我都不会拦着你,可你敢吗?”
老皮说:“我就不信你只是来吃饭的,肯定还有别的事!”
主人说:“我在你面前坐着呢,你看我除了吃饭喝酒还做什么了?”
老皮也真没发现主人除了吃饭还和什么人接触过,连电话都没见他打过。一本正经,目不斜视,话也很少。老皮忍不住总想把话题扯到梁丹身上来,想过嘴瘾。主人正色道:“你别给我丢脸了,赵镇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为什么那天大伙都说你是癞蛤蟆,你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老皮不服气,和主人争辨说:“你们说什么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英雄配美女。”
主人听他说自己是英雄,忍不住喷饭。老皮说:“你说我不是英雄,那你说我是什么?”
主人说;“你只不过是个小痞子,一个专会耍赖的懒汉,一只让人讨厌的癞皮狗,……。”
主人这样往死里埋汰他,原是要激他生气。
不想老皮哈哈大笑说:“你不是有学问吗,怎么就不知道‘好汉无好妻,懒汉娶花枝’这句话?真是没见识,哈哈哈!”
主人不仅愕然,自己一不小心反而被他在这里拿住了,看来这家伙不可小窥。想想他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现实中,懒汉娶好妻的事例还真不少,不觉也好笑起来。
老皮大言不惭地说:“我老皮干了不少荒唐事,只有这次追这个女人是认真的,正经的,也是有理由的;我要是不懒不癞,还没有追她的资格呢,那敢像大爷一样的坐在这里!”
主人听了这话,不禁张嘴结舌,无言以对。这老皮原本不太能说,总是轻言细语,慢条斯理,像是舌头转不过弯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
有一回,主人好不容易把他弄回赵镇,可老皮发了酒疯,不肯下车,非要主人送他回农家乐饭店去。主人不理他,他就懒在车里,后来老皮竟在车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过来,又向主人要了车钥匙去,开车又赶去找梁丹。主人早打了电话通知,那边梁丹躲开去,说是休息不上班。于是老皮猛灌一肚子酒,然后开车上高速路,狂飙了一通发泄。他连驾照都没有,主人意识到,这很危险,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大祸,这回没出事算是万幸,以后再不能让他碰这车了。
一段时间来,这老皮真够让人头痛的。可也没有好办法对付他,要真是一摊烂鼻涕,揪住了猛擤一下,然后狠狠甩在地上就行了。可这是既痒又痛的一处疮口,急切间无法一下子剜掉,割掉。几次心生退意,想不管这事了,但想到梁丹那么信任他,他要是不管,她更是孤苦无助。
无奈间,只好被动地和他磨,硬着头皮,铁了心地和他磨,除此外,别无他法。不就是一点时间吗,我陪你玩就是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持久战,谁能坚持到底,谁就能赢。
几个月过去了,在主人的努力下,老皮的心劲也慢慢的松懈下来,去的不再那么勤了。总是讨不到半点的好,自是没趣,后来就几乎不去了。
这里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老皮不知从那里弄来一个小姑娘,整天带在身边。据说是十七八岁,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也像他的那些狗一样地瘦。
于坚他们取笑老皮说:“你弄来个**玩,不怕抓去坐牢呀!”
老皮说:“放心吧,犯法的事我不干。”
于坚说:“你这是作孽呀,不怕天打雷劈吗?再说,这么瘦,这么小,你玩个什么劲呀!”
老皮毫无羞耻地说:“这你就不懂了,那个运动员不是从小就开练的,我还想教练出个世界冠军呢。再说,别看她现在瘦点,我几天饱饭一喂,到时养得又白又胖,跟个鲜肉铺子似的,说不定你们都馋得流口水呢!”
于坚飞起一脚踢向老皮的屁股,被老皮一闪身躲开。
经过老皮这么一阵子闹腾,梁丹无形之中觉得和主人的关系更近了,每天总会发几个信息给主人。
她发来扣扣号,让主人加她好友,但他们无法像别的网友那样顺畅地聊天。他不怎么会打字,每次聊天,他磕磕碰碰地打字,有时半天也打不成语句。他在这边急得冒汗,她在那边等得发慌,还是手机发信息便捷。
主人从小没有学会过拼音,不知他上小学时都干什么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不会拼音。按说他不算太笨,别的小孩都学会的小学课程,为什么他就没学会。大多数人上网,都是用拼音打字,方便快捷,且很容易学会。因为他不会拼音,只好学五笔打字,比前者难多了,这段时间他正用功练着,有了一些进步。
因为老皮不去那里闹了,主人也就没有理由再往那儿跑。心里不觉有点失落,意识到这点后,觉得自己不太地道,用心不纯。老皮的事情一过,就该到此为止。好像自己是在乘人之危,巴不得梁丹有事似的。
晚上在看书时,经常走神,脑海里总有一个曼妙的倩影,像和他捉迷藏似的时隐时现,让他无法像以往那样阅读,无法沉浸在书的世界中去。
梁丹在信息里,总说他早答应了要在一起吃个饭,却一直在推三阻四,不兑现,莫非是要懒账不成!又说,现在老皮不去了,他也不去,还不如老皮天天来闹,总能远远地看一眼小黑。还说他是怕破费吧,没说一定要他买单,他帮了她那么大的忙,本该是她请他和小黑的……。
主人觉得自己对梁丹,如此违莫如深,不敢直面以对,像是心里有鬼似的。要是自己胸怀磊落,心无杂念,又何需避讳,你这是做给谁看啊!其实是在下意识中,防着自己心里可能存在的那个小鬼。
主人对小黑说:“梁丹姐姐想你了,怎么办啊!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给我出出主意,你这个哑巴小黑啊!”
每当主人和它说话,小黑总是定定地看着主人,然后把脸侧过来,做出专心听讲的样子;然后又把脸侧过那边,让两个耳朵轮换着听,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了。
他摸摸小黑的头,说:“小黑,我们去看梁丹姐姐吧,梁丹姐姐喜欢你,你喜欢她吗?你见到她就有好吃的了。”他给梁丹发了一条信息,说:“你那天有空,我带小黑过去。”
那边很快就有回复,说:“是真的吗?我太高兴了,那天都可以,什么时候都行!”
主人说;“时间由你定,我和小黑招之即来,你要上班,还是以你的时间为准。”
梁丹回复说:“那你今天晚上有空吗,要是有,你晚饭前来,我请你和小黑吃饭。”
主人爽快地回复说:“好的。”
主人打算和梁丹找一家清静一点的饭馆吃顿饭,说说话,让小黑逗她开心。
五点左右,主人和小黑来到了农家乐饭店大门外。刚要发信息告诉梁丹,她却已经来到车外,正往里看呢。主人下车,梁丹打开后备厢,向小黑伸手拉了拉它的爪子。说:“小黑,你来看我啦,等会给你吃肉!”
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东西,放在小黑旁边。说:“现在还不能吃喔!”
主人给梁丹开了车门,让她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自己也上了车,说:“你今天不上班吗?”
梁丹说:“上的,我是找人临时调的班。”
主人又说:“你有清静一点的地方吗?”
梁丹说:“我们走吧,我来给你带路。”
路上梁丹说,她有一个姐妹在一家小饭馆里做事,虽然门脸小点,但干净,清静,烧得几个菜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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