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已深,虚浮之梦将尽。
从今以后,他要步入沉寂。
凡尘俗世,再无任何新奇。
惟愿待到明日初升那一刻,
让神之明光洗刷一切浊土,
让那真金如春笋破土而出,
让沉睡之魂如鹰展翅飞腾。
哪怕黎明时分幽暗寒冷,
破晓之光必使僵冰消融。
他心炽热,他心永恒……
这是一条窄道,如细长的瓶颈,通往未知之境,又使沉睡者想起那个“葬花之梦”,那条通往华丽坟堂的花园小径。迷离之光在眼前闪耀,如温馨的烛光,如怪诞的梦幻。莫非,这是另一颗“精灵宝钻”?
“命运之泪满星空,这是恒古不变的述说;不管你是否无知懦弱,天遣者搂你入怀中……”
清脆的琴音越发清晰,柔美的歌声越发明净,却依旧如梦中的呓语,亦如催眠曲,如温柔的妇人轻抚着入睡的幼童:
“命运之神眷顾你,他眷顾你,永远眷顾你……”
莱特终于走出窄道最后一个拐角,抬眼一看,又见一堆悠然焚烧的篝火,它的辉光温文尔雅,如林中仙子的舞步,暖入心肠。
火光逐渐照出两个人的形影,不出所料,那是一朵“白玫瑰”——死而复生的天遣者阿梅利。她正坐在篝火旁,还有利维亚,也正如胶似漆地偎依在她怀中。
然而当莱特走近她们时,才发现眼前的一幕不过是某种虚像,就像水晶碎片映现出来的浮光,有如一堵薄墙,阻隔在窄道上。莱特以为自己又钻进了死胡同,便赶紧上前,伸手一摸,影像即如涟漪散开——乃激活,非碰壁;流光一闪,死路变通。
谢天谢地,她们还在那儿,并没有随影而逝,莱特还能真实地看见她们。眼前的一幕又如“葬花之梦”,“小径”之后,即是“石屋”。莱特走过一扇开启的石门,进入一个更加宽敞的地洞。
“沉睡之王”的归来并没有惊动这朵浑然一体的“白玫瑰”。她们也不起身,没有任何欢迎仪式,却都埋着头,好像在沉思,在闭目养神。
火光摇曳,人影悠悠。沉睡者放轻了脚步,沉醉于眼前这尊“母女像”。她们就像山林废园里的石像,端庄优雅,出神入化,却远胜于此,实乃“天界之湖上的圣光”,完美无瑕。
莱特把剑一甩,熄灭了剑上的火焰,收剑入鞘,渐渐走近此“像”。火光中凸现出一副貌若天仙的精灵面孔,白如冰雪,柔若云烟。在她脸上,不见一丝伤痕,只有冰肌雪肤,如烈火煅烧过的白金,在火光照射下焕发出白净的光华。又如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在幽暗的石洞里抬起她高贵的面貌。
“莱特。”阿梅利睁开温存的双眼,如同两片绽放的玫瑰花瓣,发出沁人心肺的馨香,吐出如梦般的心语。
“阿梅利?”莱特惊讶地望着她。她身穿白衣裙,头戴花环,就是那个精灵童女为她戴上的“花草王冠”。几经烈火肆掠之后,“森林之主”又重新绽放出她隽永的神采,生机盎然。
在她怀中,利维亚酣然入梦。她依旧穿着那件灰色连衣裙,却是焕然一新。她面容光洁、恬静,头发柔顺、亮丽,仿佛刚被圣泉冲洗过一样。但莱特只看到她的一面,另一面紧贴在阿梅利胸腹中,依依不舍。她手里握着一朵盛开的鲜花,那是一朵散发着柔光和奇香的阳光兰,就像稚童手里的小玩具。但莱特深知,那不过是日光的反射,众光中的一斑,百花齐放中的一朵。
“你以为我没有去过那个五花八门的大商场……维利塔斯?不,那是一个马蜂窝。即使你将一顶王冠套在我头上,让我站在塔尖上,我也不是王,只是百花中的一朵……那里有无数王冠和高塔,如同蜂巢,住着无数蜂王!”“你只想独树一帜,独揽王权,我知道。但你一直担心树大招风。若不登上最高峰,将东德斯兰踩在脚下,就入无底深坑,将其拉倒……你只想像它那样,既然无法发光,就将一切心光收藏起来。若不能死灰复燃,就沦为死的坟堂,将诸多荣光吸吮,卷走所有发光的东西后即诸事不为,永远沉睡!这,就是黑日。”莱特又想起之前与阿梅利的争吵。
如今,他们都闭口无语,唯有沉默。不管如何,此花已绽放,将她亮丽的光华抛洒。问题是:这是秩序之光吗?它能引导他和他女儿走出“沉睡的迷梦”,回到自己的命运之路中来吗?
“利维亚?”沉睡者发出无声的呼唤,急切而柔细,既不想打破这片安宁,也不希望她如死般睡去,却忘记她之前一直生活在无声无息的世界里。
然而莱特的心声确实打动了她,就像破晓之光唤醒了沉睡的雀鸟——因他是她父亲,是他带给她生命,她已经听见他的声音!
终于,利维亚睁开了眼,露出清水般的明眸,仰起清纯恬美的脸面,从天遣者怀中苏醒,把头一偏,露出她的“另一面”。
莱特屏息凝视,乃至大为惊愕——她的另一面也一样完美!如他之前的猜测:利维亚是命运之神尚未雕琢完成的传世佳作。如今,她已被秩序之光净化,命运之神已恢复她完美无瑕的容颜!
她长得真像她美丽的母亲——无需雕刻,已成珍珠!莱特又不禁惊叹,一如既往:她的头发就像被烈火烧过一样,黑如焦炭,哪怕再经受一次火的煎熬,也无法让它变得更暗;然而她的脸是那么白,白得就像死人一样,哪怕再死一次,也丝毫看不出死过的印痕;因她天生丽质,生来如此!
抛舍一切荣华,回归寂静虚空,这就是无瑕者特有的形容。哪怕他们有无数罪污,也必被命运之神正直的审判之剑冲散,如高山之泉流过浊土,所到之处皆被净化!
“鼠目寸光的人只看到一面现状,但命运之神喜欢看全过程,而非起初和结果。”这是莱特之前下的“赌注”。
醒来的利维亚也依旧对天遣者依依不舍,仍跪在地上,搂抱着她,却不回头看他生父一眼。但莱特过去不也和她一样,一直跟在天遣者身后,像一个无知的幼童一样吗?
“利维亚。”莱特又唤了她一声,这次语气重了点。
这一唤终于令她转过脸来,与之对视,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面容依旧木然,如石雕般生硬。莱特甚至可以从她的眼眸里看出自己的形影:显然,他对她来说已不再陌生;不但如此,她还把那朵一直捏在她手里的花放到鼻前,闻了闻,就像一个被惯坏了的小顽童,只对玩具感兴趣,却对眼前的“巨人”视而不见。
此时此刻,莱特才发现利维亚的左眼有些异样——眼眸蓝如冷火,与她蓝灰色的右眼截然不同。
“别管她,莱特。坐下吧。”阿梅利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微笑。
莱特无奈,只能靠近篝火,坐在利维亚身旁。此时他才注意到这团篝火不同寻常,它就像一条石化的骷髅手,从水深火热中撑出;手中倒握着一把精美的长剑,剑柄上面刻有几个神秘符号;剑刃好像都深插在“骷髅手”中,仿佛一棵精灵死树被一条水龙完全吞噬。“骷髅手”下面是一堆碎石,与之混为一体,石面光滑,好像曾被高温煅烧、熔铸过的熔岩一样。“石中剑”看似固若金汤,无论篝火有多热烈,它都冷若冰霜,毫不为之所动。
这个显眼的标记终于勾起莱特曾几何时的记忆:原来,他并非初来咋到,而是回到起初的地方——高地墓地出口下方的地洞!
篝火之中,灰烬飘洒,灰烟直冒。莱特往火中一瞧,发现有书被烧。那是一本硬皮书,封面几乎要被火化,但“脸皮”依旧很厚,仔细一看,还能认出“雷德的日记”的外貌。
莱特颇感失望,心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没有舍,哪有得?他也不是要到此煽风点火,故意破坏“家人团聚”的和谐气氛;问题是,利维亚看似“六亲不认”,甚至将他当成死人而不“认祖归宗”!如果他不打破这种僵局,像打破科隆尼斯那台用来“收藏”死尸,将死人再“困死”的水晶棺材那样的话,眼前的“和谐之家”岂不变成另一个埋在真光之城下的“活死人之家”?
于是莱特向利维亚靠去,伸手握住她稚嫩的小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不料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一股令人不安的力量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对方。此力就像一种隐形抗体,眼不能见,却一直存在。莱特一个惊颤——原来血族之女的遗毒依然滞留在他身上,并没有随“荆棘之火”的断绝而离开,乃是阴魂不散,被他封锁在“沉睡的石棺”中,沉睡直到找到“合适的居所”!
“不!莱特!”阿梅利一个惊呼,一把抓住他的手。而就在那一刻,大地又开始颤动起来。莱特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已经趁虚而入,从天遣者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使他全身发颤,触了电一般。眼下,他们三个就像精灵军旗上的“三棱锥族徽”图案,被记忆的纽带连结了起来。
就像他当初像行尸一样爬出高地墓地,随后喝下天遣者艾玫的血而“神经发作”,获得“新生的记忆”一样,此时此刻,他又仿佛回到某个神秘的国度,看见两个貌似白精灵的形影正在争论——没有特定的言辞,唯有纯粹的意识。
“这世代愈发腐败,若不在春耕时节撒种,岂能在暴雪将至时结果?”“接受命运之血乃命运使然,但仍须经受风雨的洗刷!”
眼前的情景如烟飞散,卷入一条流光溢彩的通道,两者如星坠落。如莱特的初醒之梦,原来这是两个天遣者,而非一颗分裂的流星!不仅如此,他还看见她们并非坠向某地,而是掉进一个漂浮在虚空中的黑日般的球形大深渊!难道,这就是那颗“大黑心”?只见这“心”从混沌迷糊到逐渐成型,乃至出现七大陆的雏形。一团亮光在冰天雪地中闪现,咋一看,那是德斯兰北境。
一闪而过后,莱特便看见他父亲——年轻的科隆尼斯正躺在地上睡觉,口含呓语:“第一个孩子叫雷德,第二个孩子叫莱特……去东德斯兰地中岛,神剑掉落的地方……准备两个容器……”
霎那之间,莱特又感觉有一股紊乱的力量从自己身上离开。他心头一颤,眼睛随即睁开,发现天遣者和无瑕者已不知去向。他意识到不测,就拔出合金圣剑,左右彷徨,但周围一片黑暗。
“利维亚!”他一声大喊,回应他的,只有空灵的回声。
在跳跃的火光映射下,莱特手中的剑看上去又像一根笨拙的废铁。无望之余,他又把目光投向篝火中的“死剑”:它的剑柄与审判之剑极为相似,却是精雕细刻;其上有三个闪着红光的玄秘符号和一颗焕发着红黄蓝三色光的扁平三棱锥水晶,那是他之前戴的挂坠;或许此剑才是近战武器的原型,诸剑都是它的“投影”。
此时沉睡者又发现它的“石鞘”正像蜡烛一样火速熔化,便心头一痒,以为时机成熟,欲伸手去抓,哪怕被火烫伤也无妨。
“住手!那是将亡之鬼火!触碰者与之同亡!”普尔终于打破静谧的僵局,不死之声又在莱特心中呼吁:“此剑实乃过眼云烟,即使阴魂不散,也只是夜海中一滴随波逐流的污水,灭亡之火中一片分崩离析的死灰,寂静虚空中一颗若有若无的星尘!”
莱特一个惊愣,迷惑地望着这把依然悬浮在篝火上的“有头无身的宝剑”。但就在眨眼间,此剑便化为烟灰,如熄火后的余烟,瞬时飞逝。这把形态不稳的“无灵之剑”就这样不知魂归何处了。
此时火光渐暗,但在莱特眼下,又泛出一斑奇异的辉光,如火星飞进眼里,令其心烦、眼红。他朝篝火底部瞥了一眼,发现“雷德的日记”已被火化,死灰之中,又有闪闪发光的稀世珍宝被“熬炼成晶”。那是一块非常亮丽的水晶碎片,美轮美奂的光彩好像表明它才是所有碎片乃至所有生命体的核心!
原来它一直在阿梅利手中,如今却是明珠暗投,被她当成了废品。唯有沉睡者情有独钟,沉迷其中,胜似心头之肉。原来在他与它之间,早已存在藕断丝连、骨肉难分的连结,像是解不开的锁链,实乃一种不可理喻的命运情结!诚然,对他而言,唯有将逝去的愿景串联成链,才能将朝思暮想的美梦拼全。
它就这样在火中躺着,活像一个沉静的美人,焕发着梦幻般的迷离之光,就像魔法屏障上的流光,却是五光十色,变幻莫测,光彩照人。莱特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由地把手伸进火中去拿,却没有被火烫伤。这块发光的碎片似乎不受外界力量的影响,而是有它自己的内在力量——余热尚存,却给他一种凄冷的残缺美,一旦俘获就爱不释手,又如印记刻骨铭心。
此碎片较比之前的大,形似受损的满月。这让他想起自己在高地墓地的出口附近捡到的那块月牙形碎片。于是他将这块碎片放在篝火前,再将之前藏在皮靴里的其他九块水晶碎片都拿出来,随意摆放在地上,然后将那块月牙形碎片拼在篝火前的这块碎片边上。两者吻合,有如久别重逢的情人。一道弧光从裂缝中闪现,“满月”显现,“破镜”重圆,彷如一只明眸从沉睡中苏醒。
飘渺之光汇聚成形,迷蒙之影尘埃落定,逝去之忆又被恒星般的“圆镜”反射出来,就像淤泥般的血肉被超然的心力和真情实感激活、充满,令“镜”前的沉睡者触景生情,沉醉而惊喜。
“莎琳!”莱特又在这个“大花镜”里看见了“知己”,犹如一滴晶莹的甘露落入死冷的心湖,激起荡漾的涟漪——心花怒放。如他之前的宣告:不论是真是假,是过往的哀伤还是梦中情人,都要将她催生出来;梦中梦,镜中镜,一切均为梦境:现象并不存在,唯有心心相印;生生死死都不足挂齿,唯有梦寐以求之爱!
然而就像啄食杂碎的乌鸦和孔雀一样,唯有觅得所有零碎的食物才能得饱足,对他来说这些碎片也像一个分散于异地的爱人:唯有将她的尸块拼接起来才能心满意足,若非如此也是血水一片!
“命运之神让伤口愈合,却无法抹去旧痕,打碎的花瓶拼合后也会留下破绽,并非天衣无缝。”阿梅利曾说。
哪怕如此,莱特也依旧一片痴情,心潮一起,便使出十足的心力,将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残片一一抬举,当成“记忆拼图”东拼西凑,最终拼成一颗璀璨耀眼、十全十美的明珠——“黑日”变成了“白日”,勾魂摄魄,远胜灵光球和噬魂球!
原来这就是“东德斯兰之珠”,昔日那颗显耀一时的“明星”,真光之城的“心腹”——大山之冠上的“钻石”,科隆尼斯言中的“大海贝里的奇珍”?不,这对莱特来说还远远不够。
残破之心在此完结,飘零之念就此复原;飘逝的时光又重新汇集,在记忆之球里重聚,不再分崩离析,不再四分五裂:就像一瓶熬炼成品的灵丹妙药,就像一个死而复活的湖中少女,或是一条重新长出的柔美手臂——尽情挥舞、游刃有余。沉睡者如同被迅疾的霹雳击中,全然呆住,实情实景在他心中全然展现,如波澜壮阔的海面,令他身临其境,如亲身经历!
原来这颗命运之球原是一只被精灵法学公会研制出来的隐匿的“全知之眼”!它神出鬼没,四处游走、漂浮,如同一个不断翻滚的“历史车轮”,所到之处,全都记录在案,所闻所见趋向于全方位无限!百闻不如一见,亲眼目睹,铁证如山。
“历史的见证人”又带他回到两百多年前东德斯兰地中岛,在精灵高地维利塔斯城南面的那座大山,出身浮斯特王公贵族的科隆尼斯的长子莱特以“雷德骑士”之名推广“智人药水”。不知何故,兽人国王的女儿在城堡地基的药房里不治身亡。莱特闻讯失色,怀疑遭人暗算——在药里掺假嫁祸给科隆尼斯父子,破坏他们与现任国王的关系。因此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莱特披上黑袍,带一瓶纯正的“智人药水”潜入地基药房,把药倒入病死的王女嘴中。不到片刻,她便起死回生,呼吸顺畅,只是还没醒。然而此药早已见效,莱特见她五官俏丽,体态优雅,便一见钟情,吻其面颊。不料王女惊醒,睁眼一看,诚惶诚恐,大喊大叫。
喊声招来一群身穿黑袍,脸蒙黑布的人,见有不速之客闯入,便拔剑将之制服。当他们抹开对方的面罩之后,才认出他的身份。有人问他昨天是否来过,莱特惊异,予以否定。蒙面人面面相觑,沉默是金。毋庸置疑,这是他弟弟雷德搞的鬼。但在那时,莱特已经失忆,连他弟弟的存在都忘了,怎会知道有冒牌内鬼在暗中作祟?况且这群蒙面人都守口如瓶,不想暴露隐情。当下,他们以科隆尼斯之名要求他离开。所以那时,莱特还不知道这位王女的姓名。然而此事传到兽人国王耳里,又有线人向他透露:他们已经启用“沉睡者计划”,欲借此王牌反客为主,称雄兽人大陆,独立于浮斯特王权之外。兽王知情后,便设想通过他珍视多年的“酵母”——“龙女莎琳”,来拉拢、吞并科隆尼斯家族。
直到此时,兽人国王才掷出他的底牌,指使才貌双全的莎琳在地基药房研习魔法药水酿制法。此后,莱特就经常在那见到她,却不知她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双胞胎姐姐——雪丽。加上“智人药水”瞬息万变的造化和沉睡者“半睡半醒”的模糊记忆,即便偷梁换柱也很难被人看清。有时,他遇见的是雪丽。
兽王早已在莎琳身上看到“以毒消毒”的天性,视其为掌上明珠。雪丽则是他的“备胎”,负责监视莱特和莎琳的暧昧关系。在寒冬时节,他将莎琳投进冰冷的精灵湖接受“水中死亡考验”。濒死之际,她听到一个声音:“你是我的容器,我将赐予你新生。”其父也常对她说:“你不是艺人,而是药剂师。只有黑暗能衬托出光明,再睡片时,就能成为睡美人。你是东德斯兰王冠上的明珠,艳压群芳。不像会凋落的鲜花,乃像太阳一样发光!你,就是东德斯兰的不死巨龙,我会死,你会活,这片土地也将死而复活!”
老谋深算的兽人国王又看出隐姓埋名的雷德对他哥哥莱特的嫉恨和对精灵议会的议长科隆尼斯的不服,常有怀才不遇的愤懑,便将其拉拢、威逼利诱。先是设局将他请到私宴上,再佯装有人要刺杀他,因他涉嫌谋害国王的女儿。雷德没辙,只能道出实情,说是为了泄愤。兽王就得意,说他大材小用,一笑之后,又将更多的美味和“大单”摆上,使对方心服口服,不得不臣服。甚至还将他的侄儿——王储斯通尔给他作护卫。
不过当下,科隆尼斯已借“全知之眼”从窗外窥见内情,却是高枕无忧,举棋镇定。因他早已将此不和之局视为“三角围棋”:科隆尼斯与兽王二家是水火不容,也是同病相怜,况且时下兽人起义不断,人心涣散,须彼此借势,巩固国势。他山之石可攻玉,坐吃山空才悲催!单一的族群是腐败的温床,以毒攻毒才是上策!而且,他还发现兽王的近亲血统均含有“无瑕之血”,便召集一批蒙面人,试图从中破解嗜血病毒。又因二子时常悖逆鲁莽且暗中对抗,便坐视不管,任其相争直至时机成熟有利可图。
在他看来,存在即合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秘诀并非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乃因德斯兰冷清的蓝天被“浮斯特的黄昏暖阳”照亮,才滋生出生机勃勃的绿地来;无论怎讲,蓝天、落日与绿地都在同一片浩宇诞生,他们间的混合是顺其自然的;若非如此就会陷入僵局,唯有“嫁接”能成活。如此结合,确是顺理成章、势在必行:两家两男两女,两眼两手两脚,力量就此平衡!
因此,科隆尼斯顺应了兽王的“结亲权谋”。先是揭开对方的“两张王牌”,也道出自己的缺乏,望对方取长补短,以柔克刚。兽王却不吃他这套,相反,他望双方扬长避短,心里却想“火上浇油”。科隆尼斯看不出什么猫腻和得失,便随口答应了。
问题是这桩“喜事”在雷德身上受阻,王女雪丽也不接受这提议,首次会面并不合意。相反,雷德仍嫉恨莱特与莎琳的关系,因他早已发现莎琳不可小觑的潜力,总想好好利用她。“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他所拥有的一切?”他常在科隆尼斯面前埋怨,对方却泰然自诺,放言:“务必忍让,时候将到。终有一天,你会得到他头上的一切。”显然,这是指王冠。
果然没过多久,酝酿已久的第二种嗜血病毒就在浮斯特大陆东部突发,不到数年就蔓延至七大陆,普天之下无一净土,科隆尼斯一家也未能幸免。此前,身为浮斯特某王公的科隆尼斯也常在浮斯特与东德斯兰之间往返,有人怀疑他在故意释放“未知的非致命病毒”来抹除眼中钉,实乃党同伐异之暗箭。其子雷德也开始趁火打劫,借王储之名将王国境内的许多净化之球颠倒放置。
混乱之光杀死了大量兽人,被激怒的兽族暴徒多次攻击净化场所,杀死数百名精灵和成千上万正在接受光之净化的兽族信徒,几百个命运之球被毁,第六次净化仪式中断。第二次人兽之战在东德斯兰爆发,亿万兽人化为尸骨,兽族的体貌出现明显的病变。血族的爪牙如雨后春笋,“火的净化”开始在七大陆上盛行。
有光必有影,科隆尼斯的“沉睡者计划”在嗜血病毒的肆掠和火光冲天的战乱中遭遇难产,二子的婚事亦被搁置,不了了之。东德斯兰王国很快陷入内忧外患的窘境:内有兽人大规模叛变,外有半兽人大军从东北方蠢蠢欲动、虎视眈眈,“七王混战”蓄势待发。战火一起,科隆尼斯在东德斯兰地中岛白手起家的高地之城维利塔斯必然自身难保,抵抗不成,还怎能独霸该国?
感染了第二种嗜血病毒的科隆尼斯终于失去了耐性,在精灵议会上大发雷霆,怒斥他的反对派,遂在“守夜人集会”上宣读“沉睡宣言”。一番激辩后,科隆尼斯重申废除多年的“天谴之计”,望借“他山之石”补救、激活现有的“沉睡之计”。
眼前的光影开始变得扑朔迷离,犹如迷雾笼罩,似乎还有另一双“全知之眼”在盯着他们看,却不像水晶球里的影像,而是某种记忆的力量,没有琐碎的细节,唯有真确的情感。
如此一来,莱特与莎琳的关系也一直没有被精灵议会认可,只能转为私下约会。地基药房也不再安全,常有“红眼”告发,所有信件都要转交。只有高地南侧陡崖边上的沉睡之洞是绝佳的“秘密地点”。之所以称为“沉睡之洞”是因为精灵议会选定此址作为王者的安息之墓,但至今仍是“空穴来风”。
不过科隆尼斯也觉察到事态将进一步恶化:不死之身的代价必定是混乱,经久不衰的华丽外表实乃“内在的腐败”!若是如此,他也只能避重就轻,选择外在的腐败,即是在表面上尽可能地在黑暗势力面前退让,以保全他一手建成的“核心理想国”!
再说,维利塔斯堡的最终修缮工作还没完成,为安全起见,他还必须转借危机,在查尔尼斯荒原中部修建另一座堡垒。故此,他还需要大量弓腰驼背的劳力能手——兽人奴隶工。暴风雨将至,科隆尼斯唯恐前功尽弃,索性拔苗助长,提前推进“沉睡之计”。此后,他就不把兽人国王放在眼里,直到他将这颗被人视为净化之球的“全知之眼”安置在维利塔斯堡塔顶,使人产生净化之力生生不息的错觉,叛变的时刻终于来到——兽王必须死!
故此,他做了两手准备——先是胁迫维利塔斯堡典礼大厅的厨师在庆功宴上下毒,再将兽王冒用王储之名的证据摆给莱特看,让他横下心来斩除祸患。由于雷德之前与兽王签下的“乱单”都以“雷德”之名,处于半失忆状态的莱特便以为兽王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一直在借“雷德骑士”的声誉坐享其成、肆无忌惮。
怒火中烧的莱特穿上骑士护卫的铠甲,带上净化者霍利刚为精灵议会打造的审判之剑,欲乱入兽王的随行卫队来刺杀他。但那时霍利的侍从还劝莱特息怒,说此剑由德斯兰北境坠落的星尘能量打造,若被混乱之力沾染,恐怕威风不再。
不过,最令莱特挂心和纠结的还是王女莎琳——总不能因她父亲臭名昭著就怪罪她连累她,相反,他必须警告她。由于莱特之前已在地基研究所和高地墓地发现一些怪异反常、混乱不安的迹象,意识到“内在腐败”已超出人力掌控的范围。因此他亲自送信给她,趁地基药房的其他工作人员不在的时候把这张折叠的小纸塞到莎琳手里。不巧当时刚好有一个蒙面人推门进来,看见莎琳把这张纸条夹在她的工作本里。还好,他并没有把这当回事,只是摇摇头,一笑而过。待莱特离开后,莎琳才翻开她的笔记本,打开信纸,随即触目惊心。
冷硬的头盔挡住了莱特的灰暗之眼,透出冷酷无情的视线。此时的他已混入兽人国王的后方卫队,大山之堡近在眼前。但在这时,莱特的嗜血毒性开始发作,浑身发抖。因担心暴露行踪,他不得不假装被路上的石头绊倒而扭伤脚踝,走在队伍最后头。
直到莱特再次握紧剑柄的时候,才一阵灼烧之痛,发现自己也病入膏盲,对银制物品过敏了。不仅如此,这把特制的剑还像炽热的火把,给他全身带来灼热的痛楚。忍无可忍之下,他解开了缚剑的带子,把剑扔到山路旁边的荆棘丛中,随后掉头逃开,心里却依然愤愤不平,想要另找凶器,另寻杀机。
只因莱特还有情感羁绊,只能踏着颓废的脚步走回他的“家”,那个“秘密地点”——沉睡之洞。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顿然一亮,一如既往,那个衣着简朴的黑发少女正坐在石地上。在她身旁,有许多漂亮的海贝和一个精致的沙漏。白净的细沙在水晶容器中流动,仿似大山之瀑。想必这就是她带来的“纪念品”。
“莎琳!”莱特摘下阴郁的头盔,喘了一大口气,朝她奔去。少女见他安然无恙,也露出惊讶的笑颜,挺身而立,与之拥吻。两人依偎在一起,默不作声。少年面色阴沉,少女闷闷不乐。
“或许只有最阴暗的时刻才能迎来最光明的新生。”少女发出深重的心语,少年消沉地回应:“谁起谁落,岂非命运之神所定?” “为何相信命运之神?”她问。“因为我害怕我自己。”少年回答。
他垂下了黯淡的目光,望了地上的沙漏一眼。只见那白净的细沙已堆积如山,又像战场上的累累尸骨。他们还来不及打开话匣子,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像一群铁甲卫兵。
“你必须藏起来!”莎琳对他说。“为什么?”莱特惊疑。“我不知道,只是不安。快!”莎琳急声说。于是他们赶紧收起地上的杂物,跑到沉睡之洞的一侧。莎琳把手按在一处不起眼的石壁上,闭上眼睛,使出心力。是的,她并非“凡人之女”,而是天赋异禀。
浑然一体的暗门很快开启,莱特被推入暗室。那时莎琳手里拿着一个张开的贝壳,莱特本想拉她进来,却只是扯下她的一半“心念”,贝壳一分为二。“我们很快会再见。”她说。所以莱特就这样住进她的藏身处,莎琳却被他们带到高地墓地的牢房。
“雷德在哪?”他们再三审问,她却一言不发。有个蒙面人气急败坏地扇了她一个耳光,虽然不重,过后却五指发抖,因为莎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科隆尼斯之嗣在我这里。”
原来科隆尼斯料到莱特会失手,因而追加了一道“安全锁”,让“眼红的雷德”另带一瓶掺了烈酒的“智人药水”,提前蹲伏在皇家卫队的必经之路旁,在暗中监视刺客的一举一动。碰巧那把被莱特扔掉的银剑落在他身下,那时莱特心急,没有发现荆棘丛里还有一双“火眼金睛”。只是当雷德把手伸向此剑时,也发现他对银制物品过敏。
没过多久,兽人国王便被卫兵抬下山来。倒在担架上叹息的国王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食物中毒,并非致命。但雷德眼珠一瞪,即刻寻出间隙,心想:兽王曾是他的恩人,为何他不知恩图报,还要伸手加害对方?但如果他不死,此次意外又会演变成什么?
于是,雷德掏出兜里的药瓶,拔出尖细的匕首,把剧毒涂在凶器上;再捡起一块石头,待卫队走近后就把石头扔到山路的另一旁,引开众人的视线,随即使出心力朝昏迷中的兽人国王投出暗器,擦破他手上的一点皮。过后,雷德又转眼看了看身下这把精致的银剑,顿生毒念,便举起药瓶,把剧毒洒在审判之剑上……
当时,科隆尼斯正在城堡地基研究所视察,见药房里的莎琳不知去向,便询问那位蒙面主管。对方便想起莱特曾偷偷写信给莎琳,只是没有搭理他们。科隆尼斯很生气,要求药房里所有的工作人员把抽屉和垃圾桶翻一遍,直到他们找到莱特写给莎琳的那张信!就在这时,一位精灵议员找上科隆尼斯,在他耳边低估了几句,精灵长老即刻面色发青,差点晕倒。时下,物证已经被带到议会大厅,刺杀的风声已经走漏,一发不可收拾。科隆尼斯十万火急,随即派兵压阵。很快,他们找到“主谋”的藏身处,带走的却是他的“同伙”莎琳。
“那把剑是谁找到的?”事后,科隆尼斯问身边的那位议员。“是一个在山上采花的精灵小女孩。”他说:“那时她发现附近有动静,以为是野兽,就想跑开。不料对方站起来,盯着她看,却不动声色,随后转身离开。根据她的描述,我画了张像。”说着,他把画像拿给对方。科隆尼斯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的确很像,但表情不像。显然,你们搞错了对象。”
“我们要找到那女孩吗?”对方又问。“不,太晚了。”科隆尼斯说:“快!准备登基,收拾残局!”显然,这意味着必须通过屠杀和绑架来斩草除根和制造混乱:铲除兽族乱党并将一群贵族学童劫持到城外来树立伪旗,转移敌对势力。
于是就在他们给兽人国王举行葬礼的同一天,许多卫兵开始在大山和山下的兽人闹市区粘贴布告,宣告兽人国王在庆功宴上暴饮暴食而死,科隆尼斯之子“雷德骑士”顺其遗愿接管国事。许多兽人权贵不服,执意上访,看到的也只是兽人国王与“雷德骑士”签下的“无名单据”,只字未提继承事宜。又因验尸报告称兽人国王死因不明,大城内外的兽人就愈发怀疑他遭奸人算计。加上王女莎琳也平白无故遭囚禁,地中岛北面的东德斯兰内陆很快聚集了一支兽人起义军,准备渡海南下,讨伐维利塔斯。
然而科隆尼斯已经捷足先登,在登基仪式上将次子雷德推上了王座,号称“雷德一世”——东德斯兰之主。座中的雷德终于挺起一双血色红眼,怒斥座前的兽人大陆使节:“不要把什么事都推给神!我,就是神!我将摆平所有的事!”随后凶巴巴地巡视着典礼大厅里的精灵议员,表明自己“名正言顺”。果然,科隆尼斯一直想通过他来达成强权统治,激化矛盾,为“火的净化”浇油!
如上古精灵说:“吾等乃王冠铸造者。”那时兽人起义军进入精灵森林,四处放火,登上高地后气势越发壮大,直逼大山,高喊“雷德下山,莎琳万岁!”但大山静如死水,“叛军”开始登山,势不可遏。就在这时,“全知之眼”又更上一层楼,从维利塔斯堡聚光塔之顶冲上云霄,撑开“以毒攻毒的保护伞”。雷德率领皇家卫队和一支嗜血军队从城堡里闯出来,如瀑居高临下冲击对方。
“叛军”见势不妙,开始下滑,欲与山下另一支正在聚集的援军汇合。哪知又有一支皇军从高地墓地出口处涌出,如潮高涨吞噬山下之敌。此时魔法屏障垂落至山下,将这条“叛军长龙”分割,将大山牢牢封死,正中下怀的斩首和屠杀行动开始了。
在莱特所呆的密室里,也有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当大山上空的“全知之眼”拉开“帷幕”时,此球也被地震意外激活,沉睡中的莱特猛然惊醒。当他半眯着眼注视这颗“火球”的时候,也切身体会到雷德身上那股仇恨的怒火。当魔法屏障闭合时,他感觉自己的心智好像一分为二,其心仿佛被这颗“噬魂球”吸收,并透过“全知之幕”看到大山上的战事。当他看见雷德疯狂杀戮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就是对方,眼下只是过往的历史。
“休想把我变成死尸!”莱特发出梦魇般的话:“无论你的心躲到哪,我都能闻到那股狂热的气息……和我们一起打破命运之神的僵局,一个死的牢狱……将你心中的黑暗之力释放出来……”
又有暗语从大山之下传来,被莱特眼下的水晶球捕获:“魔法屏障的实验很成功,可以开展更大规模的实验了。”“实行‘天谴之计’的时机成熟了,顺便让炙手可热的雷德去干。让他去慰问兽王深居简出的遗孤,告诉她:节哀顺变。”
于是雷德又把沾满鲜血的铁手放在王女雪丽肩上,以“提供保护”为借口,让他和他的护卫霍斯曼——她的堂弟,以及雷德的一队卫兵将她带到大山南面的精灵湖。一双不安的大手从背后推了她一下,把她推进水中。她竭力挣扎,大呼救命,试图从水里抓住可以支撑的东西,但她不能。在她背后,总是有一双刚硬、粗壮的铁手一直掐着她的脖子不放……
惶恐的阴云从雪丽脸上消去,鼓起的眼睛变得淡定,惊颤的肢体变成僵冷的“木偶”。但是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睁开了眼睛,却不是灰暗小眼,而是一双亮蓝色的精灵大眼!
“天遣者?”久违的名字终于出现,听上去有些怯懦,那是科隆尼斯的声音。无形之力,源自无体;此时此刻,尘埃落定!
“你的狂傲早已铸就你的幻灭,你的孤高早已唾弃如胶似漆的姻缘。”此时此刻,又似乎有人站在沉睡者莱特背后,不由自主地发出淡定的感言。莱特从座中惊立,转身一看,却不见一物。
直到此时,他才从“幻梦”中清醒,意识到这是一颗“心眼”,便拿起这球,走到密室的暗门前,学着莎琳的样子把手按在石门上,尝试用心力来开启。其实这门并不需要多少心力,只需一点“手气”。暗门打开又关闭,莱特带着这颗水晶球开始追踪莎琳所在的牢房,但球中的影像总是被一个蒙面人打断:
“……真是一段昼短夜长的时日,我们苦苦经营的东德斯兰王权现已落入天遣者艾玫之手。他山之石可攻玉,身为皇家法师的我却无能为力。我本怀着美好的愿望跟随浮斯特征服者的圣令,要将邪恶铲除,但……但那个叫艾玫的妖婆已经反客为主了……我们从维利塔斯堡里逃出来,你和我,现在都沦为她猎杀的对象,就因为我们跟她不是一路人,而且我们都知道的太多了……她在过去一直隐姓埋名,却在巧取豪夺之后妖言惑众,横行霸道。她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强,也一天比一天可怕。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必须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我们离开这座死气沉沉、令人不安的兽人闹市吧……让我们远离尘嚣,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不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操心的净地吧!”
莱特好不容易找到莎琳的在押之牢,但这里看上去更像一个药剂实验室;人还没到,就听见他们的对话:“你知道你在这多久了吗?我想雷德骑士没你这么赖皮,他早该把你忘了。”某个蒙面人正在妄语:“你父亲一直希望你能成为药剂师,而不是查尔尼斯荒原的小儿科画师。想想你父亲是如何千辛万苦将你养育成人的,不要辜负他的一片好心,不要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了!”
“呸!”莎琳怒斥:“是你们这些阴谋家杀害了我父亲!总有一天,雷德骑士会回来雪耻!”话还没说完,莱特便破门而入,将莎琳抱住。蒙面人大惊失色,赶紧退到外头,把他们的主子叫来。
“谢天谢地!”科隆尼斯冲进来对莱特大喊:“快!这里不再安全,正反都是死!我们必须去荒原,那里有座要塞,王冠在我这边,我们可以在那里为你加冕!”如此一说,又看似“调虎离山”的缓兵之计,乃为“沉睡大计”铺平道路。
然而莎琳对莱特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你我境遇不同,命运不许。”随后拿出一瓶药给莱特,说能缓解他的病痛。莱特却死死央求:“只有你的心能根除我的病痛!”
于是,他们都一同前往查尔尼斯荒原中部绿洲的城堡,留下天遣者艾玫和十二个蒙面人来辅政。莎琳密室里的水晶球也落入蒙面人之手,白银圣杖由此打造。但艾玫一直认为只有科隆尼斯的长子莱特才有资格称王,当“全知之眼”的护罩收拢后不久,雷德的保皇党卫兵就与艾玫起了争斗。一山不容二虎,地中岛的政权一分为二。雷德因暴虐无度而渐失民心,不久便率同党前往莎琳之堡,借口“避暑”,实乃避世,后又扬言“报复”。
紧接而来的是“利维亚计划”,它的提出是因为天遣者之灵与死人之躯水土不服,便企望以“顺产”的方式将“天人”合一,企图在人间实现天界之神力。无奈在嗜血病毒和无声无息的混沌势力的双重搅扰下,科隆尼斯十年前的“偶像崇拜”毒瘾又旧病复发,常梦见“夜之女神”——已逝之妻“布莱恩”,亦是“天谴之计”的灵感来源。显而易见,噩梦又触动了他的心结,撕开了他原有的心伤,以至乱了方寸,听从“夜之女神”最初的遗愿:准备“两个容器”,将“天谴之计”进行到底!
当然,科隆尼斯二子也是合适人选,只因此计与“沉睡大计”有冲突。加上二子已感染嗜血病毒,心神不定,野性难驯,恐乱大谋。因此蒙面人协会才把目光聚焦在兽王的两个女儿身上。
如今,“天谴之计”已实施了一半。难料在第二种嗜血病毒的火速催生下,德斯兰之东的兽人小王国已经被浮斯特的嗜血大君武装起来,异军突起。“七王混战”的战火从浮斯特烧到东德斯兰,不少兽族变节者站队外敌,到处烧杀劫掠。王国北部的半壁江山很快陷入水深火热中,精灵议会不得不以“王女莎琳”之名扶持天遣者艾玫为王国代理,即王权守护者,以抚平兽族的不满情绪。
但为时已晚,半兽人嗜血大军已经南下。艾玫起兵北上,却在敌军面前溃散,只能退回地中岛。直到斯康德大陆的精灵长弓手增援东德斯兰,才能制衡对手,但仍有大批敌军逼近维利塔斯。燃眉之急下,科隆尼斯才将另一天遣者召唤,哪怕“剖腹生产、拔苗助长”,也不计后果,无视“附带作用”。
因此,莎琳之堡就这样变成了血族恶堡,莎琳之湖也变成了“血祭池”。在接连的不幸与残酷的厄运催逼下,溺毙于血色之湖中的凡人之女终于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为天遣者阿梅利!
原来,天遣者之血之所以透明,乃因其前身饮用了不少透明抗体——“智人”药水,从而水到渠成,铁面无私、冷血无情。两位天遣者合力杀入乱局:两军上空,电闪雷鸣;精灵战士勇猛威武,在风雨咆哮中乘风破浪,势如破竹。敌军兵败如山倒。
“不!我……我的手是清白的。”在经历了莎琳之堡的“惊变”后,莱特变得神志不清,乃至回到维利塔斯堡后也时常“梦游”,甚至跑到高地墓地的出入口自言自语:“我们必须训练一支强大的军队来对抗那些该死的兽人,这些余孽必须被剿灭……但我不想沾染一滴无辜的鲜血……如此行,于心何忍……大好时机不争取,怕是到头来追悔莫及……倘若国泰民安,即可心安理得?”
“正是如此,才是罪恶窝藏之处!”此时天遣者艾玫找上了他,其后还有一个年轻的精灵净化者和他的小女儿。这对父女貌似曾在“乐极生悲”酒馆里现身,但那是一百多年后的事,也不知他俩何以永葆青春。
“这些兽人只是一群无灵之尸,魔法药水的酿制速度根本赶不上他们的繁殖速度!”莱特怒斥,却不知他在跟谁说话。
“雷德的诳语已经变成虚妄之气。众生之情皆浮云,唯灵力存到永久。你是莱特,不是雷德!黑暗不属于你,你不属于黑暗。”对方心平气和地告诉他。清丽的辉光在艾玫瞳中闪烁,终于,他在她脸上找到凡人之女的蜘丝马迹,不禁惊异:“莎琳?”
“我是天遣者艾玫,教名欧德.怀特。”对方坦言,语气黯淡:“吾深知命运之神唾弃嗜血病毒,因而造就了四分五裂的浮斯特和日渐荒凉的德斯兰。吾亦深知科隆尼斯遗毒深远,汝遭荼毒亦非浅,直至探知‘内在腐败’为时已晚。汝父不愿其子介入高地内幕,特制两具石棺,一为莱特,二为雷德,分异地放置。即便如此,亦是戒心重重。因吾受限于命运之神,无法左右东德斯兰政事,只能顺从命运驱使。吾与科隆尼斯非志同道合,亦不党同伐异,唯有彼此相辅。因此,吾只供汝更佳的入睡方式。然汝仍须提防:无形之敌非从外侵,乃从内蚀,使受缚之人中毒,最终毁损,王国亦是如此。至暗之中,岂能单靠篝火与烛火为生?汝若善存一寸心光,方可接受光之净化。”
“什么?”莱特正想上前触摸她的脸,不料一时摸不着脑门。
“请让我来吧,天遣者。”艾玫身后的净化者上前了一步,从她手中接过白银圣杖,对莱特说:“让我们回到沉睡之洞吧,我想,那才是你最熟悉的地方。汝等得救在乎归回安息,得力在乎平静安稳。如此行,才是顺从天理。”
于是就在净化之光与天遣者的无形之力驱动下,封锁数年的高地墓地的出入口又开启了。经过长长的“死寂走廊”和尘封的密室之后,他们终于来到沉睡之洞。洞门被厚重的圆饼巨石封住,只留一丝缝隙,透进一线天光,照在一台沉重的石头棺材上。
“有光就有希望。”天遣者艾玫打破了冷寂:“此棺内有暗锁,可安全出入;长眠中无人可扰,非天遣者之力亦无法开启洞门;唯在黑暗降临时分,地震或将震开石门,恶灵与恶兽将涉足此地。即便如此也难寻沉睡之心。届时,汝必尽快出洞。纵使愁烦苦恼如海滔滔,一觉醒来都必遗忘。科隆尼斯必将没落,汝必在熟睡后兴起。而七大陆,亦将迎来新的曙光。”
“不……”莱特见状,即大失所望,因他还以为会在这找到昔日的倩影——药剂师莎琳。“请回答‘是’,即可接受净化之光,以确保能够安然入睡并摆脱梦魇的搅扰。”净化者又举着白银圣杖走到莱特面前。但沉睡者一直埋着头,无地自容。“要多久?”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艾玫。“净化,还是沉睡?”艾玫问他。
“净化只为抹除你心上的污垢,唤醒深藏于心的命运之血。”净化者对他说,“所以,这要看你如何回应。至于沉睡,很抱歉,我们都不知道。”走投无路的莱特木然点了点头,一脸惘然。
净化者见状,也朝他的女儿点了点头。后者拿着一条洁白的毛巾走到洞门下,那里有一处坑洼,有雨水积淀,可将毛巾弄湿。“请面朝天光,跪地静默。”净化者对他说,莱特照做。
精灵童女走到他身后,将清凉的湿毛巾放在他头上,用双手按住,任水滴落。净化者则将白银圣杖上的灵光球点亮,明净的辉光将莱特的灰暗之心照亮,水珠如泉在他脸上流淌,沉闷之息顿然开朗,如轻风迎面抚过。一股热流由心迸发,在他体内沸腾,如冰雪中的篝火、荒漠中的涌泉。诚然,人心实乃无底洞,永不满足,唯有舍弃,安睡于时空源头,才能真正拥有。一切追求皆为庸俗,普天之下并无新奇之事,唯有永恒的安息能令人信服!
“鹰独守着寂静的冷床,伴随恬谧深邃的梦幻。不知寂寞,不见明暗,炽热之心如冰封之湖一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到暖阳初升的那一朝,让神光解封鹰之老巢。鹰必苏醒,飞上大山……”当莱特踏进沉睡之棺,安然躺下之后,净化者的小女儿为其唱了一首催眠曲。歌声清脆优美,轻灵悦心,伴其入睡……
此前,有人在石棺中藏了一把细剑,但昏昏欲睡的莱特未曾发觉。此时场景跳转,一位精灵长弓手上将与科隆尼斯发生争吵,遂将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头骨扔在他桌上,怒言:“我发现天遣者一直在纵容你们。为何将守夜人从聚光塔上拉下来,让他们坠入黑暗,戴上面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做什么……”
“呸!她们只是召唤体!”对方也很生气,看似被捅到了痛处。想必科隆尼斯二子“入睡”后,“内在的腐败”便日渐不堪,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我们还要在东净化广场开辟新的实验室。在你现身之前,莎琳只是一块璞玉。如今,她的召唤体都是奇珍!”
此后,“全知之眼”里的影像就变得断断续续,与其说是前情回放,不如说是记忆片段。实情很快显现,原来那位精灵长弓手上将就是天遣者阿梅利。只见她一怒之下跳入精灵湖,潜入深不见底的湖水,百般摸索,直至捞出一个形态迷离的东西。
片刻之余,那东西便在她手中沉淀,变成一把精致的剑柄,其上有几个怪异的符号。当她紧握此物时,便感受到一种超强的威力,随然一举,刺眼的红光便从剑柄上射出,变成一把血光长剑。剑柄上的符号亮起了红光,却只有她才清楚它的暗示:
“阿希斯!”对,就是这名字!沉睡之剑终于复苏,遗落之忆水落石出:那场惊天动地的战争,还有那惊世骇俗的一坠……
原来,这就是那颗“分裂的流星”,那个“沉睡者”的传言:几千年来,它一直被某些人掩藏,正如富商将他的无价珍宝深深埋藏;因它的光芒太明亮,纵然雪覆冰封,也会露出些许微光。
高高在上之天遣者,你为何从高处坠落,俯就凡尘死尸?你嫉恨强者,又爱憎分明;你优柔寡断,又多愁善感;你外表冷傲,心却炽热。如霍利所言:“热切的脚步暴露了你的身份……炽热之情使你强大,亦使你盲目,如同没有圣杖的瞎子,被飓风吹散的灰烬与灰尘。”殊不知,霍利之灵并不想打草惊蛇,让悔过自新的阿梅利赴汤蹈火,只是含沙射影地警告她:“狂风可以吹灭烈火,亦可助长火势蔓延。”而他,也正是如此死于“以暴制暴”。
哪怕如此,你也有更多的“申冤理由”。你以为那一坠,就能摔碎你的“记忆头骨”?你以为将你的“热血剑”埋入无底深坑,就能埋没你的一腔狂热?你以为附身于莎琳的“水之形体”,就能平定你的躁动?不料,你一“打盹”,又变成“怒尸”。你辗转于各大族群,于无形中指手画脚,还想为弱者“申诉”。你就这样让沉睡者患上“恐水症”,与“凡人之女”苟合,又一手促成他们的悲欢离合。你就这样将这面“破碎之镜”拼合,又将他们活生生地拆散,如戏台上拉来扯去的帷幕。难道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你比命运之神更有能,更懂得权衡?尽管如此,你还不善罢甘休。
此时此刻,不容多思,“平衡之剑”的怒火已经点燃,如火山爆发,怒不可遏。当十二个蒙面人试图将昏迷中的少女——莎琳的第六个召唤体从维利塔斯堡地基井道底层转移时,阿希斯化成一股“无形之风”,读取其中一个蒙面人的记忆,得知另外五个被他们带走的“凡人之女”的下落:原来她们都被带到东净化广场的地下水牢,充当“水尸变异”的试验品,受尽折磨,惨无人道……
够了!与世无争的天遣者终于一反常态,在震怒中化为惨白的“怒尸”:在无形之火的熏烤下,丰润的皮肉变成皮包骨,碧湖般的眼睛变成黑日般的窟窿;工整的精灵长裙变成舞动的烟尘;伴随着地震,“复仇之剑”如烈风飞舞,将蒙面人砍得支离破碎!
至此为止,阿希斯之怒方才平息,无形之火又尘埃落定,如凝固的火山熔岩,铸成多愁善感的女精灵——天遣者阿梅利。她望着地洞里这些残缺不全的尸首,面容一僵,如高塔倒下,手中的剑又像缩头乌龟一样缩走它削铁如泥的利刃,陷入深深的愧疚中,五内俱焚的她又开始痛心思索:
“为什么生机勃勃的生命之树从浮斯特移植到东德斯兰就会水土不服、死气沉沉,还不是因为这片饥渴的苍凉地土?它本来就缺失可被净化的生命和沃土,他山之石不可容,此非玉地,乃朽木不可雕。我已看够秋冬的落叶,东德斯兰只是一个不断膨胀的易碎之球,将诸多生灵囚禁,不断腐烂和死亡。黑暗力量根深蒂固,何须为注定灭亡的生灵担忧?既然此地孕育不出一个生命之果,就让我的孩子来孕育吧!无瑕无法生成或造成,只能促成!无须光之净化,命运之血一脉传承。只须顺从命运之力,即可诞下自由之果!无须召唤,只须复活!恶性循环必须打破!”
“我深知,虚无之心非被造,乃应运而生。生命体非召唤体,非顺风顺水,亦非墨守陈规;倘若麻木即是自由,则无异于行尸走肉、僵死的木偶。愈是完美愈是顽固,愈是强硬愈陈腐萎靡;愈是孱弱愈有希望,柔弱如泥但灵如活水!无水之井是死之容器,口是心非的伪善者并非活人。但别以为天遣者只是一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鸽子,我们有千万个理由可以成为地上的王者!我们的年岁远超七大陆,我们的心念远胜凡人!但精灵议会并不精灵,他们试图埋没此理,真是暴殄天物!不能让这固执己见的‘死尸’吃得太肥,以至吞灭众生了!血族必须兴起,用火的净化来抗衡精灵议会的死光,用无瑕之血将无瑕者复原。它的篝火虽未点燃,但魔族的鬼火能给予火种,强兽人之冠能给予智能。只有复杂的棋局能凑成一场好戏!既然无法获得更高的神力,那就在命运的舞台上随波逐流,借这独一无二的角色来顺从命运的驱使!”
“没错,精灵之军是我身前的旗,魔兽大军是我身后的盾,科隆尼斯是我身下的马,雷德是我左手的弓,莱特是我右手的剑……但是艾玫,她的力量也必须被凡夫俗子的血肉之躯约束。我们相互依存,却不能同舟共济。但我确信,我将超越对方,并将之同化!因此,莎琳的真心仍须保留,她的灵魂仍未离体,我能感受到。冰水无法将之淹没,项链无法将其禁锢。凡人之女将重返青春,给沉睡者最后一份‘心药’,唤醒他的良知,点燃他的心火。而我,也必须寻求各种可供强化的力量,它们无法改变我,我却可以将之转化。我必须寻求一个更强大的人格:科隆尼斯、雷德、莱特、利斯或利维亚,看来这必须经过一番筛选,必须给他们一决胜负的机会。倘若这个‘结果’存在缺憾,则须寻求另一个‘替罪羊’,好让我折回苍生,再次复活!”
“我也深知,科隆尼斯一家卧虎藏龙,他们的血液里潜藏着超凡之力。但这颗‘树果’要放在嘴里嚼多久才能下咽呢?这些无形的潜力或许应该通过隔代遗传蒸馏出来。曲折的厄运是唯一途径,唯有拉长的弓弦才能射出强猛的锐箭!所以,我必须翻转这片死地,利用各种工具以及各种巧妙的凑合将地基井道的时空无度拉长,使高地墓地变得不稳定,如无形之力。如此一来,也只有死者和沉睡者能进入。在此期间,我会试探他、考验他。我会祛除他的身体疾病,给他一个强健的体魄,授予他百般武艺,再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吞掉他活生生的成果,将他的‘玫瑰之梦’化为死灰!直到他万念俱灰后,也就只有我的余烬能令其复燃了。当我的灵火进入他千疮百孔的形体时,他将从败亡之地挺起雄壮的身躯,横行于七大陆。这不正是精灵议会最想看到的姻缘吗?”
“接受我的馈赠吧,沉睡者!黑暗就要降临,到时,我将用梦魇唤醒你!你们都有一颗心,就像在战火中熬炼成形的心形红水晶。而你,却只有一颗沉睡之心。你一直在逃避,殊不知,你本可以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但在黑暗之日,你无法再睡,接连的恐吓与危难将迫使你奔走,直到你落入我的网罗。因此,我将安排一个个惨剧来撼动你,你身边的人将相继死去,就像那只躲在树洞里的爱管闲事的‘大眼睛’。这些燃烧的‘祭物’,将摧毁各大族群的核心,一次次点燃你即将泯灭的悲愤之火,直到你只剩一颗心,死心塌地归顺与我!但这还不够,你必须掏空自己,成为无心者。因为普天之下,除我之外,再无第二心!”
“所以睡吧,沉睡者,不要惦念这位必死的凡人。柔如细柳的手臂无法抚平你的伤痕,薄如花叶的嘴唇无法舔干你的鲜血。药剂师莎琳的痛苦将我灵呼唤,‘雷德骑士’的心火将我利器点燃。你们所谓的‘战争’都是儿戏,你们只是一群吵吵闹闹的蝼蚁,殊不知,唯有命运之神冷酷无情的审判之手能摆平。唯有我,能收拾你们这堆天煞的残局!这是一片黑暗之地,急需一盏路灯,那就是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但是,即使你接受无数次光的净化,也仍是一个怕光的嗜血者,无法成为光本身。即使你从一个煽风点火者变成一个点灯人,也只能沦为光的奴仆。殊不知光之净化无法彻底改变你,唯有命运之神落下的利刃能成全你。唯有我,能将灰暗之心点亮。直到最后,你就会看到,众光已经汇集一人之手!这,就是沉睡的黑日。”
“不要再逃了,沉睡者。即使你找到出路,也无法将金钥匙插入深不见底的钥匙孔。即便你打破深坑的外墙,将浩宇望穿,也无力从你深井般的心灵牢狱中挣脱。就算你逃出我的掌控,也无法在这苍凉之地里寻见一丝亮光。既然如此,为何不接受我的盛情款待,来一场星光荟萃的大盛会,将诸星诸光汇集于一身,在广阔无垠的星海中开怀畅饮?殊不知,唯有公义之火与仁义之光合二而一的力量才能使你在劫后余烬中化身炫丽的火凤,唯有在火光与灰烬中,才能铸造新的秩序!不再有软弱与疾病,不再有冲突与斗争,不再有混乱与痛苦,唯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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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无尽迷茫(上)》最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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