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降生（3）

漆黑如墨，飞雨如瀑，只见一束粉色的光晕穿梭在不计其数的宫廷楼阁间，混杂着纷乱的风雨声。看其光尾在夜幕中疾掠若隐若现的方向，似是往东北的御花园去了。紧随其后六道光影也在空中一闪而逝。

刹那间，天空中爆裂出一声巨响，狂暴的雷霆如同一头惊怒的洪荒猛兽一般裹挟着诡异的蓝紫色的电弧撕扯着黑夜，就这样冷不丁的轰鸣宣告今夜注定不容人遗忘。

近了，近了，粉色光晕迫不及待地奔向隐于殿宇之外的那方属于自己的新生地。也许越接近自己想去的地方，心中难以抑制的激动便需要淘气来调剂一下。它飞快从高空中降下，穿过百花和茵草，忽而旋转，扑腾，翻滚倒弄得草叶凌乱，旋即疾冲不远处的青玉莲池，划出一道翻腾的水花，搅动的莲花枝叶乱颤。

粉色肉球一入莲池中央，在其半空悬停下来，一面逆时针旋转，一面吞吐粉色的灵气。它由先前的不安、剧动渐渐趋于安稳平和。此刻天地的异动也稍缓和，雨依旧下，淅淅沥沥的少了几分急迫，风渐轻，云层也成蠕动状。若下心听来，那雨落青玉荷叶的“啪嗒”声，涟漪荡漾声却渐清晰，上下一片安和。

片刻，原先紧随其后的六道身影此时也立于莲池外，静观其变。为首的凌天负手而立，喜怒不见于外，看似神色淡然，唯那不易细察的嘴角抽动方见其微妙的心绪。在他身右侧小挪半步的四位女子衣袂轻飘，宫绦翩翩，明见她们的眉头蹙然，如同风揉出的波纹，眸光黯然透出莫名复杂的情绪。在凌天左侧骨气清玄，混沌湻朴的老者，右手悠悠捻着三尺白须，另一手掐指筹算什么，其双目黑白流转，恍若辰星迷离，眸光如电，觉察着天地气机和那团粉球的异动。六人各态，但其心绪无一不为那个粉色的肉球一举一动牵引。

反观那粉色的肉球周身缭绕叆叇似的灵气，平稳而舒缓。它似乎已沉浸在天地短暂躁动后的平静，仿佛与那盛开的红莲青叶低语，与水中绽开又消失的涟漪相依偎。也许宁静得让人忘记永恒，偏有某种东西如同虱子一般要来打搅。

肉球周身吞吐的灵气打破原有的舒缓的平衡，流动的速度逐渐加快，灵气吞吐量急剧增加。气团内的肉球也变得不安分，猛地剧颤，紧随灵气流动的节奏自发地旋转起来。

“砰”肉球爆出一声嗡咛,似是起了连环效应，灵气汇集的速度越来越快，积聚的力量也越来越强。肉球陡然加快旋转速度，灵气如井喷搬一圈圈向外震荡，扩散。顷刻间，灵气已经膨胀成一个直径为一丈的巨大的淡粉色球体，这般摸样倒像个囚笼。原先的肉球成了一个深色的球核，而此刻灵气似有了极限不再向外扩散，维持着原状。

“砰砰砰”巨大的声响自球体内传出，肉球的旋转速度和灵气流动的速度亦不曾削减。喷吐而出的灵气不断在球体内压缩，泛布的灵气颜色渐深。整个球体在黑夜中很突兀，散发红光，球内灵气如同沸水一般鼓荡，“球核”显得局促，像心脏一般跃动，似是传达出兴奋与激动。

早在肉球出现异动时天地便与短暂的平和决裂，原先匍匐的黑云突然猛烈攒动，风催云集结，云愈积愈厚，猛地一霹雳，蓝紫色电弧蹿腾，耀眼的电光撕扯着云层。饱足的云团倒成了筛子再也节制不了雨的倾泻。狂风怒号，闷雷如同一头发狂的凶兽搅动云海，覆雨作弄声响附和前者，整片天地又陷入狂乱的境地。连那莲池也乱成一团，风雨作弄花叶东倒西歪，风雨忽东忽西，猛烈之极，花叶倾倒成一条线几乎与天地平行。

“轰——”天地与那肉球似有感应猛地一阵巨响。夜空被那数条粗壮的雷霆切割得七零八落，细密的电弧又绵延深入云层继续切割，天幕恍若破碎一般，不由让人心底发怵。与此同时的肉球早已在蓄满灵气的球体急剧震动，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番震动竟牵引了灵气破出一连串的音爆声，最终球体难以维系被迫溃散，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灵气有如脱缰的野马四处逃窜，迸出一圈圈光纹。这喷泻的巨大能量摧枯拉朽般破坏了整片莲池，制造了一片狼藉，奇怪的是莲池并未完全毁灭，那些残枝败叶倒也坚韧。莲池外的六人隐在光幕惊骇地盯着肉球的异变，看它勾动天地变化，心底难免生出疑惑和猜测。

“岐老，它捣弄出如此大的动静，甚至不惜引动天地气机积聚庞大的灵气，其灵气强度早已超越灵皇巅峰直逼灵宗境界，可它迟迟没有降生。看它并未有停下的意思，若是这样的修为，想我们是很轻松压制，关键是引动了天地契机，应了灾劫，很不好对付。我有预感如果灵气继续增长，到了那个地步，迟早会触发护城阵法，我担心会引起百姓恐慌。”凌天失了先前的淡然，眉头微蹙。

老者顿了顿，不禁一笑，“这小家伙真挺会折腾，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只有暂时停止运行莲池这方的阵法，由我和丹老头重新构建一个导引阵法激活第一层护城阵——九龙阵，用以守卫宫城。今夜，老夫也得松松筋骨，只好先行一步。闹得这么凶，回头得好好收拾这小家伙。”老者开怀大笑，转过头与凌天相视，随即一挥袖袍，不见踪影。

紧挨凌天身侧的一名红衣女子不由笑出声，“凌天，我猜这么闹腾的小家伙准是个男孩，妹妹们你们说呢？”凌天听了松了眉头，“这小子刚下地就敢顶撞我，会是女孩吗？”凌天摇摇头似自嘲一般。四位佳人相视一笑。

不久，只见穹顶滚滚黑云间猛地訇然中开，破出一个巨大的窟窿，黑云旋转翻滚，强烈的光芒在酝酿。下方的肉球灵气瞬间又呈几何倍数拔增，几个呼吸便跃升一个大境界。

突然，一道金色光柱蕴藏堪比灵尊的力量俯冲而下直接击中肉球碰撞出巨响，灵气激荡席卷整片莲池。肉球蓄积的灵气直接溃散大半，好在有灵气的缓冲，它虽在空中摇摇晃晃，冒了些许青烟，并无大碍。

原先似有感应的二者现在却“反目成仇”，彼此针锋相对。吃了这措不及防的闷亏，肉球有些恼怒，也变得警觉起来。肉球抖擞精神，重新积聚灵气，而灵气暴增更甚之前。眼见云层那窟窿中的光芒蠢蠢欲动，指不定下一刻就要爆发。

肉球也不甘示弱，开始压榨自身的体力提升积聚灵气的速度。原来它选择莲池是将其作为灵气的孕养之地，或者说是作为后备灵气贮藏之地，以便自己安然降生。如今，它已顾不了这么多开始调动莲池的灵气。看似破败的莲池竟还有这番玄机。

只见从莲池中渐渐浮现青色的细碎光点，飘飘忽忽，这些便是深藏在莲花内的灵力。若从池外眺望，别是一番美景，只可惜此时并无人下心欣赏。光点越聚越多，肉球调动灵气的节奏越来越快。

“呼呼”灵气如潮水般涌向肉球，转眼间灵气强度已到了帝级。它又疯狂地汲取周遭天地的灵气，庞大的灵气竟引得空气暴动，隐隐要触动什么禁制。

肉球灵气集聚的力量强大到向圣级过渡。“砰”音爆声，之后一声浑厚的龙吟突兀的响彻虚空，莲池上空出现一道金色光幕，其上不时有光纹游走，原是阵法的一部分。

“坏事了，还是触发了九龙阵，这本是属于那个小家伙的造化，不得受到干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远离莲池布阵的岐老一阵焦急，“丹老头，看来我们晚了一步，不过幸好只触发一层阵法。”身侧一名身着暗红袍服的老者暗松了一口气，“当下之急是赶快让凌天一行人退出莲池范围，激活我俩布置的阵法，触发调整后的九龙阵守卫宫城。”

莲池畔凌天一行人收到岐老的传声，望着肉球苦苦挣扎的模样，又不得不狠心离开。片刻，一道金色的光柱猛地从天而降，携着巨大的声势，蕴含比肩圣级强者的力量。

莲池上空从光幕中跃出一条金龙欲与光柱相抗衡。不料，金龙和光幕在与光柱相撞的一瞬间便已崩溃，迟滞一个呼吸的金光似受到了挑衅，兀的携天地威势，凝结奇异的道纹，力量暴增，光柱的直径也扩增至一丈，这般力量恐怖如斯，仿佛天地即将崩塌。

天地间道纹翻飞，天威赫赫。在阵法光幕一破，肉球爆发蓄积已久的磅礴灵力腾空而起，要与金光殊死相搏。岂料光柱异变，此时与天地之力抗衡无异于蚍蜉撼树。终究难逃一劫，肉球只得背水一战。轰隆隆，整座城都似在震晃。

“岐老，那小子肯定承受不了这天地之力的冲击，我要去救他！”凌天已心急如焚。“不行，绝对不行，的确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接下，但这是属于他的造化，与你无关，懂了吗？否则会将天罚波及整座城，生灵涂炭并非你我愿意看到的。”岐老严声厉斥凌天。众人哑然，但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此刻的肉球浑身焦黑如炭，冒着乌烟，遍体鳞伤，精神颓靡，躺在莲池或说算不上莲池奄奄一息。这一波冲击竟使得莲池周围方圆十里变成废墟，莲池枯竭只剩下泥尘堆积，风雨泣诉更多一分凄怆。天上的那个窟窿金光涌动，不时发散耀眼的光束，黑云的压抑感削减太多，天地间莫名沉静得凄然

忽的，一道光束从天落下，失去了之前光柱的狂暴刚劲，反而充满了温暖与神圣。光束同时牵引着千万星光集聚，漫天璀璨，甚是华丽，整座城披着星辉，片刻后，星光消散，留有金色光束。

肉球沐浴在辉光下，渐渐离地三丈并悬浮着。地底喷涌而出一道水柱，金光下幻化出一朵半径数尺的金莲，莲徐徐绽开旋转，承纳肉球。金莲散发数不胜数的光点缓缓融入肉球体内，渐渐褪去它的黑痂，修复创伤，又静静闭合花瓣。

紧接着以肉球为中心，周围“突突”冒出成千上万娇小的金莲，众星拱月般簇拥硕大的金莲，水柱分流，向四周漫溢，众多金莲朝圣般献上细微的灵力，滋养这方焦土。

金光如同波浪般一圈圈漾开，整个莲池蒙上一层金辉。毁坏的莲池及其周围建筑在一点一点恢复原貌。池水清澈平亮如镜，莲叶青葱正撩拨水面，红莲如处子般莹润亭亭玉立。

金光逐渐内敛消散，朵朵金莲相继消失，云收雨歇，天空的窟窿不复存在，迎来黎明破晓，忽见一青一红的光团从曙光紫气之极飞来。此刻，风微凉，阁楼飞檐铜铃轻响，雨珠悄然断断续续地滴落，天地清润一片。凌天同众人急忙前来莲池。

原先守护肉球的金莲灵力耗尽变得虚幻飘忽反倒生成一朵硕大的红莲。莲含苞隐于青郁的密丛中，其内传出生命的律动——一个挂红肚兜的小孩吮指熟睡，呼吸均匀且平稳，只见从其身下冒出一个青色光点飞快没入小孩眉心。孩子身侧静放一青一红的两个卵，隐隐释放出生命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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