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线索

“老大爷，向您打听个事儿。”

“说。”

“听过食人野兽吗？”

“没，不吉利，滚。”

“好嘞，您歇着。”

飘摇回到赶车的位置，用手里的鞭子轻轻戳了一下马儿，沿着大路继续走。方才的对话已经发生不下数十次了，有的是沿途遇见的路人，有的是深入散村的留守老人家，还有的就是方才的村口老大爷。

“师弟呀，需不需要师姐安慰。”葵从探出头来，笑嘻嘻说道。

“安慰不至于，不过若是再遇见，师姐能替师弟问事就好了。”飘摇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师弟哪里的话，师姐一介弱女子，若是遇见坏人心生歹意就不好了。”

“师姐哪里的话，师弟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见山匪还要全仰仗师姐哩。”

葵哑然，从境界来说确实如此。

“护卫不该一马当先？油嘴滑舌的，就会口舌上欺负你师姐。”九州师祖从里面探出来接下了话，顺手拍了拍葵的肩膀，“你回去，我坐会儿。”于是葵师姐乖巧的回去了。

九州师祖就像隔壁家熟识的大姐，往边上一坐，倚靠着车厢，腿伸直了叠放在拉车杆上，“没什么怨言？”

“什么仇什么怨？”

“抱着善意，却遭到十几个陌生人不约而同的出言不逊，寻常人心理早就遭不住抱怨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忍。”九州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不然哪有在一峰炸山的事儿。“不然完了这个委托，下个地方给你找点乐子？”

“师祖言重了，”飘摇笑了笑，“您看来一路上膈应十几个人，其实对于十几人来说他们每个只是膈应了一次罢了。至于乐子，还是算了。”

“这么一路下来什么消息都没有打探到，有什么计划吗。”比起揣摩徒弟的想法，果然还是先完成当下的委托更为要紧些。

“师祖，我们不妨做几个设想。”

“设想？说来听听。”九州戴着面纱不太清楚什么表情，不过按习惯，应该是一副听戏的神色。

“第一种，他们确实正如自己所述，什么都不知道，官府把消息封闭的太好了，以致于还没有传到散居的村落间，只有各个军队驻地之间接收到了。”

九州嗯了一声，没有发表看法。

“第二种，那些村民们都很善良，不管我们是好事者，还是官府的人。只是单单看着一个年轻人应该无力解决，觉得说了可能也是白搭一条性命，因此都是生人勿近的态度，驱离我们这些外人，等着官兵来解决。”

“噗，”九州发出一声嗤笑，坐直了身子，“没事，你继续说。”

飘摇自然知道师祖是在嗤笑什么，不过他也不打算多做评论，继续说道：“第三种，这属于官府的测试，明明有食人野兽，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解决，哪怕真的是妖兽，万仙盟执法队呢？附近驻扎着这么多的官兵呢？为什么这附近的散落村庄中还有人员？为什么他们生活如常？或许只是官府试一试他们的权力是否真实。而我们只需要随便打只野兽送去县里，说不准就是如此。”

如此一言，九州的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还有吗？”

“弟子愚钝，暂时只能想到三种。”

“你觉得真相是哪种？”

“弟子希望都不是真相。”

九州掀开了面纱半角，仔细地打量着身侧的飘摇，一如既往。身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取出地图摊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现在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这次委托不完成的话，后续的任务也不会知道的。”

“弟子以为，之前经过的村庄都是靠近官道的，若是遇见食人野兽，村子里牵扯一下，找个脚程快的来大路上很快便能招来巡逻重山外围的官兵。食人野兽倘若是真，而且这么久还没有解决，想必是在更深远的地方。”

“果然还是要如此。”九州看了看地图，指定了前方一处驿站，“就这里，这里应该能有所得。”

飘摇也知道师祖是无聊才出来的，主动有一搭没一搭随便聊天，趁着聊天的劲，地图上所指的驿站便在眼前。四方小院坐落于群山怀抱中，高墙重门。

“有人吗！”飘摇中气十足一声吼，震的群鸟齐飞。

“来了，来了，耳朵要炸了。”很快门扉里冒出个人头，看打扮应是驿站得驿卒，“谁人？”

“过路的，”飘摇朗声道：“歇脚。”

“话在前头，别嫌嘴碎，问声歇多久？”那驿卒终是迎到了车前，犹豫了一下退后了两步。

飘摇一瞪眼，“何意？”

驿卒听这人粗声粗气的，看着还算清秀，不过怕不是个遇见个村里得愣货，惹不起，惹不起，讪笑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最近山中有受惊的食肉野兽，不知道什么会下山来，已经发生了几起食人事件，附近的官兵的巡逻也加的紧了，你看这天色不早了，下一个驿站远些，若是再歇息一会儿继续赶路怕是要举火赶路，若是运气不好遇见了野兽，可就得不偿失了。不如歇息一晚，这里还有几个送信的，明天一道出发，安全的些。”

飘摇点了点头，可算有些消息了，早知如此就没必要去面对几个老大爷冷眼了。不过还是要再谨慎些的，几块碎银子在他手里抛起落下，“你这驿卒，我从南侧绕官路北上而来，一路平平安安，怎地一来你这里就有了食人野兽？怕不是框我？”

那驿卒的眼神随着银子的起落上下晃动，说话也正经了起来，“阁下这话可是真的误会了，您往身后瞧瞧，都是浅林子，地势比较缓和，地貌单一。您再往前了看，前面的一段官路都已经入了大山，那里的树长的老高，伸出来的枝桠交叉遮的跟阴天似的，往南走走还有迷雾湿地，地貌复杂得很。食人野兽就是在那边频繁出没的，据说啊，还是个兽妖。”

飘摇屈指一弹，几块碎银子落入那驿卒怀里，“不知道是个大虫还是熊瞎子？”

那人慌忙把碎银收起来，生怕谁人抢了去似的，对飘摇的疑问继续说道：“见过正体的人都已经没了，尸体被拖着近了林子，留下了一路的血迹和碎肉，老猎人居然也认不得是什么动物的脚印，官兵也只敢追到外围，再深入，怕是都要殒命哟。”

“竟是如此。”飘摇一副全然相信的模样，面色纠结，似乎苦恼于赶路还是过夜。“能否告知山口何处，还有那食人野兽的出没区域，我们好避远绕行。”

“看在东西的份儿上，行至山高林密处，突然鸦雀无声，那便要小心了。”

同时暗下里，偷偷询问。

‘师祖？’

‘入山。’

飘摇朝驿卒拱了拱手，“多谢提警，此行确实是急事，只能让马儿受累了。”话完扬鞭策马，伴着一声嘶鸣，马车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留下原地的驿卒有些猝不及防，有些呆滞挠了挠下巴，“还真是愣子，听天由命吧。”至于之后，与他何干，该劝的已经劝了。

驿站往后一段官路落于山间，两边是悬崖峭壁一线天，绝巘生树，树枝相向而伸，犬牙参互，往上看仿佛一张遮天怪网，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有血气。”飘摇动了动鼻子。

“此话怎讲。”司空无忌盘坐于车厢上，神识散开，覆盖了前后百步的距离。

飘摇肯定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血气，不过不新鲜，尚不清楚是人还是兽的。”

“是因为灵根的缘故吗？”

“不是，”前者摇头否定，“只是弟子嗅觉较为灵敏罢了。”

后者觉得有些遗憾。

“不，确实有灵根的缘故。”九州再度坐在了飘摇身侧，方才靠近驿站她便回了车厢里，“嗅觉灵敏是一回事，灵根的加成也功不可没。像我，也是在他说了才感知到。”

司空无忌又燃起了一丝兴趣。九州觉得偶尔勾起她的求知欲较好，看她求而不得的感觉，有种万事尽在掌握的安心。

“师祖，能否带我上去？”

“小六，你在这里看着。”巨像化形，一只大手从地下冒出，拎着飘摇像拎着一只小鸡崽，脚踏虚空，一跃三丈。

“师祖，下次能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吗。”飘摇已经无力吐槽。

九州就当没听到抱怨了，“你要做什么。”

飘摇缓缓深吸一口气，眉头微皱，“师祖，往下落点，这里风大。”

身形落下一丈，再度深吸一口气，“继续落。”再下一丈。

“左侧，往前。”九州慢慢的推进，下方司空无忌同时跟进。

前进了几百步的样子，“就是这里了。”飘摇认定。

“不瞎也看见了。”顺着九州所指，峭壁半腰的一棵粗壮的树杈上，见着被啃食半只的小鹿。“你觉得是什么。”

“弟子愚见，不像是大虫还是大熊，能在此绝壁的存食的，要么攀岩见长，要么飞天巨禽。”

“能验证吗？”

“师祖你换个托我的方式可好？衣襟勒住脖子了。”

于是巨像手往上一丢，转为托掌，稳稳地接住了。九州环抱住胳膊，一副看你表演的架势。

飘摇取水润了润喉咙，回望了一眼师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回头看着山谷，双手呈喇叭围在嘴前，深吸一口气，“呜呜啊啊啊啊，哈嘎啊啊啊啊～”几近逼真的猿猴叫声，回荡在山谷中。九州有些懵，表情有了几分呆滞接着转为疑虑，然后颦蹙仿佛头一次见到飘摇，不只是她，下方的葵和洛河闻声警觉，严阵以待，司空无忌也是心生疑虑，明明没有感知的生命存在。不过容不得她们再多思索，山谷的深处一声长啸传来，凄厉凶狠。

“师祖，不妨去确认一下？”飘摇贱贱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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