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古旧竹筒

今天是谷雨，往年的这个时候，紫阳山上的雨水总是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

但今年却相当反常，不但雨没下过一滴，反而天天艳阳高照，空气中全是燥热的气息；

离师傅下山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可师傅却依然没有回来。

这些日子里，师傅要求的功课青玄倒是从没落下。

每天不是将自己关在房里研读丹书和典籍，就是往炼丹房里跑。

也曾试着将书中所述的配方都炼制了一遍，无奈药房里所存的材料并不多，只能配制一些基本的丹方。

而另一些稀缺的方子因材料不足只能作罢，加上炼丹手法不熟，成丹率其实也并不高。

而月灵一直在放飞自我，自从师傅下山后，除了每天蜻蜓点水似地练练剑，更多的时候人根本不知道在哪。

或在后山，或在厨房，或干脆躲在屋里不出来。

偶尔几次也会出现在炼丹房里，心情好时便给师弟打打气，情绪不好时就斗斗嘴，日子倒也过得悠哉悠哉。

一转眼，时间来到了第八日的中午。

在紫阳观的书斋中，青玄正在寻找一味丹方的记载 。

丹房的书架共有九层，都是紫阳观历代前辈和祖师们所收集和整理出来的各种丹方古籍，以及对各类丹药的理解等等所写成的手札 。

炼丹术不同于其他职业，对于前代典籍的依赖性非常强。

如果没有前辈们深厚的积累，仅凭材料配比一项，就是一道几乎不可能跨越的门槛；

因此但凡炼丹门派，都会有多多少少的资料书籍流传下来，这也是修丹各派的底蕴所在，并不是随随便便几个丹士仅凭误打误撞就能达到的高度 。

丹术的局限性其实并不在药方，而在于材料上。

在上古所记载的丹方中，绝大多数丹药都是因为缺乏材料而无法炼制的。

像渡厄金丹所需的麒麟角，九转增阳丹的千年灵芝，凝魄还魂丹的凝神草、幽冥花等等材料，几乎都是可遇不可求，甚至是闻所未闻的。

因为材料的欠缺造成很多上古奇丹根本无法炼制，加上历朝历代炼丹师们源源不断地消耗着本就为数不多的珍贵药材。

所以，许多千辛万苦收集来的奇珍异草、神怪异兽都在炼丹炉袅袅的火焰中化为了一道道青烟。

时至今日，更多的丹士只能退求其次炼制一些容易配制的低级丹药，而低级丹药的成本虽然很低，但效果却往往并不理想，根本无法与古籍中的神丹仙药相提并论。

所以炼丹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甚至还被人误解为骗术。

这就形成了一个尴尬的死循环，炼丹术的逐代衰落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紫阳观也正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不过观中所收藏积累的古籍，倒是极为丰富的。

在紫阳观的典籍中，共分为大易、黄老、炉火、炼金、元丹、百草等六个大纲，其中

‘大易’指天人合一之术，讲究万物生克之道；

‘黄老’可分为内外丹两种，内丹用作内服，外丹则只能外用；

‘炉火’讲究的是器具的选择及火候的运用；

‘炼金’用作提炼和金属元素之间的相互变换，在西方世界里曾一度流行的炼金术就是来源于此；

‘元丹’则是上古道家炼气的法门，以人体为丹炉，追求修炼成仙或达至长生不老为最终目标；

‘百草’指的便是各种丹药所需材料的配方、药物配制比例等等的详细记载；这一栏的书籍是最为丰富的，足足占了书架中三层的位置。

此时青玄正在查阅的，正是‘百草’一项。

只见他仔细地翻阅着书籍，希望能从中寻找到所需的答案。

当翻到第六格角落最里层时，一个圆柱形状的物件“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还在地上滚了几下。

青玄一愣神，捡到手里定睛一看，这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圆形竹筒。

大约七八寸长，上面布满了斑驳的划痕，原本翠绿色的表面早已变成了灰墨色，一看便知年代已相当久远。

此时竹筒的两端都用油蜡密封着，只是有一段蜡迹稍淡，似乎已有开启过的痕迹。

竹筒很轻，拿在手里也感觉不出什么重量，轻轻摇晃了一下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 。

一阵强烈的好奇心油然而生，“封得这么严实，难道是什么稀世宝贝不成？”

青玄思索着，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块小竹片，刮开了淡痕一边的油蜡，轻轻一挑，盖子便应声打开了。

定睛一看，里面只有几卷发黄的卷轴，拿在手里软绵绵的，应该是用兽皮一类的材质做成的 。

“哎~ 我当是什么宝贝呢，又是几卷丹方呗……”青玄不免大失所望。

紫阳观里，像卷轴之类的古籍数不胜数，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因为他根基尚浅，还掌握不到高级丹术的秘要，加上这类古籍往往都是些缺乏材料无法炼制的孤本。

所以当下顿时就没了兴趣，甚至连打开卷轴的心情都没有了，顺手便将盖子合上，随手就把竹筒扔在了一边。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经过半个时辰的寻找，终于在另一张泛黄的手记里，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原来要先用胆矾凝固，反复三次后才能放丹砂啊~ ”青玄恍然大悟地敲着脑袋。

“按这种炼法可当真麻烦，唉~ 可为什么需要重复的步骤竟然这么多？……算了算了，还是先抄录下来吧 。”

边想着，边将书中所述的方法，详细抄在了随身的麻纸上 。

“师弟，你在里面吗？”突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没等青玄答应，一道粉色的倩丽身影便推门走了进来 。

“师姐，有事啊？“青玄头也没抬，手还在麻纸上写个不停。

房间里，满桌的书册和散落的典籍堆落一地，月灵见状吃了一惊：

“天啊，你这是打算要把师父的书房全拆了么？“

青玄抬头，扫视了一圈，耸了耸肩说道：“没办法啊，师傅这边典籍太多了，现成的手书又不好找，这样翻能节省时间嘛。“

“……那也不至于乱成这样吧？看师傅回来怎么收拾你啊，我刚进门一看，还以为遭贼了呢“月灵愕然道 。

“嘿嘿，等师傅回来啊，这边早就恢复如初，一尘不染了，好师姐，你是打算过来帮忙的吗？“青玄笑眯眯地问道 。

“你想的美，我上次那张绫罗绣谱找不到了，记得以前顺手放过在这里，便过来找找看“ 边说着，目光便顺着一排的书架寻找过去 。

“什么什么绣谱？干嘛连女红之物也往丹书房里扔啊，你心可真大”。

“要你管啊，我高兴放哪便放哪，记得上次就在这个位置…… “月灵的话突然顿住了，怔怔地看着前方，发出了“咦？”的一声 。

青玄顺着师姐的目光望去，只见她正紧紧盯在刚才那个被随手扔在一旁的老旧竹筒上。

青玄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师姐，有古怪？”

月灵伸手指向竹筒，说道：“这只竹筒我见过啊，我哥以前一直带着它，听他说过里面的秘卷里，记载着能炼出腾云驾雾、刀枪不入的仙丹，可神奇了”。

“啊？”青玄一听，不由得懵了，追问道：“胡说吧？那不就成活神仙了，你见过？”

月灵摇摇头：“这倒没有，当时我也不信的，只是听我哥说，他也是从太师傅那听来的，还说以前曾有位祖师就炼出来过，可那么久了，谁知道啊？ ”

青玄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将信将疑地把竹筒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 。

月灵接着说道：“第一次看见这竹筒时，我也才那么丁点大，虽然记不太清了，但上面那几道划痕可都在这呢，加上我哥说里面的仙丹炼了还能飞天入地，刀枪不入的，听他说的那么神秘兮兮，所以从那时候起，印象就特别深刻，应该是不会记错的”。

青玄听到这里，好奇心不由得徒然而生，于是手上用力一拧，‘噗’的一声再次打开了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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