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按照以往，对于别人的怜悯小孩向来乐意之至，只要城里那些公子小姐其中一人怜悯她，那么她就会少饿一顿肚子。

但是现在……

小孩突然明白，怜悯就像是双刃剑，可以带给她几个馒头，也可以像是利刃雕刻她的自尊心。

尽管此时她并不明白，自尊心是个什么东西。

她只是倔强的等待少年回头，只要这少年回头看她一眼，她一定会大声告诉他，自己一点也不可怜！

少年并没有回头，倒是身下这匹马的主人走了回来。

男人把身上的外衫脱下，随手往马上一抛。

“将军让我脱件衣服给你，对了，他还让我警告你，你要是敢逃跑就打断你的腿！”男人恶狠狠的威胁完，利落的转身离去。

士兵常年累月的训练干架，外衫哪有干净的？这件外衫中只能看到汗渍，倒是没有血迹什么的。

不过这风天雪地，再好的鼻子也得被冻得不好使，小孩并不嫌弃，麻利的把外衫穿在身上。

外衫并不厚，聊胜于无，能抵挡住大部分的风雪就已足够。

小孩把外衫裹得紧紧的，黑如琥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少年忙碌的背影……

看着如骄阳一般的少年，小孩再看了看自己，心里有些发闷。

——

殷国边防八城之一——婺城。

辛国靠近极北之地，一年当中有八个月份在下雪，要不然就是下雨。

而婺城是最靠近辛国的城市，大雪已经弥漫了城中整整半月有余。

前些日子满城遍布寒气，鲜少有人外出，今日倒是罕见的出了太阳。

殷军校场。

两边停战这些日子，士兵们都聚集在这里训练，未曾懈怠半分。

不过和往日肃穆的训练气氛不同，今日的校场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道小小的人影在场内到处乱窜，身后还追着个高大男人，每每要碰到之时，又会被灵活的躲过去。

士兵们好奇的打量了一会儿，有不清楚情况的，也有知道内情的。

“那小孩是徐将军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就一孤女，审讯后没发现什么问题，将军原本是想让周校尉找人把她随便送到哪户人家里去，结果这小孩儿也不知道咋想的，躲人家两天了。”一个尖眼猴腮的士兵对旁边的人说道。

“真的假的，这么一个小孩，周校尉还逮不住她？”旁边的人奇道。

周校尉，单名一个锦，字少康。

在军中，这人武力值只在徐将军之下，但其轻功，却是连将军也不敌的绝伦精妙。

要说他抓不住区区一个幼女……

实在有些不可信。

士兵们面面相觑，叽叽喳喳的小声交谈着。

在他们闲谈之际，小孩这边已经再一次躲过那周校尉的铁手，灵活的穿过一排排武器架。

“你快给我停下！”周锦气急吼道。

他好歹也是将军手下的二把手，连日被手底下的人看了笑话，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

士兵们不理解他一个轻功绝伦的人追不上这小孩，难道他就能理解了吗？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不是一只耗子修炼成精的，净找小洞钻，就算他想施展轻功，也会被她巧妙的躲去！

实在是气人！

小孩抿紧嘴巴快速的回头望了一眼，动作加快了些。

前面是巍峨高耸的外墙，本已经没有了逃跑的路，但她就在周校尉绝望的目光中三两下爬上墙去。

就这还不停，噔噔噔跑到了更高处的瓦硕上。

其速度之快，能与周锦的轻功有得一比。

“喏，看吧，也不知道这小乞丐是不是壁虎投胎的，爬墙技术简直一流。”尖眼猴腮的那位士兵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还不止呢，这小孩惯会钻洞，跟一只小耗子似的。”

只见周锦施展轻功，轻飘飘的落于城墙之上，他一脸无奈的与小孩对视。

阳光暖烘烘的拂过二人的面颊，又投下小片阴影在地上。

“你究竟是想怎样啊？”周锦一脸无奈的说道。

别看两人都是一副很轻松的模样，其实他们已经追逐了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小孩身上倒还出了一身薄汗，周锦则是半点汗没出。

“我不想走！”小孩距离周锦有些距离，但她并不放心，吼完这句之后又连退好几步拉开距离。

“我们军营不收留小孩！”周校尉也吼道。

小孩只是倔强的看着他，不答话了。

周校尉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小孩瞧。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

忽然，他灵光一现，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不会是要赖上我们将军了吧？”

小孩歪头不解的看着他，她除了在那日雪地中见过少年将军之外，只在审讯时又见了一次，何谈赖上？

她摇头，指着那边正在看好戏的一群士兵，坚声道：“我想和他们一样。”

训练＝有吃的。

小孩想得很简单，她从小受够了饥饿和严寒，陡然给她一个温暖的地方，她压根就没想着离开。

更何况，她不知为何，看着那些男子在校场拼搏的模样，竟让她有些跃跃欲试，直想冲上去和他们干架。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小野惯了的原因？

小孩不懂自己的这份冲动算什么回事，可她知道，她想留下。

周锦可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也不用看她手指的方向，震惊道：“你想参军？”

但马上，他就一脸不耐的拒绝：“这世间哪有女子行军打仗的道理，更何况你这小身板，哪怕做个军妓也不行！乖乖跟着我走，我们给你找的那农户，虽说未有千金，但也是老实本分之人，你过去，必能吃饱睡好，不必再当孤儿。”

早在前些日子被带回来时，小孩脸上的锅巴灰就被人洗去，露出原本五官精致的容貌来，就连衣服，也找了件大人的衣服裁小了给她换上。

收拾收拾后，尽管面颊消瘦，也能从精致的五官中看出几分绝代风华的影子。

小孩看不惯这人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到“军妓”两个字时，二话不说抓起瓦片就毫不客气的朝他掷去，气道：“你才妓子你才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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