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杨树

第二章　　大杨树

一九九零年年夏

炽热的太阳无情地灼烧着大地上的一切，蔚蓝的天空下这一切尽显得那么绚丽多彩。街道上，胡同里，处处弥漫着花朵的芬芳。人们四处奔忙着，扛着铁锹，拿着水壶，头顶着草帽奔走于田间。有时还会停下来相互寒暄一下，聊聊今年麦子的长势如何等等，但不会停留很久，因为谁都不想任由这颗头顶上空的火球无情地灼烧着自己的皮肤，只得赶忙浇完自家的农田各回各家。而我也是这千分之一，经常跟在父亲的脚后，拿着我那把父亲手工制作而成的手枪。虽然帮不上大大忙，父亲也曾多次向我说道让我回家歇着去，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在父亲身后，只因我的玩伴也在田间跟着他的父亲忙活农事。

这一天亦是如此，天空格外晴朗，气温还是那么地高，起床洗漱完后，妈妈早已备好早餐，此时父亲也刚好起来，我们一同坐到餐桌旁。妈妈跟父亲聊起了农田里的事情，说今天她也去帮忙干农活，而我却一心想着如何吃完早饭让爸爸同意我跟着他去农田里。简单吃完早饭后，父亲便起身走到小院扛着昨日的锄头走向了麦田的那个方向，走时还不忘叮嘱我，“今天就不要来田里面了，这气温怪高的嘞，你和妈在家里清理下院里的杂草，有时间复习下你的功课”， 我随后“嗯”了一声，便不再做过多的回应。每当跟人谈到我的父亲，我总是带着一种敬畏的态度跟他们讲述关于我父亲的点点滴滴。我的父亲四十来岁，身材高挑且偏瘦，面部黝黑，且常年头头戴他的那顶草帽。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比较念旧的人，以至于那顶草帽在我看来都有些破旧了，便不再适合继续穿戴下去了，但他始终不舍得丢弃。此时的我还在屋里端着我的小碗快速吃着面条，就是为了能够尽早跟我的玩伴达瓦会和一起玩耍。母亲见我这般模样，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慢些吃，面条还有呢”！显然，母亲其实没有猜透我的真实意图，此时 我便放满了速度，细嚼慢咽了起来，但这显然不符合我此时的心态，我便又快速把面条吸吮了起来。待我吃完后，母亲赶忙收拾完便起身前往小院准备清理杂草，看着母亲略微驼下来的背，我的内心不乏一丝丝悲伤，尽管我才刚到十岁打头的年纪，但我深深懂得父母亲为了这个家庭辛苦操劳了多少。我的母亲跟父亲年纪相仿，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他们自幼就玩在一起，是青梅竹马，后来成年后经双方家长商定便成了家。我帮着母亲清理了一会儿院里的杂草，母亲便让我歇一会儿，剩下的她一人清理就可以了。也罢，此时的我并没有多想，便起身前往屋子里拿上我的木制手枪准备走到父亲干活的麦田那边。走时母亲叫住了我，她似乎知晓了我是要去田间，便让我把灌有茶的那壶暖瓶给父亲带上。“这天怪热的，更何况他今天走的时候还没带茶水，这会儿肯定渴死了”，母亲向我说道。随后我一跑一颠向麦田那边走去。 此时的父亲正在田间劳作，我从大老远就向父亲那个方向喊着：“父亲，父亲”，其他在田里忙活的人见我此般模样，有说有笑，也难怪他们这样，因为当时我的模样我的心态就像好久没见到我的父亲那样格外急切，忍不住立马跑到父亲跟前让他喝上一口凉茶。待我稍近以后，父亲也听到了我的呼喊，急忙转过身来，让我慢点跑，小心摔倒。田间的小路就那样，不但窄且到处都是小石子，一不留神都有滑倒的可能，我之前就摔过一次，只不过不是这边的小径，是更远处种有油菜花那边的小径。父亲看我气喘吁吁，赶忙让我坐下歇会儿，他顺手接过我手里的水壶，给我倒了一杯让我喝下，我赶忙谢绝让父亲自己喝下。看着父亲黝黑的脸庞滴落着汗水，我递给父亲我从家里拿来的毛巾让他擦擦。就这样歇了一会儿，父亲便又扛起锄头忙活了起来，我跟在父亲身后，随意玩弄着我的木制手枪。不一会儿，我的玩伴达瓦向我这边跑来，说我们一起到河边玩耍，走之前父亲再三叮嘱在河边玩耍时要小心，不要抓小鱼小虾。我随后嗯了几声便跟着达瓦向河边走去。我们先是从河边掏些泥，接着便筑起了属于我们的快乐城堡。还别说，我们筑的城堡还有模有样，就这样直到日落时分，我们还在河边和泥戏水。

而此时父亲及村里其他人也早已忙活完农事扛起锄头回家了。傍晚时分，村里炊烟袅袅，街道上的行人不再像早晨那样四处奔走，有的只是赶羊或赶牛的，他们嘴里哼着小曲儿，手中挥舞着鞭子，今日的辛苦劳作也在这一刻有所缓解。远处的西山坡上，太阳正缓缓隐藏到山后面，留下的只有那映入眼帘的晚霞。我们迈着健步试图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赶回到家。到村口后，我们坐到那颗大杨树下，约定明天及往后的每一天都在这个地方碰面，此刻这个大杨树成了我们的碰面地点。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也不再逗留，相互道别后便向各家跑去。时不时地还停下来回头看看对方。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又到了开学的日子。也许这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我很清楚的是如果没写完功课回学校就又得挨老师批评了。父母催促着我们赶忙完成功课，而后准备下一阶段的学习内容。尤其是我的母亲，尽管她识字不多，但经历过上次老师家访跟她谈话后，她便经常监督我学习。说来其实也是因为我总是按时完成不了作业，但这并不是我不会写，只是我觉得写作业这件事太麻烦了，所以经常把作业搁在一边，转头去玩弄别的事物，尤其是玩弄我的木制手枪。而学校作业这一点恰恰我的好朋友达瓦就做得很好，他总是按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而且也经常帮我辅导功课。达瓦比我大两岁，他是八零年出生的，家中尚有一位比他大三岁的姐姐，他的姐姐也就读于我们当地的学校，今年刚好上四年级。按理来说，这个年龄段该上五年级才对，后来我从母亲那里得知原来他们家的家庭状况不太好，当时没能及时送他们姐弟俩上学。达瓦的父亲为了改善家庭生活，常年外出务工，除了农忙时节在村子里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而达瓦的母亲由于常年奔忙于田间劳作，身体也随之落下了很多病根，至此为了帮助母亲分担家庭的责任，达瓦和他的姐姐也就没能及时上学。记得有次达瓦跟我说过，说他小时候刚满八岁到了上学年龄的时候，因为家里已经有一个姐姐在读了，所以他的父母亲就本不打算再送她去上学，但后来又看到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每天都背着书包去本地的学校上学，而自己的孩子竟然整天一头插进农田里务农，再加之当时八十年代刚刚恢复高考，全国各地都在大力宣传接受教育的重要性，内里某些地方已经贯彻落实了逐步扫除文盲的政策。后来村支书也来过他们家几回劝导他们，说是有什么困难，村里面会向上级反映，争取拿到一些补助来资助他们家的孩子上学，这样一来，他的父母也不便再推辞了，只不过后来上学的年龄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晚了一年。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和达瓦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各自背着书包从家里出发，然后到村口的大杨树那里回合，先到的人要等后面来的人。早饭都是上学路上吃的，尽管每天早上都有时间在家里吃完早饭，但我们还是坚持在路上吃。我们也常常互换早餐，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吃到不同口味的早餐。我的母亲通常会给我准备两个鸡蛋，并配上一个烙饼，我总是把鸡蛋剥完壳然后把两个鸡蛋加到烙饼中间，最后再用双手捏几下。我对这种吃法总是百吃不厌，内心暗自窃喜自己发明的这种吃法。而达瓦的早餐有时也跟我的相差无几，有时候也只带一个窝窝头，而在这时候我通常是不太愿意互换早餐的，达瓦也就不再要求跟我互换早餐，我们只得各自吃着妈妈准备的早餐，一路上哼着小曲儿，欢快地走向校园。学校里只有那么几间砖瓦房来充当我们的教室，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全部都在那几个教室里上课。通常早上八点到十点左右是高年级的课程，我们的低年级到校的时间比他们较晚些，也因此达瓦通常也就无法跟他的姐姐一起上下学。我们到校的第一件事是要把自己年级的教室打扫一遍，通常高年级的教室比我们干净许多，这也难怪，因为我们经常在课间休息期间嬉戏打闹，有时还会把户外的瓶瓶罐罐就拾进教室里面。 每当高年级的学生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时，也就是达瓦的姐姐她们那个班级，总有几个调皮的低年级学生趴在窗户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但老师见了也不会有所行动，因为在老师看来，他们只是想借此机会来提前接触高年级的课程内容的学习。说到我们学校的老师，虽然只有那么三名老师授课，但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无论是基础学科，语文和数学英语等等，他们还会教授我们关于学生综合素质提升的课程，比如体育，音乐，美术等等。同学们乐此不疲，师生之间的关系也极为融洽，学生懂得尊重老师，老师也同样对同学们尽职尽责。记得有次过端午节，学校放了三天假期，因为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来自内地沿海地区，家乡离我们所在的区域较远，因此逢上个过年过节也都大部分跟我们在一起，尽管他们内心非常想念自己的故乡，但他们始终坚守自己的岗位。他们有次在课间休息期间跟我们说过，如果他们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那么他们有可能就不能够回到这里来教书了，他们的家人想到我们地区是如此贫困，为了自己孩子考虑，他们也不再支持前往边缘贫困地区去支教。当然，这也情有可原，因为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苦受累，就像我的父母亲不愿意让我从事繁重的农事一样。于是，在端午后前夕达瓦的姐姐自发组织我们同村的几个人准备在次日的端午节给学校的授课老师们做些们力所能及的事。随后，经提议我们准备早上先去授课老师们所在的房间打扫卫生，其次从各家拿出一些粽子啊糕点之类的食物送给老师，还有几张贺卡等等。次日一大早，我们便在高年级同学的有序组织下对各位授课老师送去了我们忠心的祝福，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妙的端午节，他们也感受到了来自我们爱。

时间的巨轮不停歇地往前转动，凡事都是那么地变幻莫测，过去的一切仿佛都是发生在昨日，记忆里的时光总是那么耐人寻味。还记得幼小时跟随者父亲去田间劳作，每天早晨都跟我的好朋友达瓦在村口的大杨树下会合齐步去学校。在岁月的不知不觉更替中，我们都已到了小升初的学龄段，达瓦的姐姐他们那一届早已去往我们和平县当地的国华中学念书了。学校里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我们也不再是从前那群只会调皮玩耍的低年级的孩子了。我们鼓足干劲地学习，连课间休息时间都在跟老师探讨课程内容相关的问题，老师还是那个老师，尽职尽责，每次都会耐性讲解直到我们理清楚其中的学问。我和达瓦曾在村口那个大杨树下给彼此许过一个诺言，我们许诺要共同考如入我们显的国华中学，也就是达瓦的姐姐就读的那所中学。国华中学当时在我们的那个地方算是知名度最高的一所中学，无论是师资力量，还是学校的基础设施建设这方面均比县里的其他中学略胜一筹。就这样，日复一日，我们一如既往一起上下学，一起给互相辅导功课，当然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达瓦给我辅导学习，达瓦的学习成绩比我好。他曾向我透露这绝对归功于他的姐姐，他说过他每次放学回家忙活家里事姐姐都会督促他学习或者完成功课。可世事难料，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那个先来临。就在临近考试前两周，就在我们都在拼搏学习的阶段，达瓦缺席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作为好朋友的我第一时间去他家找了他，但最终无功而返。后来经我母亲那里得知原来的达瓦的母亲生病住院了，达瓦这才没能来上课。每当我的母亲说到达瓦的母亲都是带着一种敬佩的态度，她说，“达瓦的母亲是咱们村里有名的勤奋能干，再加之她的丈夫常年奔波在外，达瓦的母亲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些，说道到这里，我的母亲总是感慨万千”。那是一个雨天，天空下着濛濛细雨，一大早我便撑着我的那把就橘黄色的油纸伞前往村口处的大杨树下，因为那是属于我和达瓦的会合点，我几天去医院找他的时候他跟我说过，六月四号他的妈妈将会出院回到村子里，今天已是五号，所以我料定达瓦定会准时来大杨树这边跟我一起欢快地去上学。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后，我便只身前往学校了。虽然村口那边里学校也就三四公里的路，但那一天我觉得前方的路途极为遥远，似乎处于一种渐行渐远的状态。回到教室我始终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和达瓦一起上下课的点点滴滴。窗外还是细雨绵绵，我注视着窗外恍了神，但有时还是会被老师讲课的声音所中止，我转动着我的笔，在书本上随意刻画，这在之前是前所未有的事，因为我非常爱惜我的书本。直到临近放学，这一切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音打断，教室的门轻轻推来，我注视着那道门，我多希望进来的是我的好朋友达瓦。没错，是达瓦，我喜出望外，顾不得老师讲课，赶忙招手示意达瓦坐到我旁边，达瓦也看到了我，可他并没有做过多的回应，向我这边看了一眼便继续朝老师走去。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那人是达瓦的父亲，尽管我在村子里面见他的次数不多，但我还是认得他的模样。雨滴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角上还时不时有水滴落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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