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猫

被征服的国王必会遭遇异样的目光，

此情此景，何其苦涩。

林满看着无边的海，心中苦涩万分，“我的一生就是这样了吗，重复着同样的工作，终日出海，目睹海的波澜壮阔，却没有海一般的人生，何其可笑。”海的远方用一条熔浆的线将落下的夕阳分割的壮美而惨烈。一抹浓郁的黑色剪影从林满眼前闪过。

这是什么，猫？被人遗弃的吗？难不成从海里游过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林满摇了摇头，抱着猫回家，这猫浑身乌黑，眼睛说不出来的奇特，有一种朦胧而暧昧的目光。“啊呸，看猫都成这样了，唉！”林满抱着猫回到家中，想着给它喂点吃的，但这猫死活没有一点要吃的意思，“着不住了，着不住了，明早还要和李叔他们出海。”林满哄了许久无效，打着哈欠困意十足。留了点吃的给它便回房睡觉了。

次日清晨，林满想着看猫吃东西了没，但找了半天，连个猫影都没有。时间来不及了，马上就要出海了，林满在猫盘里留了点小鱼干匆忙向李叔家跑去。

船像往常一样出发，海上浪也不大，天上一直吹着稳定而轻柔的西南风，头顶艳阳高照。

“是个好天啊，满娃，咱这次多在海上呆几天，弄个大的！”李叔笑着拍着林满的肩膀。

林满也笑，海的人生是波澜壮阔，我们这些俯瞰海的人的人生却不能像这海一样波澜壮阔啊！

“让这浪来得猛烈些吧！”林满朝天大喊。

“屁娃说啥里！”李叔笑骂着拍了下林满脑袋。

突然，离船不远处有一坨黑的亮眼的东西在海面上起伏，林满定睛看着，这不是昨天减的那只猫吗，因为那猫的眼睛着实特别，也可能是林满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猫有点诡异。怎么会出现在海上，林满满腹怀疑的将猫捞上来。

“哟，还捡了只猫，不知道哪家出海的时候丢的，先养着，回去看有人要吧！”李叔吸了口烟。

林满抱着猫，望着无边的海，有种莫名的心悸。

海上但凡出现漩涡的地方都是捕鱼的好位置，只要掌握好时机，有胆量去试一试，收获也是很客观的。

这艘七十吨的渔船陪着李叔在海面上披荆斩棘多年，大部分情况下，李叔和林满都是去南边很远的地方，那里的渔场很安全，随时都能捕到鱼，大部分渔民都情愿去那里。

或许是李叔出于对自己和他的好伙伴的自信，这次的捕鱼点是在东边的一片礁石丛中，那里鱼种名贵，而且捕捞量大，一般情况下，一天的收获往往比胆小的同行一个星期得到的还多。

只不过这种营生是种玩命的投机，幸运的是，李叔凭借他丰富的经验和过人的胆量，在这片礁石丛中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从未失误过。

林满也是第一次和李叔到这地方捕鱼，刺激与期待的心情交织着。这种以冒险代替辛劳，以勇气充当资本的行为总能激起年轻人的热血。

渔船停在沿海岸往北大约八公里的小海湾，因为天气很不错的缘故，林满和李叔趁着十五分钟的平潮驶过漩涡的主水道，远远的在那大漩涡的北边，掉头南下直驶大鱼岛和小石岛附近的停泊地。

那里的漩涡不像别处的那么急，林满和李叔默默等待着，直到第二次平潮的来临。

“搞定了，这次出海赚大了，比以前任何时候捕的都多啊，哈哈哈！”李叔看着捕上的几条黄唇鱼和石斑鱼笑的嘴都合不拢，“趁着这侧风，咱们赶快撤！”

载着一船的收获，渔船启航，林满和李叔趁着平潮之机驶过涡流的主水道，林满看了看表，下次平潮是在一个小时后。

右舷一侧吹来的劲风让船的行驶如鱼得水，渔船以极快的速度行驶好一阵。突然，从根山吹来了一阵风，这让李叔一惊，那只猫突然叫了一声，那声音嘶哑而又呜咽。

一种不安在林满心中升起，噗通，一阵落水声响起，林满朝四周望了望，那只猫又不见了！

与此同时，刚刚那阵阻挠渔船的风渐渐消失，渔船也没有了前进的动力，一时间只能随波逐流。

这种情况并未延续多久，林满根本来不及细想当时的处境，不出一分钟，风暴降临了，不到两分钟，天空布满了乌云，乌云遮顶加上水汽弥漫，周围顿时变得漆黑一团，以至于在船上都看不见彼此。

“满娃！把前帆放下来，趴在甲板上，脚抵住船头舷边。”李叔几乎是吼着叫出来的。

这时，天空中黑色的云被一种极速升腾的黄铜色的怪云替代。林满按着李叔说的双手死死抓住桅杆下一个环端的螺栓。本能的驱驶让林满恐惧。

“李叔，李叔！”林满颤抖着嘶吼道。还没再来的及发出声，林满便被埋在水下，腥咸的海水顿时让林满神经紧绷，死死抓住螺栓，接着小船晃了一阵，就像狗从水里出来时晃动身体。

刚钻出睡眠，林满的胳膊被人抓住。林满挣扎着扭过头去，“李叔。”林满喘着粗气。

“娃啊，完了，完了！”李叔惊恐的喊着，纵使他出海三十多年，也从未如此绝望过。

“这是什么呀，怎么办呀”林满因为恐惧脑中一片空白。浑身上下只打哆嗦。

“不，不，不，还有机会”李叔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闪出一道希望的光。

此时，风暴的头一阵狂怒已经减弱，但海面却在沸腾着，刚才被狂风镇服，压平，只翻涌着泡沫的海面现在卷起了一排排山一样的巨浪，天上也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黄铜色的怪云极速消散，周围仍然漆黑一片，但当顶却骤然裂开一个圆孔，露出一圈清朗的天空。

这天空清澈明朗，呈一种深沉而晶莹的湛蓝。透过那孔蓝天涌出一轮圆月 圆月闪射这一种月亮从未有过的光华。

“要是到达漩涡时正赶上平潮，也许有一线生机！”李叔颤抖着说着。

林满艰难的从表带中掏出怀表，指针竟没有走动，林满绝望而沮丧的将怀表扔进大海。表在林满他们启航不久就已经停走。

“平潮期过了”林满的脸上海水和泪水交织着。

此时，被强风掀起的海浪从船底一滑而过，渔船骑浪而行，不久，一个巨大的浪头紧紧贴住船底，随着它的涌起，船被拖了起来，仿佛到了空中，紧接着，伴随着一顿，一滑，一坠。林满随着渔船又猛然下跌。林满顿时头晕眼花，直感恶心，就像是在梦中从山顶往下坠落。

当船被托起之时，林满趁机朝四周扫了一眼，那一眼让林满的恐惧到达了巅峰，那是需要多少想象力才能想出的漩涡啊，就在离林满正前方半公里处。那一眼让林满吓的闭上了眼，上眼皮和下眼皮抽筋般合在了一起。

其后，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林满觉得周围的波涛平息了下来 包围着小船的是一片泡沫。接着，小船猛的朝左舷转了个直角，像闪电一样向一个新的方向猛冲而去。与此同时，大海的咆哮声完全被一种尖利的呼啸声吞没。

渔船环绕在大漩涡的浪带上，林满以为下一刻，他就要坠入那个无底的深渊中了。林满朦朦胧胧的看见下面，小船不像要沉入水中，而像一个气泡滑动在水的表面，船的右舷靠着漩涡，左舷方则涌起林满们刚离开的那片汪洋。

此时，那片汪洋像一道扭动的巨墙，横在林满与地平线之间。恍惚间，林满好像听到一声猫叫。绝对又是那只猫，林满在听到这叫声后竟出奇的镇静下来了。林满扫视这船，李叔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林满忍住泪，此时的境况容不得他多想。

因为绝望而产生的平静让林满愈发冷静。一种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要看看这漩涡的深度，就这样死亡也是无所谓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像海一样的波澜的人生吗，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 好好活着不香吗！”林满苦涩的想着。

说不清在浪带上转了多少圈，就这样绕着圈子极速漂了大约一个小时，也或许是飞了一个小时，渔船渐渐移到了浪带中间，一点一点的向可怕的内缘靠近。

这期间林满一直没有松开螺栓，就在这时，林满惊喜的看见了李叔，他抓着一直很大的空水桶，那空水桶一直牢固地绑在船尾捕鱼笼的下方，风暴头一阵袭击林满们时，唯一没被刮下海的就是那只木桶。

就在渔船快要到达漩涡中心时，李叔突然丢下那只木桶来抓环端螺栓，他力图强迫林满松手，那个环不大，没法容下林满和李叔两人同时抓牢。

当林满看见他这种企图，尽管知道李叔已经神经错乱，极度的恐怖让他癫狂，林满还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悲伤。

林满也并不想同李叔争抢那个螺栓，因为无论谁抓住它，结果都没有什么不同，于是林满自己去抓那个木桶，好在渔船旋转的足够平稳，林满有惊无险的抓住了木桶。

大约还剩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要进入那漩涡底部了，映入林满眼帘的，是可怕而壮美的奇景。

月光似乎一直照进那深深漩涡的涡底，可林满什么也看不清，因为有一层厚厚的雾包裹着一切，浓雾的上方悬着一道瑰丽的彩虹，像一座狭窄而晃悠的小桥，连接着来世与今生。

伴随着震耳的呼啸，林满闭上眼，静待命运的安排，依稀间，林满又好像听见了一声猫叫，那声音很近很近，好像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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