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牙

为衡南施针让潇冀有些疲惫。

潇冀起身收好银针，退出门外。

古榕在门外等候了许久，这才看到潇冀出来。

急忙上前，却又怕失了礼数，不敢贸然询问。

“古老放心，世子的毒已经暂时稳住了。”

古榕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毒确实罕见，不知那日行刺的刺客可有抓到？”

古榕连忙回道，“就关在王府地牢内。”

“可否带我去看看。”

“那是自然，小友请。”

那日王府的侍卫与世子走散，那些刺客眼看得手便要撤退。

却被侍卫一一抓住，其中几人找准机会妄图自尽，却被阻止。

毕竟是王府出来的人，可不能让这些刺客就这样死了，便关在了地牢内。

衡王听闻此时勃然大怒，当即就下令彻查此事。

请来皇宫内的太医为世子诊治，却始终不见好转。

无奈之下只得写信像药王谷求助。

王府的地牢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些许鲜血的气味。

那些被关押的犯人穿着脏乱破旧的囚服。

看到古榕来了，只顾得爬到牢门处跪地求饶。

古榕一路上充耳不闻。

潇冀有些好奇这些人都犯了什么罪，但又不好问出来。

古榕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

“小友莫怪，这些都是这些年来行刺王爷和世子的人。”

潇冀点了点头。

古榕带着他来到了通道尽头处的牢房。

这间牢房有些不同，像一座铁笼子一般密不透风。

唯有角落处有着几个小孔维持空气进出，古榕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潇冀这才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牢房内部是空荡荡的一片，顶部垂下两根一臂粗的铁链紧紧锁着一人的双臂。

那人侧卧在冰冷的地上，两只脚的脚踝处也被两根锁链，连接着两个西瓜大小的铁球。

耳侧散落的长发微微遮住了脸上的血污。

胸口处的衣服因为破烂露出了一个黑鸟形状的刺青。

只一眼潇冀便认了出来，他不会看错的，那是北漠万毒门的标记。

药王谷以行医济世而闻名，每日来药王谷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

而这万毒门恰恰相反，门内弟子善于炼制各种要人性命的毒药。

通过接取他人委托，炼制毒药以赚取佣金。

潇冀想了想，此事若是万毒门也参与其中，倒是有些麻烦。

毕竟即便是师父，也不敢说能解出天下间所有的毒。

许是来时制造出了动静，那万毒门弟子悠悠转醒。

古榕见犯人醒来便要继续上前审问，潇冀拦了下来。

“古老，没用的，审问了这些日子也没审出什么，对吗？”

古榕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囚犯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线索了。

“不过您也不必忧心，王府的法子撬不出什么东西，但我可以试试。”

古榕心下有些怀疑，王府这些日子对他威逼利诱，却没有半分进展，潇冀毕竟才十多岁的年纪，又能有什么法子。

不过想着潇冀出身药王谷，还是让潇冀尽管一试。

潇冀走到囚犯跟前，缓缓蹲下。

“万毒门弟子？”

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那人抬起头，眼皮微掀，嗓音沙哑道，“是。”

“叫什么名字？”

“寒牙。”

“为何行刺？”

“复仇。”

“何愁何怨？”

问到这里，潇冀注意到寒牙眼神呆滞了一瞬，身体也不自觉的僵硬起来。

他突然目露凶光，狠厉道，“杀父之仇！”

古榕站在牢门口有些不解，他不明白潇冀为何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潇冀摆了摆手，古榕知道这是要单独问些话。便先退下去照看世子了。

潇冀听后若有所思，“那倒不奇怪了。”

寒牙怀疑自己仿佛听错了，他深知行刺世子被抓住，根本没有后路可言。

这些日子来，不断有人来审问他，无论是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他从未屈服。

反倒有些畅快，审问他的人来的越勤快，说明世子的毒越严重，他很快就能大仇得报。

那些来审问他的人每一个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却又不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想，世子毒发身亡之日，便是他命丧黄泉之时。

还好，一路上有世子相伴，倒也算不得孤单。

父亲死后，他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他刻苦钻研，制出了这能要人性命的毒。绝不是皇宫内那些庸医短时间内可以解出来的。

哪怕他们解了出来，世子早就回天乏术。

能为父亲报仇，倒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眼前的少年却是有些不同，有一股很干净的气质，那种未曾被世俗沾染的气质。

潇冀看到对方有些茫然的眼神，便干脆坐在了地上，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古人云，《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父母生你养你，母亲养育之情，父亲护犊之恩，岂能不报？但这恩情，不用上一辈子，又怎能报完？父亲被杀害，身为人子，为父报仇乃是人之常情。”

寒牙听着听着突然自嘲一笑，他没想过竟然还有人能猜透他的心声。

“可是…”

寒牙目光看向潇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报仇的方法那么多，你却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可曾想过，若你父亲在世，该是不愿看到你这样的。”

听到这里，寒牙情绪有些失控。

“你…你懂什么？！”

片刻后，寒牙情绪平稳了一些，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王府势大，衡王武艺超群，便是再等二十年我也难以达到那样的境界。我没有…办法了。我加入了万毒门，学习制毒。学了三年，我终于找到了机会。衡南是他唯一的儿子，我很无用，杀不了他，那便杀了他的儿子！让他也体会一下亲人离世的痛楚。”

潇冀没有打断他，寒牙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母亲生前酷爱铃兰，我就让父亲与母亲呆在一块。再等几天，等衡南撑不住了，我就去陪他们二老，哈…哈哈…”

寒牙突然大笑起来，眼中仿佛有泪花闪过，潇冀再仔细看时，却又好像从没出现过。

潇冀起身，对寒牙微微一礼，转身离开了牢房。

离开牢房后，外面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心生愉悦。

相比之下，牢房内的阴暗潮湿，腐烂发霉的气味像是一片汪洋大海，直叫人溺死在里面。

他想啊，怎么会有人舍得离开这广阔的天空呢，明明这么让人向往。

或许是因为自小在药王谷长大，见惯了生离死别，潇冀深知生命的可贵。

每个人能来到这世上走一遭，应该都是老天爷赐的缘分，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

生命就应该在广阔的大地上，在嬉嬉闹闹的人群中怦然绽放，像花那样绚丽多彩。活的好一点，再好一点…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而不是躲在无人听闻的臭水沟，任凭自己腐烂，堕落，却无力阻止…

潇冀回到世子房内为他再次把了脉，施针起的效果不错，脉象平稳许多。

但潇冀知道，还是得尽快制出解药。

他想了想，师父向来是希望他们这些师兄弟少依赖他一些的。

因此，潇冀7岁时便可看诊一些普通的感冒。

到如今，医书也堪堪算的上是精湛，不然师父也不会放心他为世子诊病。

若是过几日，还是没有线索，还是写信去找师父帮忙的好。

潇冀找到古榕，让他可尝试为衡南输少许内力，或许能延缓毒性发作。

一个时辰过去，衡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古老，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地方盛开铃兰花？”

“铃兰？”古榕心下有些疑惑，潇冀要这铃兰有何用，但还是认真想了想。

“老朽听闻这洛阳城北面郊外盛开铃兰，铃兰喜半阴，现下正值夏季，这附近也就那一处或许可找到铃兰花。”

“知道了，多谢古老。”

“敢问小友，可有寻到线索？”古榕内心有些发怵，他怕操之过急会惹得潇冀不快。但世子的病耽误不得。

“我需要时间确定，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古榕连忙拱手道，“多谢小友了，待王爷回来，必有重谢。”

古榕一早便交代下人为潇冀收拾好了一间厢房。

潇冀原本是想回客栈住的，他不太喜欢麻烦别人。

他再三推脱，但耐不住古榕盛情邀请，住下倒也方便他为衡南施针。

当夜便在王府内住下了。

第二日潇冀是在王府丫鬟的敲门声中醒来的，他睡眠一向很浅。但若无人打扰，他能睡很久。

师父总是打趣说他若寻一处寂静无人之地，这一睡，便能睡到天荒地老。

丫鬟端了热水，站在门外。

“公子，可起了，奴婢来服侍您更衣。”

潇冀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他是在王府内。

“不，不用，我自己便可。”

丫鬟只当是这十几岁的少年郎害羞了，便将热水放在地上，恭敬退下了。

潇冀起身洗漱后又来到了地牢。

地牢内的侍卫见是他来了，恭敬的为他打开门。

古老可是交代过了，这位公子想去王府内任何地方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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