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陈留之战

羯人将冉瞻带给石勒处置，石勒道：“晋人自相残害，如今气数已尽。小将军年少英雄，与我努力攻战，共建大业，如何？”见冉瞻不答，石勒又道：“不答应就是死。”“还有他们。”石勒指了指被俘的晋兵与乞活兵。

冉瞻精疲力竭，他向来傲气，早已做好赴死准备，听到死字，脑中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冉家列祖，想起了在内黄陈午所说的话。冉瞻痛苦万分，心中燃起一个念想：“对，我不能死，我要存活。”于是，忍着伤痛，跪向石勒道：“谢大将军不杀之恩，冉瞻愿效犬马之劳。”

石勒大为欣喜，命人扶起冉瞻，见他伤重，就载以马车。又授他积射将军官职，以安其心。

救援怀城的晋军已破，石勒、王桑整顿兵马，回去向刘聪复命，石瞻躺在马车上，一同随往。

刘聪得知宋抽兵败被杀，心中大喜，命人提着宋抽头颅，绕城宣示怀城守军，许以投降不杀。城中军民气丧，河内太守裴整拒不投降。郡人乐仰，聚集士众，绑架裴整，向刘聪投降，怀城沦陷。

进入怀城后，匈奴、羯人四处抢占，掠夺妇女珍宝无数。石勒恨守军投降太迟，屠杀降兵殆尽。刘聪命部下将裴整送至平阳，献给伪汉帝刘渊，刘渊任命裴整为尚书左丞。

刘聪准备挥军南下，攻取洛阳。这时，平阳传来书信，刘渊病重。刘聪大惊，急忙与刘曜赶回平阳。石勒不敢独下洛阳，率领众兵，北上攻取河内其他城镇。

石勒日夜派信使打探平阳消息，过了数日，信使称刘渊病逝，太子刘和继承帝位。又过了三四日，又有信使称刘和被四弟刘聪所杀，刘聪登上帝位。石勒听后，大为嗟叹。

冉瞻重伤未愈，石勒带兵转战他处，留冉瞻在怀城养伤。为使冉瞻安心留在己处，石勒授他积射将军官职，配给军士五百，仆人婢女数人。养伤这些日，安置在怀城西南的一座庭院。冉瞻躺在厅堂左侧的厢房，他的双刃矛和钩戟就搁靠墙上。厢房窗外的围院，有两棵大桑树，树下坐着数人，都是羯人军士，深目高鼻，胡须多而褐黄，叽里呱啦说着羯语。仆人和婢女都是汉人，穿戴陈旧，中年模样，平时很少说话，只有进屋时才跟冉瞻打声招呼，神色显得有些慌张，似乎害怕什么。

冉瞻醒着时，经常会想到母亲，又想到陈午，不知他们现在怎样。又想着，待痊愈后，要怎么离开此地。

一日，冉瞻觉得伤势渐好，翻身徐徐坐起，婢女见了，问道：“将军是想下来吗？”冉瞻说是。婢女赶忙到围院，叫来一名年轻羯人军士，约莫二十来岁，一双深目大而有神，羯人用汉语叫了一声：“将军。”上前搀扶冉瞻，婢女帮助披上外衣。

“你叫什么姓名？”冉瞻问羯人。

“我叫乙速孤云。”羯人道。

在乙速孤云的搀扶下，冉瞻来到屋外，院中羯人见状，都起身向冉瞻揖拜。冉瞻年仅十二岁，羯人都是比他高大许多的壮汉。冉瞻心想，都道羯人野蛮，也不尽然。

冉瞻在屋内躺得太久，来到屋外，顿觉气爽，坐在围院与众军士交谈起来。羯人很少会汉语，乙速孤云和另一名叫张屈莫的，长在汉人之家，所会甚多。

冉瞻在怀城共住一月有余，觉得伤已痊愈，提起双刃矛和钩戟来到院中舞耍一阵，自觉威力不减之前，心下欢喜，羯人也都贺喜。冉瞻想到庭外走走，众人急忙劝阻，冉瞻气恼，乙速孤云道：“将军勿怪，无大将军之命，小的不敢让将军出去。”冉瞻这才知道，说是我的人，却是来看押我。张屈莫又道：“将军若擅自离开，我等守护失职，五百多人都得杀头。”冉瞻见他们诚恳，又看了看仆人和婢女，都在凝视他，只好作罢。

又过数日，乙速孤云送来信件，冉瞻打开一看，上写：大将军征讨陈留，积射将军冉瞻宜率领所部，速往成皋会合。

冉瞻寻思：“母亲与乞活军尚在陈留，我当立刻前往，伺机保护。”又极思念母亲，于是命令乙速孤云和张屈莫赶快召集众人，即刻发兵。

冉瞻领着五百羯人，一路向东。来到成皋，有军士告知，石勒营帐在虎牢关，冉瞻前往拜见。

虎牢关南连嵩山，北临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石勒已过不惑之年，自从起兵反叛晋朝，已有六年。先是倚仗汲桑，后又投靠刘渊，在冀州经营多年，为刘渊攻下领土无数。羯人四方归之，加上所降汉人军队，拥兵二十余万。近日攻取河内郡县，攻无不克。于是趋兵陈留，志在必得。

石勒见到冉瞻，十分高兴，道：“积射将军来得真快！”又见冉瞻身体恢复如初，大为欣喜。大军从虎牢关出发，东向陈留。石勒命冉瞻带领五百羯士，位居自己仪仗左侧。

陈留太守王赞、内史陈午，集全郡兵马到浚仪，坚壁清野，誓与石勒决一死战。那日，陈午在河内战败负伤，今已痊愈，与羯人交战多次，颇晓羯人战术，日夜向王赞建议应敌之策，王赞倾心采纳。

石勒兵马六万，自入陈留境，四处捕索，一无所获，心中烦躁。靠近浚仪时，前军猛遭伏击，死伤甚重。石勒亲自率军向前，只见陈午与乞活军正酣战淋漓，地上尸横一片。冉瞻隔在军后，远远望见手握李城之剑的陈午，欣喜不已，直想冲上前去，转念又想：“现在贸然冲出，会被羯人围杀，于事无补，不如暂且等候，见机行事。”

陈午见是石勒来攻，立即带兵撤退。石勒大军追赶，约莫追出十余里，只见前面一处山坡上，王赞、陈午列阵等候。见石勒大军一到，王赞、陈午率军冲下山坡，直奔石勒军中。石勒冷笑道：“以逸待劳，趁我阵脚不稳。”

晋军杀至，石勒十八骑已冲出阵前。哪十八骑？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鹰、桃豹、逯明、郭敖、刘征、刘宝、张噎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十八人都是胡人装束，身骑骏马，各使兵器，挡住中路的晋军冲锋。左右两路的胡人，准备不及，慢慢溃散。陈午与乞活军在右路，击杀胡人甚众，而后来的胡人越来越多，难以继续突破。

冉瞻与五百羯士，在阵后护卫石勒仪仗。随着战事深入，胡人渐占上风。冉瞻心中着急，但身旁乙速孤云、张屈莫众人紧紧跟随，又不敢轻举妄动。晋兵死伤渐多，王赞、陈午知再战无法取胜，于是下令撤退。

王赞、陈午带兵撤上山坡，然后翻过山坡，退守仓垣亭，石勒率军紧追不舍。望见前方，冉瞻悲喜难耐，忍不住流下泪来，母亲就在仓垣亭啊！“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母亲。”冉瞻心中发誓。

乞活军经营仓垣亭一年多，城墙坚固，工事完备。石勒大军一时难以攻下，于是四周围守。陈午知石勒善于围城，早在仓垣亭蓄积粮食器械甚多，又怕军心不稳，与王赞时常慰劳军士，鼓舞士气。

冉瞻一直忧心母亲安危，石勒一连围城十二日，冉瞻再也忍耐不住，向石勒跪下道：“大将军，我有一事相求，如能获允，我日后定当尽心辅佐大将军，永不叛离！”

石勒听后，扶起冉瞻道：“积射将军有求，必然应允。”

冉瞻道：“我有一母，就在城内，请准我孤身入城，接出老母。”

欲知石勒是否答应，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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