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京都洛阳

冉瞻劝王粹委曲求全，王粹听后，义愤填膺，跪向南方拜了三拜，从容说道：“我汉人人数，十倍于胡人。胡人屠戮汉人，侵逼皇上，罪恶滔天，而无人能惩处之。之所以如此，正是汉人投靠胡人，助胡人杀自家兄弟，辱自家皇上。若我汉人无一人肯降胡人，胡人何以至此？我王粹不才，宁死不降胡人。”说完，又望着王楚卿，一脸慈爱，柔声道：“女儿，这是为父平生之志，望你与家人能够体谅。”王楚卿哭着点了点头。

冉瞻感动惭愧，对眼前这位晋朝大员深为敬佩。想到自己屈身事奉石勒，也是身不由已。暗自发誓，以后一定多为汉人谋画，弥补往日之过。

狱吏回来，乙速孤云提醒冉瞻，探视时辰已到。王粹父女自是不舍，冉瞻拉着王楚卿衣襟，缓缓离去。路上，王楚卿感激冉瞻让自己见到父亲，冉瞻腼腆，不知所答。回到庭院，冉母留王楚卿继续住下，以便再次探视父亲，王楚卿答允。冉瞻心喜王楚卿能留下，但想到自己立刻要回军中，不知来日何时能见，暗自伤感。

乙速孤云收好行装，牵上两匹骏马，冉瞻提起武器，准备出门。冉母兀自流着眼泪，王楚卿搀扶冉母，望着冉瞻，眼露不舍。冉瞻心中难受，拜别母亲，准备上马，却又止住，最终鼓足勇气，回头对王楚卿道：“楚卿，等我回来，照顾好我母亲。”王楚卿望着冉瞻，满眼温婉，点头道：“将军，早日归来。”冉瞻微微一笑，然后纵身上马，与乙速孤云扬尘而去。

冉瞻与乙速孤云一路南下，渡过黄河，来到文石津。这时，石勒大军已在南阳，于是二人继续南下。南阳在洛阳之南，刘渊在世时，屡次攻打洛阳失败，刘聪夺取皇位后，派皇子刘粲，会同刘曜、石勒等人，在洛阳四周不断蚕食。此时，洛阳已成孤城。

洛阳城内，饥困日益加深，太傅司马越派使臣带上羽檄，征天下兵马，入援京师。晋怀帝司马炽亲自对使臣道：“为我告诉各州各镇，今日还来得及救，再晚就来不及了。”结果，无一军到来。司马越见四周胡人愈加强盛，内心不安，于是穿上军服，入宫见怀帝，请求让自己带兵出征，讨伐石勒。怀帝道：“如今胡寇逼近城郊，人心不安，朝廷社稷，全都倚赖于太傅，太傅怎能远出，弃守根本呢！”司马越道：“臣出征，如果有幸破贼，那么国威可振，总比坐等围困好。”

于是，司马越率甲士四万，奔赴许昌，朝中贤臣名望，名将精兵，全被带走。留下自己的王妃裴妃、世子司马毗以及李恽、何伦等人守卫京师。乞活率李恽，自从投靠司马越，一直受到器重，这时已贵为龙骧将军。司马越出走后，洛阳城内宫殿、公署不再有人守卫，盗贼横行。

扬州都督周馥见洛阳孤危，上书请求迁都至寿春。司马越见周馥不先请示自己，而直接上书，大怒，召周馥带兵来军中会合。周馥出逃，被新蔡王司马确活捉，周馥忧愤而死。司马确，是司马腾庶子，当年司马腾父子四人在邺城被杀，司马确独活，司马越就让司马确继承父爵。

司马越在项城，部下送来一封帛书，称是游骑半路截获的皇上密诏，司马越大惊，打开一看，帛书上写道：“太傅司马越，专权自用，屡次违逆诏命；所留将士何伦等人，劫掠大臣，玷辱公主；密赐苟晞及诸将，讨伐太傅司马越。”司马越读后，忧愤羞愧，大叫一声，吐血而倒。医官急忙施救，司马越苏醒过来，环望众人，最后对太尉王衍道：“我死之后，归葬东海郡，一切由太尉做主。”说完闭目而逝。

王衍率军为司马越送丧，归葬东海郡。李恽、何伦听闻司马越去世，奉送裴妃、世子司马毗从洛阳东走，前往与王衍会合，城内士民争先跟随。

冉瞻与乙速孤云正在赶赴南阳途中，石勒调头攻打司马越，二人在新蔡遇上石勒大军。冉瞻至石勒营帐拜见，只见石勒立于帐外，在他前方，两名羯士押着一名汉人，那汉人衣着华丽，对着石勒骂道：“石勒，你与汲桑杀我父兄，你我不共戴天，今日我自先死，明日你也早赴黄泉！”冉瞻低声问亲兵：“此人是谁？”亲兵在耳边答道：“他是司马确，司马腾儿子。”司马确叫骂，石勒也不气恼，平静说道：“当年我在并州，四处饥荒，你父司马腾，身为并州刺史，抓我族人远卖他州，换取军资。我时年二十，惨遭抓捕，与另一族人共锁一枷，卖往山东。路途遥远，又饥又病，赖郭家兄弟关照，才得以活命，以至今日。你父兄之死，又有何冤？”说完，命羯士将司马确带去斩杀，司马确叫骂不已。

石勒见到冉瞻，面露喜色，正要寒喧，亲兵报说司马越已死，王衍带兵送葬东海。石勒大喜道：“司马越已死，他人容易攻取！”随即挑选轻骑数万，追司马越灵柩。又命石瞻带领原部军士，扈从左右。

石勒领轻骑一路东追，直到陈郡苦县宁平镇，望见晋人大军。石勒马不停蹄，命十八骑疾攻晋人后军，晋兵大败，四处逃窜。石勒指挥各部纵马包围，胡人马快，边骑边射，很快将晋人围在中间。王衍所带将士十万余人，遭四面围射，惊慌乱撞，互相践踏，被射杀、踏死者无数，无一人逃脱。晋兵惨遭屠杀，哀号惨叫之声响彻耳际，冉瞻痛心难忍，向石勒求道：“大将军，让他们投降罢！”石勒淡淡说道：“他们尚未投降。”冉瞻闻言，纵马上前，冲入围中，向晋兵叫道：“降者不杀，还不快降！”晋兵听后，纷纷丢掉兵器，跪地请降。

军士带来王衍等王公大臣，石勒命他们坐于帐中，问道：“晋朝何以至此？”王衍道：“此皆太傅专权，违逆诏命，以至朝廷不和，州将猜忌。又不听微臣忠言，私出洛阳，以至今日之败。微臣自幼不喜为官，只想远离世事。大将军龙章凤资，英明神武，微臣以为，天命应归大将军。愿请大将军为天下之主，以济苍生。”石勒冷笑道：“你少壮时就已跻身朝廷，名扬四海，身居重任，怎能说‘不喜为官’呢！破坏天下的，不是你又是谁！”命左右亲兵将王衍扶出，杀于帐外。

其余众人怕死，纷纷陈述辩解。突然，一人怒声喝道：“今日之事，何必再多说！”

这人是谁？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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