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房

清朝，战乱让民生荡动不安，宅子里，简陋的产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血腥味弥漫在整个院子里，一个男人眼神漠然的站在院子里，“还没好吗？”他冷漠的仿佛生产的不是他的妻子。

负责接生的不是稳婆，是她的姐姐，“孩子生不下来，她难产了。”男人脸上带了不耐烦的神色，“所有的女人都要生孩子，怎么就她这么费劲。”屋内的喊叫越发凄惨，乌云密布的天空，显得格外渗人。

一炷香的时间后，一声婴儿的啼哭传来，“是男孩还是女孩？”他的脸色终于稍有缓解，但在听到是女孩的答案后，立刻露出厌恶的样子，“掐死算了，留着个丫头有什么用。”

屋内传来了虚弱的声音“女娃娃长大了就嫁人了，不要掐死！”那喊声格外虚弱，连声音都在颤抖，是啊，毕竟是自己生出的骨肉，再怎样也是会心疼的，婴儿的啼哭十分微弱。

好像哭声随时都会停止，那个男人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女娃娃嫁人是能捞一笔。”也正是如此，这个女孩才侥幸活了下来，可她的母亲却因为大出血，再也没能出产房。

男人看着在产床上尸体还残留温热的妻子，没有丝毫心疼和悲伤，反而满是嫌弃的捂住鼻子，“生个孩子就死了，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用。”他看着尸体，脑中却在想着把尸体和别人配阴婚。

最终她的尸体以一斗米的价格被卖给了其他人，阴暗的世界里，这个女人终于得以解脱，在那个战乱不安的年代，死是最好的解脱，配阴婚是为了省棺材钱，为了捞点大烟钱，就连尸体都要出卖。

她的父亲原来是个苦劳工，后来摔断了腿，天天叫苦连天，在别人的推荐下开始抽大烟，可大烟这东西，只要沾了就再也戒不掉，银子一把一把的花，从此这个家变得贫穷不堪。

而她的母亲，为了养家糊口赚大烟钱，没日没夜的织布，可那点微薄的收入，又怎么撑得起大烟这个无底洞呢，只要他离了大烟就打人，每每都会摔盘子砸碗，所以家里也只剩下几个缺口的破碗。

那个女孩，最终被起名莲房，连拥有姓氏的权利都没有，因为家中贫困，莲房从小被饿的瘦小，虽然她容貌不算什么倾国倾城，但也称得上秀丽，在三岁时，她父亲为她找了媒人。

她父亲从来都把她当成一个物件培养，为了将来能嫁进富贵人家，从小便要经过教育，为以后的相夫教子做铺垫，媒人盘算着，看着莲房清丽而年幼的脸庞，如果不是因为莲房家境贫穷，她想必是那些公子哥抢着要的。

“这样的丫头，只能裹脚，光裹脚还不行。”

媒人话说一半，她父亲已经急得不行，“还要怎么样才能嫁出去？”媒人沉思片刻，“找个家境好的，要是愿意认她当姐妹最好。”莲房只看着父亲和媒人说话，年幼的她并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认姐妹在那个年代是很多女娃娃唯一改命的机会了，一些命格不好的富人家会找一个同日生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养在一起，接济这个人家，说的好听些，叫认姐妹，说的难听些，那就是替死鬼

她隔天就被送到了另一户稍微有些钱的人家，那家是一个落魄的商人，去和洋人做生意，说洋文，学洋人学的东西，但莲房的父亲自然是不允许莲房学的，他是一个无知的男人。

他认为这是不洁的象征，“哪有女孩子家学那些的。”他一边接受着别人的接济活着，一边诋毁着新事物，那家人的女孩姓谭，单名泠，她的家人是从外国留洋回来的，因为不接受抽大烟和时机不利，最终落魄。

莲房时常看到父亲躺在床上，拿着烟枪，烟雾缭绕，她被呛得直咳嗽，父亲却总是嘲笑着，“果然是丫头，这好东西都不知道。”但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在谭家出现过。

在莲房五岁时，她经历了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也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那就是裹脚，谭泠那日也在，那天，谭泠被送去莲房家，“沾人气儿”，莲房被父亲和姑姑摁在了床上，父亲死死摁着她。

姑姑手中拿着长长的白布条，生硬用力勒紧了莲房的脚，只听一声脆响，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莲房疼的叫的撕心裂肺，拼了命的想挣脱，用力的乱蹬，他的父亲，没有一丝一毫心疼，反而重重的给了莲房一个巴掌。

“所有的女人都能裹脚，怎么就你不能！”

莲房被打的不敢继续挣扎，疼的惨叫声不断，谭泠站在院里，懵懂的看着他们给莲房裹脚，她不知道裹脚是什么意义，她只看到自己的玩伴十分痛苦，她站在门外，不敢过去。

媒人这时看到她，赶紧走过去抱起她，捂住她的眼睛，带走了她，而莲房难逃一劫，双脚被裹得不成样子，一双三寸金莲，在当时比容貌重要的多，她痛的几乎走不了路，却被从床上扔到地下。

因为只有多走动，才能让脚型更好看，她疼的面目扭曲，佝偻着背，小心翼翼的走路，每一步都都如同踩在碎玻璃上一样疼，剧烈的疼痛吞噬了她，就连走路的姿势都要重新学。

那样的步履蹒跚，被视为美，这样畸形的审美，一点一点燃烧着所有的女性，将她们变得残缺不全，莲房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她裹脚，她不明白，父亲讨厌自己，可同为女人的姑姑为什么要让自己裹脚。

黄昏时分，谭泠被送回了谭家，媒人也走了，只留下孤身一人的莲房，莲房每一步都走的艰难，疼痛席卷全身，她的父亲又开始吸大烟，半卧在床上，一阵阵烟雾飘出，呛得人睁不开眼。

夜幕很快降临，莲房躺在偏屋，疼的睡不着觉，脚上的白布染了血迹，她不敢哭出声，只要他抽上大烟，就开始疯癫，莲房无助的蜷成一团，在黑夜里，幼小的她第一次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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