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绪

说实话沈曦是想见见这位名将的，前世自己掌权之时他早已战死，不曾得此助力实乃遗憾之事，不想今生竟然有机会做了夫妻，这爱才之心又在蠢蠢欲动。

只是现在时辰已晚......

等等...这是她的驸马，管它个屁的时辰已晚，冲！

“慕儿，可是驸马回来了？”

李慕儿闻言便让一个小丫鬟出去查看，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回来了。

“回殿下，驸马业已回府，现在正在东院里喝酒呢。”

夫妻两平时并不睡在一间房里，府中东西两个主院，沈曦和方庭玉各一个。

定远侯府本就人丁稀少，老定远侯只娶了正夫人一位，而方庭玉的母亲生下他妹妹之后便去世了，府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还有一个没出嫁的方清雅，而这个小姑子今日不知她要在正厅摆饭，便如同往日一般在自己院子里吃了，故而沈曦也没见到。

李慕儿挥手让小丫鬟下去，这才轻声对沈曦道：“殿下，安宁伯无故怎会让驸马前去府上，想来很有可能是为了徐家那个的事情。”

李慕儿口中的徐家那个就是方庭玉的表妹，是他姑姑的女儿，叫徐兰姝。

如果真是此事，方庭玉恐怕也是心下不快。

沈曦喝酒李慕儿不知晓真实原因，只当她是为了齐王，但沈曦自己心下门儿清，而方庭玉嘛......若是传言属实，恐怕他对那徐兰姝倒也真有几分情谊。

说实话若不是李慕儿点出来，沈曦差点忘了方庭玉还有这一段情，一不小心把神将滤镜给他加的太厚了。

这回沈曦心中因为见到传说中的英才而燃起的熊熊热情渐渐冷却下来，如果说方庭玉真的因为这个，那她过去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再一想，她本来是脑子一热准备过去和他谈谈治国之策，分析分析局势的，现下冷静下来才想到这已经不是前世了，他们之间不光是君臣，还是夫妻。

哪家夫妻之间谈治国之策行军之道啊？

“罢了，慕儿，你去让后厨备一些醒酒汤，到时辰给驸马送过去。”说罢，沈曦便起了身，和紫云回房去了。

李慕儿自是应了，想着皇后娘娘这一劝倒还挺有用。

东院。

月华如练，秋风渐起，丝丝寒意侵入衣袍，而石桌旁的人恍若未觉，只端着手中的酒罐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长年在边疆苦寒之地生存惯了，京城这点秋意，在他眼中算不了什么。

“侯爷，您少喝些吧，先前在安宁伯府上已然喝了不少了！”周凌把方庭玉脚边那个空了的酒罐子收起来，皱着眉头劝着，若不是打不过这人，怕是直接动手抢了。

方庭玉一身玄色武装，玉冠束发，就算坐着也能看出来他身姿高大，因为常年行军，他的肤色更偏向小麦色，带了几分武将的英姿飒爽，右边的眉角上虽有一道小小的疤痕，但他本来生的就俊美无俦，这样一来倒有一些野性之美。

此时他虽已喝了不少酒，也只是面上有些发红，倒不见其他仪态和行为举止上有什么出格，听见周凌之语，不过嗤笑一声：“虽是离了军中，我这酒量倒还如常。”

说罢，他撇了周凌一眼，接着道：“你若不想陪我喝，就闭上嘴滚。”

周凌神色如常，想来也是习惯这位定远侯的性子了，只是站在一旁叹息道：“小的知道侯爷心里不是滋味，哪个人受得了这冤屈，京中人也真是多事，您和徐小姐本来就没什么事儿，不过是好心帮她弟弟出个主意，倒也传出这风言风语来，平白惹了一身骚。”

方庭玉没吭声，他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给周凌：“现在，离我远点儿，等会儿揍起你来别说没让你跑。”

周凌缩了缩脖子，知道他是真有点儿不高兴了，先出了院子缩到外头去了，准备过一会儿再进来劝劝。

看着周凌滚了，方庭玉这才微微叹了口气，今天确实因为徐兰姝的事情被外祖父敲打了一番，但这倒也不是他心中烦闷的根本原因。

他望着头顶的月亮，白玉盘一般，透过这皎洁的月光，耳边似乎又传来了羌笛之声，铁骑踏地作雷，旌旗铮铮作号，千里之外的边关将士，想必此时看得也是这月了。

他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喝酒，却安心不了。

徐兰姝和他说，她和弟弟想从军去，徐家业已开始走下坡路，他们二人于科举上难成大事，去边关搏一搏倒还有个盼头。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愿尽力助之。

他可助他人，却无人能助自己。

边疆的黄沙不会停止飞扬，若不彻底把金人打怕了，战火迟早会烧到南边。

想到这里，他又嗤笑一声。

现在这些，能与他何干？

一个被变相囚在京城的人，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为了些鸡毛蒜皮捕风捉影的谣言四处碰壁。

真是越活越没劲。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想再喝时，却发现这一罐也叫他喝完了。

方庭玉不满地皱了皱眉，冲着院外叫道：“周凌，再给我拿点酒来！”

不料这回他许久没有听见周凌的回应，心里骂着这兔崽子跑哪里去了，一回头便瞧见这小子手里端了一个汤盅走过来，脸上笑得贱兮兮的。

方庭玉挑了挑眉，看着周凌那副样子就想给他一脚：“你小子拿了什么玩意儿？笑成这副狗熊样儿。”

周凌自动略过方庭玉话中带着的刺，小心地把手中的汤盅放在他面前，挤眉弄眼地说道：“侯爷，猜猜这是谁送过来的？”

方庭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周凌。

但是周凌还在那贼兮兮地问，方庭玉就直接踹了他一脚：“除了公主，还能有谁？”

这个点，清雅早就歇下了。

周凌拍了拍大腿上的灰，有些意料之外，瞪大了眼睛：“侯爷你怎么知道的？”

方庭玉觉得周凌再在他身边当差可能活不长，说不定哪天他一个火气上来把人给打死了。

“哦~小的知道了，肯定是小的刚才没控制好表情，太明显了。”说罢，他把汤盅的盖子掀开，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侯爷，趁热哈，别辜负了公主殿下一番好意。不过...公主怎么今天想着给您送醒酒汤了？”

方庭玉看着飘出来的热气，喝了酒的眸子被染得有些迷离，他大概也能猜到，今天沈曦被皇后召进宫里，怕也是为了她和齐王的事情，今晚的醒酒汤，就是她的表态。

他知道这位朝华公主和齐王的关系很好，但是究竟是不是外人所说的那样，他倒觉得未必，这从自己和徐兰姝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京中之人口舌的厉害。

不过沈曦不大待见他却是真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自己还郁闷了几天，但后来便想开了，这种强行拉起来的政治婚姻，又是和皇家结亲，哪里能如寻常百姓家那般，故而两人各过各的，互不相干，他也没什么说的。

方庭玉用勺子搅了搅汤水，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他人所迫，应也是不情不愿。

“叮。”

勺子碰上碗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盅中的醒酒汤，被他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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