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你的命

叹气，皱眉。

寒气攀上了人们的腿脚，夜晚的早餐店又冷又静。雷淼已经不再敢看顾城东的眼睛，他没被人拒绝过，他害怕被人拒绝。

“我拒绝。”

“呼，我猜到了，”雷淼长呼了一口气，松开了那早已捏的发白的手，抓起电子烟便要放入嘴中。

“这里不准抽烟。”顾城东握住雷淼的手说道。

“我有点好奇，你闻得惯庙宇里的香火，闻得惯早餐店里烟火，怎么闻不惯手里的烟，”雷淼收回了手，继续说着“况且，我还是水果味的。”

“饼冷了就硬了，人走了......”顾城东顿了顿，苦涩道：“茶就凉了。”

雷淼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知道炭火烤出来为什么更受欢迎么？”顾城东掰下一小块送入嘴中，继续道，“人们能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同，橡木桶能影响红酒的味道，周遭的香气能影响茶叶的风味，而我想逃避这样的味道。”

“你不喜欢西瓜味？还是不喜欢二手烟。”雷淼的眼睛转动了起来，像刚睁眼的猫头鹰。

“逃避名利。”

“嘶，”雷淼欲言又止，他想反驳，他想告诉顾城东我们还是朋友，朋友帮助朋友，就像曾经那样。

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人们也不再带着臃肿的钱包，钱成了数字，通信成了数据，人们坐在地铁中穿行在城市里，玩着手机，像地上的蚂蚁，用触角联系。

一站路可以吃掉一个包子，第二站吃掉一个鸡蛋，第三站喝完手里的豆浆，漫无目的又迫不得已，雷淼捧着一块五的小饼，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妈妈的饭更好吃，因为从容又充满爱意，他很久没有慢慢的品味过这样的味道，中辣、特辣、变态辣，人们挑战着极限，刺激着味蕾，用生锈的锯齿，摩擦着生活的琴弦。

雷淼没有意识到，或者他没有意识，他被带到一个真实的梦里，幸福的梦里。

小小的桌子散着幽幽的光，是方才顾城东绘制的图案，而桌旁的雷淼眼神空洞的坐在那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滴嗒，滴嗒，滴嗒。”

墙上的老钟表标记着时间，顾城东并没有行动，他不知道别人的六神宝库有什么，他不好奇，因为在他心里，他就是个普通人，每天要去买菜，生火，做饭，一荤一素一饭一汤，当年他师傅告诉他他无法逃脱自己的命运，有能的人会压着的世界线下陷，而周遭的事最终都会滑下来，撞向自己，五年了，他经营着小小的店铺，他都快忘了曾经的生活，他想试图证明师傅错了，他可以成为一个普通人，他本就是个普通人。

掐诀，画符，作为一个大开六神宝库的人，在其他修行者看来十分不解，顾城东不知道自己的能力之于人世之中为何处，强不强，弱不弱，他也不想知道，他的师傅总告诉他，他是被上天眷顾的人，他拥有了修行者想要的一切，但是他觉得，他失去了一切。

“呵”顾城东扶了扶额头，他有些恍惚，最近总是想到那些在山上发生的事，“可能是太累了吧，明天就不送外卖了。”

修行者是所有开启这六神宝库的人的称呼，不论是何魂器都有自己的修炼之法，所有之物不同，所带的因果便不同，六神有物之人便多了许多骇人的手段和精绝的能力，而鸿蒙雾气之人为多数，他们利用各种功法也能达成所想之效果。怀璧其罪，顾城东总是认为既然是因果之物，便不存在无故强大一说，事事有门槛，事事有代价，这并不是一个缘字就能概括的了的，但是凡是六神之库有物之人，便无法跳脱出来凭空修炼，如鸿蒙雾气之人一般修炼功法，如此这般，顾城东既然不想使用这份能力，便只能使出些练气手段。

雷淼确实求错了人。这么多年了，顾城东早就不是当年他认识的那个少年郎，他的脸上没有属于年轻人的青春，从城市青年变成小镇中年，而雷淼的出现打破了顾城东多年维持的生活。

“可我真是个热心肠啊。”顾城东苦笑了一下，掏出怀中的符箓便开始布置，“这世间不仅仅靠六神之修行解决问题，而这造化的万物都可以借势，原来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可常说这是身外之法，登不上台面，呵呵，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啊。”

顾城东取出三张符箓分别贴在雷淼的额头、小腹和后背，完事后又取出一支毛笔，一碗水，便在雷淼脸上书写起来，一笔一划虽说清水无色，但顾城东写下的文字却撒着淡淡的金光，煞是好看，待书写完毕后，脸上的字便如同苏醒一般，流动了起来。

“炼气者的功法派系果真是庞大而神奇，这藏物夺窍之法，当是诡异了很多，真是棘手啊。”浅浅的吐槽后，顾城东便发现问题的复杂。

“啊。”顾城东发了发牢骚，随后气息通达，随着气的联通，几道符箓便闪着金光化入雷淼体内，消失不见。

“散了吧。”说罢顾城东摆了摆手，原本房间的真气禁制便消失不见。

雷淼的双眼也逐渐恢复了神采，突然一怔神抓起顾城东的手道：“你一定要帮帮我！”

顾城东拍了拍雷淼搭着的手，并没有说话，门外烧烤摊的烟气已经铺满了整个街巷，老式的电风扇也在困难的摇着头，只有如同机器人不停重复的雷淼，还有桌上沉默的四张照片。

“回去吧，你的命我十年前就救过了。”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给你买下这条街，给你连锁店！”

顾城东嘴角上浮现了些许笑意，似是有些不值，原来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我说过了，你可以回去了，但是这几天记得开着灯睡觉。”

“呃。”

“你没得选，不是么，谁又能选择呢，这个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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