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不平等交易

不管对方怎么想，但只要长者有买东西的想法，那都是值得高兴的，牧澜连忙跑到柜台后，有些生疏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交易凭证。

这是“一圆店”里的一个规矩，每当有客人完成交易时，就交给对方一张交易凭证，证明这次交易正式生效，而在第二次交易完成后，就送给对方一张会员卡。

至于会员卡有什么用，牧澜尚不清楚，也懒得去想。

一枚基利硬币已经是这个世界里最小面值的通用货币，难不成第三次交易时可以优惠到将一枚基利硬币掰成两半？

不过这些对于牧澜来说还太过遥远，搞不好这一单生意马上就要吹了。

“客人，您这是出门忘记带钱了吗？没关系，要是现在有困难的话，欢迎您明天再来。”

看着长者将手伸到袍服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子却始终抠抠搜搜地连一枚硬币也掏不出来，牧澜只好是笑着替对方打圆场。

“唔……这次交易需要一枚硬币的确是相当公平合理的，但我暂时无法将这枚硬币交予你，对此我很抱歉。”

最终，长者僵持在口袋里半天的那只手，还是没能够掏出一枚基利硬币，所以他显得底气不足，微微垂下头，诚恳地向牧澜解释着。

“不是吧？这位客人……您这是想要赊账吗？”

忍着心中MMP的情绪，牧澜的笑容渐渐有些不耐烦。

因为他觉得这长者固然身着朴素，而观其气色和谈吐都绝非贫瘠之辈，对手上那瓶山寨清凉油爱不释手，大有誓不罢休的渴望。

可这一圆的买卖还要磨叽半天多少就有些离谱了。

难不成这长者其实是异世界的抠门老财主，是那种即便家财万贯，出门买东西也要讨价还价，能多占一分钱的利益是一分钱的主？

“不是不是，我并不是想要赊账，请您千万不要误会。”

长者望着牧澜嘴角那一抹郁意，忽然间用力喘息起来，将头埋得更低，从胸前珍重地取下一枚胸针，放到了柜台上。

他喘着气，试图让牧澜感受到他的全部善意：“我知道，您这里的东西根本无法以财富来衡量，而您想要的东西请原谅我现在无法交给您，我希望能够用这一枚胸针用作交换。”

牧澜有些迟疑地望着柜台那枚巧夺天工的胸针，即使这玩意是只有噱头的工艺品，但其璀璨夺目的造型也足以让女性心动不已。

难不成眼前这长者脑子真的有泡？

当牧澜小心拾起胸针观赏时，他更坚信了这一点。

胸针入手时变得更为耀眼，某种不知名的贵金属浑然一体地形成了框架结构，晶莹剔透的八枚宝石在闪烁着斑斓绚丽的光彩，就连牧澜这种门外汉也无可否认这枚胸针潜藏着巨大的价值。

将胸针重新放在柜台，牧澜压抑着某种欲望，侧头望向长者的身后，笑道：“客人您是在开玩笑吧？这枚胸针实在太贵重，我看您还是先考虑清楚，没带钱这次真就算了吧，我真遭不住您这么消遣。”

“难不成异世界也有这种测试人品整蛊搞笑的节目？可这里也没见到有其他偷拍的摄影师啊？要是在店里提前设下隐藏摄像头就更不可能了，这老头就是店里唯一进来过的客人。”

牧澜努力思索着各种可能，但又很快被他否决了。

长者的嘴唇因为干燥而泛白，他努力展现出最正常的一面：“我知道我这是在开玩笑，毕竟这枚胸针的价值确实比我所求的逊色不少，可这枚胸针对您而言应该比一枚硬币更具有意义。”

牧澜心想这还用你说，智力障碍者大概都清楚这亮晶晶的玩意比那破玻璃瓶昂贵得多，即便是拿去当铺典当，恐怕能够换出一座小山的基利硬币。

尽管牧澜无法去亲身探索这个世界，但从那些漫长无际的典籍里，他还是了解到这个世界不少的风俗文化，至少对于一枚基利硬币的购买力，他还是很清楚的。

所以牧澜更加纳闷，而且烦恼于另一件事情，这笔极其不对等的买卖决定权不在他这个店小二，而是取决于店铺主人的意愿，他要是擅自更改了交易条件，会不会……

还是先试试看吧，牧澜潜意识告诉他，即便这次没有按照那道声音的吩咐达成交易，但获得这枚胸针应该也不会令那道声音太失望。

只不过他还是谨慎地向长者确认道：“您确定您现在精神稳定正常吗？我事先声明，您要是真想这么换，我也不拦着你，但客人您日后可不能反悔，这胸针一旦完成交换，你可就再也拿不回去了。”

这既是一种询问，更是一种牧澜出于友善的告诫，倒不是怕眼前这长者以后悔悟叫人上来打击报复，而是一旦交换达成，那这东西可就真的变成店铺里的一部分了。

“我的精神……很好，让您费心了。”

长者言语说得情真意切，可他的声音却变得有些恍惚不清：“那我这就先走了，就不再打扰您了。”

匆匆而去，长者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慌乱无措的意味。

“这就走了么？无事发生，那看来这笔规则之外的交易，也算是可行的，就是有些太过于奇葩了。”

把胸针放到柜台后的书架上，牧澜确认了眼前的情况。

牧澜走到货架前，拿起一瓶一模一样的山寨清凉油，打开倒出几滴透绿的液体，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咳咳……还是那股子呛鼻的廉价气息，山寨厂家的用料，那能好到哪里去。

这说明这山寨清凉油还是那破玩意，所以牧澜是真的搞不懂那个长者的脑回路。

看来那长者迟早是会找上门来的，至于这胸针还不还得回去，就不在牧澜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

长者走出店铺之后，苍老的身躯瞬间变得伛偻了许多。

即便没有秋风，他的脊背已覆满了寒意，好在那没入灵魂深处的冰霜，随着踏出店铺开始慢慢消融。

长者从未感受过今日这般的渺小卑微。

他的口袋里其实有7枚基利硬币。

可就在他的手接触到基利硬币的一瞬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觑着他。

把他的血肉、骨头、灵魂审视透彻，再无任何一丝隐藏。

而更惊骇的是，几乎在那刹那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生命被手上那一枚小小的基利硬币抽取。

万幸的是，对方似乎只是以这种“微不足道”的小手段，告知了他交易的条件，这个过程并非强制执行的，他仍有自我选择的余地。

所以在情急之下，长者不得不将魔法之神的恩赐作为交易物，以求这场不平等的交易能够维持下去。

手中这瓶“神水”对于长者而言确实是极其合适的，只是他更畏惧取消这场交易所带来的后果。

从“年轻人”的脸色变化开始，长者顿时感觉到空气中对他施加的无形压力，就好像无数触手开始在他身上蔓延缠绕，侵入他的肉体，深入他的骨髓，抵达灵魂深处。

虽然这一切并不致命，但这种强大的压迫感令他的精神开始产生腐蚀感。

长者甚至不敢抬头再看，那里似乎存在着极端混沌、不可名状的神秘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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