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渊逆》序《风》

卡瓦博格的风，比想象中更轻。

它不咆哮，不怒吼，而是在你耳边持续低语，像是在念一段忘却千年的咒。它又开始刮了，间断的时间少得可怜！

他一个人走在雪线之上，绕开管

他一个人走在雪线之上，绕开管制区域，沿着一张老旧地图攀升。脚下的每一块岩石、每一寸雪地都藏着陷阱，而他仿佛正穿行在某个早已注定的命运剧本里，每一步都像踩在旧梦之中。

没有人知道他来了。

没有背包客、没有拍照打卡、没有GPS的定位点。他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冰镐、登山杖、压缩食物、保温水壶。帐篷轻得像纸，每晚都被风吹得鼓胀。他不奢望舒适，只求不死。

他曾攀登过其他雪山，甚至靠近过七千米的高峰。他知道高反的痛苦，也知道冰裂缝下是怎样的死亡。但这次，他的心态却不同。他不是来挑战什么，他只是……非来不可。

因为梦。

那个梦，从几个月前开始反复出现：他站在天地之间，仰望一座倒立的山。山脚在空中漂浮，山尖却向下扎进虚无。整片天地都在旋转，方向感被彻底抹除，只剩下山本身，像是宇宙的锚点，扭曲现实的核心。

他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他只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前往。不是宗教，也不是信仰，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记忆。

于是他来了。

一路往上，雪越积越厚，风却始终轻柔。他踩过碎石坡，趟过腰深的雪沟，搭帐篷、熬雪水、吃冷掉的压缩饼干。他的世界被压缩到极致，只剩下呼吸声与脚下的地面。

渐渐的，他开始分不清时间。太阳总是在一块厚重的云层后若隐若现，昼夜轮转模糊。手表指针还在走，身体却早已脱离节律。他会突然在雪地中站很久，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比如一块布满裂纹的岩石，或者一根插在冰缝边缘的绳结。他不记得自己为何停下，只知道，那里似乎“有过他来过的痕迹”。

他有过错觉。

一次是在穿越一个积雪低谷时，他发现雪面上印着一串鞋印，很浅，但清晰，方向一致，正好是他将要行走的路线。他本以为那是自己的回头路，但地图上这段路径他是第一次走。雪下得那么急，那些鞋印却毫无被覆盖的痕迹。

还有一次是在夜里，风停了。他躺在睡袋中，突然听见一阵细小的铃铛声，像是牦牛脖子上的挂饰，清脆、缓慢、规律。他睁开眼，帐篷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但那铃声像是从雪下传来，从脚底往头顶蔓延，穿过骨头，直接响在他脑海里。

他曾试图不去理会这些异样，只专注于登顶。可越是往上，雪地越像记忆的回音。

他隐约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某一处冰坡上，他凿开结冰的岩缝做固定点时，竟发现里面早已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钉。款式老旧，不属于他使用的装备。他愣了几秒，又低头看到一块被风雪磨平的铭牌——上面刻着他自己的名字，模糊而生锈。

那一刻他几乎呕吐出来。

他把那块铭牌砸碎，狠狠埋进雪里，像是要把某种东西一同埋葬。他告诉自己是幻觉，是高原反应，是压力下的错觉。但接下来的整整一天，他没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他走到一片高原平台，四面环雪，天空苍茫。

那地方安静得近乎不真实，连雪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他站在那片空地中央，试图眺望山巅，可前方却只是一堵浓雾。他本想扎营休息，刚准备脱下手套，却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微凉，仿佛有什么东西靠得很近。

他猛然回头——

什么都没有。

可风停了。

彻底停了。

不是暂停，而是“被关掉”。他转动脖子、挪动脚步，却听不到声音。他张口呼气，也没有气流的回响。他像是被困在某个静音空间里，而整个世界，都被某种无形的意志按下了“暂停”。

他望向远方。雾气之中，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浮现出来。

那是一座山。

倒立着的山。

就像梦中的那座，轮廓、比例、纹理都一模一样。它从天空垂落，像一块巨大的倒锥，底部连着某种无形的维度。与其说那是山，不如说那是一道伤口，撕裂现实的缝隙。

他瞪大了眼，却在下一秒剧烈头痛。

意识像被人狠狠拉扯，呼吸紊乱，手脚开始抽搐。他跌坐在雪地上，耳朵里响起了嗡嗡的低频——不是耳鸣，是低语，无数种语言同时在说话，语调一致，却毫无逻辑。

那声音仿佛在念他的名字，又像是在召唤他返回某个地方。

就在他快要昏迷的那一刻，风突然回来了。

世界恢复了声音，雪粒打在他脸上，冰冷刺骨。他大口喘气，像是从水底捞回来的溺水者。他撑着身体站起来，踉跄几步，盯着天空——雾没了，那座山的影子也没了，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他看了看手。

掌心被什么东西划出一道口子，正在缓缓流血。

他不知道那道伤口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但他隐隐明白，真正的攀登还没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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