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郡马爷不当也罢

听着施仙儿的话，柳溪风心底生寒，林清予是燕山城郡主，凭什么无缘无故就让自己当郡马爷，也就是说，不管他是柳溪风还是杨东风，是了，她现在估计都还认为他的名字是西北风的西风，或许对她来说他是谁根本不重要，她需要的只是有人当上郡马爷。

柳溪风将信将疑地问道：

“我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施仙儿见他动摇，咬牙切齿道出内情：

“林家二公子是我与人合谋下的毒，但是我怀疑他根本没死，如今郡主将计就计为他办了丧事，林家大公子几乎不可能回到燕山城，从此她便可以名正言顺接管燕山城，郡马爷正是她堵绝各方想打她婚嫁主意的幌子，别忘了你们南夏的规矩，寡妇都要嫁给立下功劳的将士，你若死了，她便成为寡妇，要娶一位郡主寡妇，估计至少要有打下一座燕山城的功劳罢，这世间能有几人办到？”

经妖女这么一提醒，柳溪风才想起来在大牢的时候，老李曾经说过寡妇要官府安排嫁给功勋将士这事，郡主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二公子没死还可以理解，只是那林大将军，女儿的婚姻大事也不管么？”柳溪风在城主府不能乱逛，便是因为有林大将军在。

“婚姻算甚么大事，况且林挽澜与南夏朝廷的关系复杂得很，朝廷在燕山城的耳目众多，他不会轻易出山的，郡主再怎么闹，燕山城不还是在他们林家手里。”施仙儿回道。

一番话听完，柳溪风已是遍体生寒，果然像郡主那般身居高位的人，脑回路就是不一样，沉吟片刻，他看向施仙儿，仿佛看向最后的希望：

“仙儿姑娘，什么时候能带我离开？”

“你且回去，明晚二更时分，你想办法出城主府，往东半里，庆余包子铺门口，会有人接应你。”

“大晚上的城主府哪能想出就出，再说我又不会武功，不像你们可以高来高去的，我上个房顶都费劲。”柳溪风还没说完，便看到施仙儿以手扶额，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仙儿姑娘，怎么了？

“都说了这地下室不通风，偏偏还要带个面纱扮酷······先出去吧。”

“你原路走罢，我走另一边，记住明晚二更时分。”

“那接头暗号是什么？”

“你想一个。”

“······洛阳故友如相问，霜叶红于二月花。”

施仙儿本想再说点什么，一时头晕乏力，呼吸困难，又想不起，便止住想法快速走向另一边通道离去。柳溪风在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原待半个月也没有高原反应，此时的缺氧环境倒还能承受，看到施仙儿离开，他便拿起那火把原路返回，小厮正在天井门口等着，随后带他一起离开。

······

城主府，郡主书房。

“郡主，西楚使团递交文书，副使明日离城。”一瘸一拐的杨主簿拿着一封文书进入书房，希儿转交到林清予手上。

“杨主簿，明日代我送她出城。”林清予略一思忖，妖女在城中也没讨到什么实际好处，留下她估计还要多生事端，离开也好，“在她未出城之前，一切行踪密切监视，如有异常及时来报。”

翌日下午。

林清予仍在城主府办公，希儿来报：

“郡主，郡马爷来报，今夜在外留宿。”

林清予放下手中文书，说道：

“留甚么宿，他这两天做了甚么，认识了哪些人，给我说说。”

希儿便把服侍柳溪风的两个奴仆唤来，听他们汇报情况。郡马爷外出无人跟随，这些情况自然是柳溪风跟他们说的，无非是昨日上街东逛逛西逛逛，后来认识三位公子，喝了一下午茶。

“今日又是与那三位公子喝茶么？”林清予知道那几个纨绔公子，以前便跟二哥混过，如今二哥不在，他们估计收敛不少。

“启禀郡主，今日郡马爷在青楼。”回话的是柳溪风差回来报信的小厮，柳溪风的原话是让他说在朋友家留宿，但是小厮明白谁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然不会传他说的话。

“德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便让他死在外面罢。”郡主柳眉倒竖，气狠狠地说道，却再无吩咐，希儿便让那小厮下去。

燕山城，花红院。

花红院是燕山城最豪华的青楼，楼高五层，越往上消费档次越高，姑娘美貌才艺更佳，燕山城更是流传着“欲求花解语，更上一层楼”的说法，花红楼的姑娘各式各样，千娇百媚，花样繁多，既是男人的温柔乡也是销金窟，即使纨绔如林家二公子，平时也只是常逛四楼，而今天柳溪风跟着周李田三位公子，便是在二楼听听小曲儿，看看清倌。二楼总共有四五十个房间，每间房又隔断出厅、室，风格不一，厅中大多布设屏风、纱帘，琴棋书画各类倌妓不一而足，柳溪风与三位公子便是在一间唱曲的房间内把酒言欢。

房间隔音不好，莺莺燕燕丝竹环绕，夜幕降临，酒过三巡，柳溪风便起身告辞：

“今日甚欢，明日再饮。”说完佯装不胜酒力，站起来歪歪扭扭地向门外走去，三位公子也不强留，兀自嘲笑他以后估计再无机会来花红院。

柳溪风在一个小婢的搀扶下走出花红院，离开几十米拐个街口便恢复正常，虽然以前不常喝酒，酒桌上逃酒的技巧还是见识过的，方才的杯中酒几乎全在内襟上了，今晚可不能喝醉，小命要紧。

订婚前还去青楼花天酒地，郡主也不管，可见柳溪风这个郡马爷当的多么虚无，虚无又自由，郡主似乎只要他人活着就行，准确来说是活到订婚的时候。

宵禁从二更时分开始，柳溪风要赶在二更前到庆余包子铺。二公子遇刺才过去没几天，城内治安空前的太平，也让他行动自如轻易到了包子铺。

黑夜降临，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急匆匆赶回家的路人，间或传来几声狗吠，包子铺只有一面招牌迎风呼呼作响，无人接头，柳溪风只好站着静静等候。夏夜是如此的闷热，再加上为了逃酒特意穿的内襟，内襟上又被酒沾湿，湿热交加，甚是烦躁。

“洛阳故友如相问。”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随风而来。

“一片冰心在玉壶。”柳溪风下意识回答，突然想起来不对，“霜叶红于二月花。”

那人终于从柳溪风背后现身出来，个头高大一身黑衣的男子，头脸都裹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压低声音：

“跟我走。”

柳溪风也不废话，跟在他身后便窜入巷子中，又是七拐八绕，绕得晕头转向，才来到一间店铺里，一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布匹店，谁能想到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布匹店，后院井下连通着一条地道，柳溪风跟着黑衣人猫着身子走了大约两里远才回到地面，身子骨感觉都要废掉。

“兄台，仙儿姑娘在哪，怎么不与她汇合？”缓过气来，柳溪风从朦胧的月光下，认得自己已回到官道上，周围却无其他人。

“圣女白天离城，郡马爷晚上失踪，郡主定会派人追上盘查，我们过两天再与她汇合。”黑衣人开口解释，见柳溪风缓过劲来，又说道，“此处还不安全，快随我走。”

两人消失于夜空之中。

······

盛夏的气候，炎热难当，尤其是在阴云密布的午后，更是闷热，一场大雨正在天上酝酿。

燕山城外六十里，官道又蜿蜒进山林，一小队人马正在慢慢悠悠地前行，当头两人骑马，中间跟一辆马车，后面六人步行。

“大当家的，三匹马，马车上一个人，一共九人，这是票大的，干不干？”山林里，一把茂密的树枝下传出一声低语。

“甚么人家，九个人出门三匹马，肯定肥得很，大当家的，干吧。”另一丛树叶下又传出一个低声。

这阵势这话语，无疑便是一伙绿林好汉。此处离燕山城甚远，又是茂密的山林，人烟稀少，平常路过的商旅都是大队人马，似官道上这般几人便敢出远门的，一年都遇不上几拨。俗语有云，才不外露，马匹处于朝廷严管之中，平常上百人的商队才有两三匹马，拉货物则用驴车牛车，九个人配三匹马，非富即贵。

“他们的服装，像不像城主府的？”一丛低矮的灌木下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说道。

“不像，倒是跟前几天过去的那一大拨人有点像。”旁边立马有人低声细语，“那拨可是西楚来的使团！”

“使团，关我们鸟事，要不是看他们人多，上次便劫了，上！”那沉稳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

“拦路虎出没，留下所有值钱的东西！”一声洪亮巨吼，一个壮汉带着三四十人围住官道上的八人，前面的七八个汉子人手一把明晃晃的刀枪，后面的手持长短不一自制的木棒。

“哈哈哈哈哈，我若不留呢？”一阵妖媚的声音从马车传出，帘子掀开，走下来一位面戴红纱，身着红衣的女子，正是施仙儿。

“哟，还是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动手，全部抓活的！”壮汉看清眼前的美娇娘，又是一声巨喝。

“冲你这句话，我也留你活口，嘿嘿。”施仙儿话音一落，软鞭即至。

壮汉反应敏捷，侧身躲过，举刀回击，目标却是施仙儿执鞭的手腕，显然是不想伤人性命的打法。但壮汉却不是施仙儿对手，几招下来，脸上背上挨了几鞭，痛得龇牙咧嘴。而在周围，他的弟兄们也不是其他人对手，照面的瞬间便有几人由于出手不够果决当场倒下。

圣女的随从，自然要有一等一的身手，骑马两人一男一女，俱是月轮教护教高手，在教中也排得上名号，怎会把这群虾兵蟹将放在眼里，基本都是一两回合放倒一人。其余六人也都是教中好手，虽然此时穿着西楚王室护卫军服装，在这小队中地位最低，拿起吃饭的家伙来却也是个个以一当十，这些乌合之众那里是他们的对手。

不出一刻钟，劫匪团全部倒下，没一个站着的，还想站起来的却被施仙儿踏着胸口：

“听闻你们南夏的劫匪能抢时间，跟我说说是如何抢的罢，说出来便放你走。”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壮汉一扭头，甚是硬气。

“你这人听不懂人话是吧，我甚么时候说要杀你了。”施仙儿气出笑来，又是一鞭子抽在他身上。

“咝······你说的话如何能信？”壮汉疼得吸完一口凉气。

“本姑娘此行路过此地，剿匪并不在我计划之内，且剿掉你们于我并无益处。”

壮汉一想觉得有道理，便道：

“吾乃······”

“咻！本姑娘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哪的，今日未见过你，问你甚么说甚么便是。”施仙儿又是一鞭，打断他说话。

壮汉赶忙回道：

“是是是，我等劫道先把人绑了，在一旁埋伏的兄弟再出来用时间计量器抽时间。如今我们失手，那兄弟早已撤退。”

“是这个么？”施仙儿几步走回马车，拿来一个类似竹筒的东西，正是那晚她在城主府偷出来的。

壮汉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点头回道：“对对对，是这个。”

“怎的我这个不管用？”施仙儿早把竹筒研究个遍，就差把它大卸八块了，却没有任何作用。

“这不能说，说完我便是活过今日也活不过明日。”壮汉以绝望的口吻低头回道。

“滚吧！”施仙儿又是一鞭，抽得却不重。

壮汉赶忙起身，招呼倒地的弟兄，扶的扶抬的抬，一会功夫便全员离开。

待劫匪消失于山林后，其中一名护卫来到施仙儿身边，说道：

“副使大人，张大人孤身一人怕是不好路过此地。”

“在附近找个地方扎营罢。”

刚才的战斗，仅一名护卫不小心受了点皮外伤，众人退出山林，迅速找了块平地安营。营未安好，便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快速赶来，五六十人，直到营地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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