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考试

深夜，培华学院，维之馆。

学生会的全体委员出席了这次会议，本届学生会主xi孙航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那柄黑色的刀“玛莫提乌斯之噬”，头顶上方悬挂江东孙家的玄鸟图腾。沉默已经持续了很久，水晶吊灯照亮了每个人惨白的脸。

“这是三年来的第一次，我们将失去维之馆的使用权，换而言之，这也是我们在这里召开的最后一次会议了。”一名资深委员沉痛地说，“这是学生会的惨败，我们应当承认。”

“可我们不是败在狮心会手里，张逸鑫不是胜利者!”另一名委员说。

“我们可以提出申诉，必须是正式学生才能成为‘自由一日’的赢家，他算什么?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狮心会，就像一个游戏中的乱入角色!”一名二年级的委员站了起来。

“向谁申诉?风纪委员会还是校董会?”资深委员耸肩摇头，“‘自由一日’对于学校来说本来就是一个游戏日，谁会帮我们仲裁?”

“我不能接受这样出让维之馆”一名委员激动地说，“鬼知道那个新生从哪里冒出来的?‘S’级新生，，简直是开玩笑!他像么?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看他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哆嗉!”

“我注意到了!我也无法相信他是‘S’级，这简直太可笑了!一个汉中人……谁能保证他不是张逸鑫安排的人?如果我们真的出让维之馆，住进来的人也许就是张逸鑫！”有人大声说。

沮丧被点燃为愤怒了，学生会的委员们有的大声倡议，有的交头接耳，从孙航掌握学生会以来，他们一直是“自由一日”的赢家，学生会终于成长为一个可以和培华学院最传统的兄弟会“狮心会”抗衡的社团，即使狮心会后来忽然出现了“A”级学生张逸鑫，也没能从他们手中夺走维之馆，而现在他们不可思议地输在一个畏畏缩缩的新生手上。群情激奋。

“孙航。”一直靠在壁炉旁的悠悠忽然说。

委员们忽然注意到孙航已经离开了沙发，在旁边的酒柜里拿了一瓶干邑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所有目光都追随着孙航，孙航端着那杯酒默默地走向门外。

“孙航。”悠悠喊他。

孙航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会议斤里的人们，冰蓝色眼睛里全无表情，“我从来拒绝和懦夫说话，懦夫们都会拒绝承认自己的失败。”

“孙航，我们只是……”刚才那名资深委员试图辩解。

孙航扬手打断了他，“够了，我不想讨论失败的原因，我调了学院的学生记录出来，许之昂，‘S’级新生，来自汉中。他是培华学院的正式学生，我们中的一员，他两枪击中了我和张逸鑫，赢得了今年的‘自由一日’。按照游戏规则我们输了，狮心会一直保持沉默，说明张逸鑫默认了，我们如果要反悔，是我们的耻辱。”

委员们默默地对视，而后都低下了头。

“那么就按照历年来的规则，明天出让维之馆?”资深委员低声问。

“我已经交了一张支票给财务委员会，租下了 ‘行知楼’作为明年学生会的活动地，这里从午夜12点开始就属于那个叫许之昂的人了。”孙航把喝了一半的干邑放在窗台上，“不过我想许之昂现在还没有时间来享用这栋建筑，他应该正为明天的能力评定考试发愁吧?”

“你觉得他会在能力评定考试中栽跟头?”悠悠问。

“我不知道。你们每个人都参加过那个考试，它有多难你们也都清楚，它会告诉我们许之昂的血统有多纯正，潜力有多大。你们中不少人入学时的评级很高，却在能力评定考试之后被降级的。我很期待看看许之昂的成绩。”孙航环顾所有人，冷冷地笑了，“我想张逸鑫也一样期待。”

“对那个废柴来说，也许会直接降到‘Z’吧?如果有‘Z’这个级别的话。”悠悠耸耸肩。

“目前最低的是皇甫天辰的‘F’。”一名委员说。

所有委员都相视而笑，气氛忽然变得轻松了。他们想起那个令所有新生惊恐的能力评定考试，就明白了孙航的用意。维之馆的赢家要笑还不那么容易，如果一名“S”级学生真的被降级成“F”，那么即使他人住了维之馆也会被整个学院看作笑话。

悠悠注意到别人笑的时候孙航却不笑了，孙航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那正是许之昂一枪命中的地方。

……

1区303宿舍。

“总之，能力评定考试，原意是血统评定考试。主要用于鉴定学生的巫族血统，巫族后裔对于‘巫文’有相当明显的共鸣，大巫都具有‘巫颂’的能力，就是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说的话将成为一种规则，‘语言’是巫族发挥能力的工具。”皇甫天辰絮絮叨叨地跟许之昂解释，“有些学生的巫血比例不低，但是继承的都是巫族的‘垃圾基因’，能力就不足，所以经过评定就要降级，实在不合格的就要勒令退学。”

“又不是我申请的，”许之昂苦着脸，“我相当于被拐卖好不好?还勒令退学?”

“可是还是得把你在这儿的记忆抹掉，你入学时签了同意书的，此外你现在回家是不是也错过了今年的大学入学考试?”

“这是霸王条款啊……”许之昂这话没人听，丁格黑教授对于他“具有惊人潜力”的新学生却对巫族基本秘仪咒文完全没有共鸣这件事觉得非常不解，他声称自己遇见了学术上的难题，于是沉思着向图书馆而去。

宿舍里短暂地沉默下去，窗户开着，许之昂坐在自己的下铺上，耷拉着脑袋，看着窗外一轮漂亮的圆月，月光投射在教堂尖顶的红瓦上，舒爽的夜风幽幽地吹在他的身上。这种静谧的美好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其实那些不顺心的事情都是幻觉，他只是刚刚来到一所大学，即将开始新的学生生活，现在刚刚见到了自己很有大哥风范的学长，只要他躺下去睡个好觉，明天起来太阳就会照在他身上，分外美好。什么巫啊、‘冰窖’里藏的毁灭性炼金武器啊、想要他命的两派势力啊、以及悠悠的男友啊……都会消失。

对，消失掉，一切恢复正常。

他这么呆呆地想着，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他练了很多年的本事，这些年每当他觉得什么事情不顺心得超过他忍耐的极限时，他就面对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想想这些都是假的，其实一切都很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是假期不用上学了，其他的管他呢?

“你笑得很银建。”皇甫天辰从上铺垂下脑袋来，乱蓬蓬的头发倒垂着仿佛一棵枯死的莲蓬。

“你这样子很像吊死鬼。”许之昂经过有效的自我说服，心情进入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尚境界，吊儿郎当地对皇甫天辰反击。

“你试过洗脑么?”

“没有，但我会洗碗以及洗衣服。”许之昂很淡定地回答，他想皇甫天辰一定在试图吓唬他，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给他看一张扑克脸，让对方暂时退却。

“其实洗脑不难受，就是洗完了老觉得自己有点傻，”皇甫天辰完全没有按照许之昂的思路来，自顾自往下说，“中国不是有个哲学家什么的说过么?人有痛苦是因为记性太好，傻子好，傻子不痛苦。”

许之昂愣了一下，“那不是什么哲学家，是一部叫(东邪西毒）的片子里一个叫欧阳锋的人说的……我觉得我已经够傻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心里有件事，记不清楚，又很重要，你会不会成天想着?生怕不想就永远忘掉了?”皇甫天辰一副严肃的表情，似乎再跟他讨论什么人生观世界观的大事，不过许之昂知道皇甫天辰其实只是安慰他说就算那个该死的入学考试挂了也不过洗个脑，然后轻轻松松重新做人。可这个问题叫许之昂想了很久。他点了点头，“肯定会想啊，最怕那种记得有事，就是想不起来什么事的感觉了。”

“那你不行，”皇甫天辰叹口气，“洗脑就那种感觉，老觉得忘了什么，心态好就没事，心态不好就想破脑袋了。”

“行不行的又怎么样?我不懂巫文，明天铁定挂科，挂科就洗脑呗，回家复读呗，考不上大学待业呗……希望洗脑别太疼。”许之昂轻声说着，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皇甫天辰沉默了一会儿，“你刚才叹气嘞。”

“我知道，我这一天经历了那么多天翻地覆的事情，到晚上叹口气不行啊?我就不该脑袋发热收那个录取通知书，我就知道嘛，真正的好事哪能落在我身上?”

“你不想回去。”皇甫天辰忽然说。

许之昂一愣，不明白皇甫天辰的意思，皇甫天辰忽然用了非常肯定的语气，似乎是要点醒他什么。

“我不在乎的，很多事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管什么事儿啊?”许之昂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床头，说起来这张床还真是舒服，培华学院果然如丁格黑教授所说是个贵族学校，环境用具都是第一流的。不过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不想回去。”皇甫天辰又说了一遍。

“What?兄台你是在跟我说话么?”许之昂知道自己在顽抗，他忽然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什么都不听。

皇甫天辰双手抓住上铺的床垫，以一个极高难度的屈翻身，缓缓地坐在许之昂的下铺上，“其实培华学院真的没什么好，你连巫文共鸣都没有，估计就算是巫族血统，也是继承了一堆没用的垃圾基因。不如回中国，也不赖，你也不是那种漫画里的热血少年，会喊什么‘我的宿命就是走遍世界杀死祖巫’，是不是?”

“兄台。我没说不好啊，我也只能回去不是么?”许之昂面对皇甫天辰那双银灰色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你叹气嘞。”皇甫天辰说。

许之昂沉默了几秒钟，忽然有一股仿佛流火一样的从胸骨的地方直冲上来。他对着皇甫天辰恼怒地大喊，“你唠叨唠叨唠叨，到底要怎么样啊?我怎么想管你屁事?你自己还不是废柴一个那么多年没毕业?你很威风啊?”

这句话出口他就后悔了，皇甫天辰也许是他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了，曾经他觉得是朋友的悠悠……现在正跟某个立志要灭掉他的男人在一起吧?其实皇甫天辰只是好意，他大概是哲学书读太多了，所以迂腐罢了。但是跟那些用森冷目光敌视你的人比起来，一个犬儒不是也蛮可爱么?

皇甫天辰拍了拍许之昂的肩膀，“兄弟你气急败坏了。”

许之昂看着皇甫天辰那头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张认真的脸，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让我退学行不行?我现在选择退出还来不来得及么?”皇甫天辰说，“我都快以为你是说真的了，”

许之昂摇摇头，“我也不是开玩笑啦，这么说的时候我真的这么想。对了，为什么你们进了培华学院都不退学呢?这里到底有什么好?你看你都上了八年学了……”

“不戳人伤疤会死啊?”

“哦，那就简单谈谈心路历程嘛。”

“因为‘血之哀’。”皇甫天辰耸耸肩。

“血之哀?”许之昂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巫族血统比例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不算真正的人类了。这种血统会给你带来超乎常人的能力，但也会给你带来巨大的疏离感。只有巫族和巫族之间的接触能消灭这种疏离感。所以高纯度的巫族血统会使得后裔自然而然地聚集，这是基因决定的，巫族正是靠着‘血之哀’这种能力从世界各地聚集在一起。通常了巫族血裔一旦了解自己的身份，就会感觉像是灵魂从深处苏醒……”皇甫天辰忽地瞪大了眼睛，“慢着慢着……难道你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你从没觉得特别……孤独?”

“孤独？”许之昂仰头看着天花板，回想自己过去的十八年人生，茫然地摇头，“不孤独啊。”

皇甫天辰挠挠头，“我们要判断你是不是孤独，首先要看你懂不懂得孤独是什么，来，定义一下孤独。”

“你哲学筋又跳了?孤独……就是那种你很想找个人来陪陪你，跟你说说话，满肚子话要说，又没有这人的感觉吧?”

“哲学上的定义，应该是你感觉到自己有别于周围的人或者环境，缺乏沟通渠道，从而产生的一种消极情绪。”

皇甫天辰说，“你觉得你跟周围的人有区别么?”

“没有，除了没爹妈。他们喜欢女生，我也喜欢。”

“我们在火车上的时候，我看你老自己发呆，

你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

许之昂仰望天花板，想了想，摇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看很远的地方会觉得安静，消磨消磨时间呗，我在家也是这样子的，反正也没什么兄弟跟我玩。”

“你在发呆的时候别人在干什么?”

许之昂一愣，“我没想过。”

皇甫天辰猛拍大腿，“这就是孤独啊!是血之哀导致的!”

许之昂觉得有点惊骇，想不到自己居然孤独地生活了那么多年而不自知，而冥冥中自己强大的巫族血统注定了自己的孤单和凄凉，这让他觉得自己很高大很有种……

“其实……我真的没觉得孤独什么的……”内心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许之昂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实话。

“你没有父母，除了打游戏没有任何优点，泡妞泡不上成绩也不好，连个够兄弟的朋友都没有，你怎么能不孤独?”这次轮到皇甫天辰不解了。

“可你觉得孤独又能怎么样啊?你觉得孤独也不过是心情更差而已嘛。”许之昂摊摊手，“以前没什么人跟你说话，你觉得孤独，也还是没人跟你说话啊。”

皇甫天辰愣了一下，重复了许之昂那句像是悖论又像是真理的话，“你觉得孤独……也还是没人跟你说话啊……好像还真的有道理……”

“其实只要想办法自己开心一点，就不会觉得孤独什么的，一个人发呆也很有意思的，我以前晚上老在我家楼项的露台上发呆，东想西想，一晚上嗖的就过去了。”许之昂像是反过来要宽慰皇甫天辰。

“你真是个奇异的动物，敢问你都想了些什么?”

许之昂愣了一下，挠挠头答不上来。

其实他知道答案，但是不好说出口，说出来只会被皇甫天辰嘲笑说这消磨时间的方式真是又冷又悲伤。那些夜晚，许之昂会集中精神在指尖，用手比作枪对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说“啪”，幻想着自己指尖上一粒元气弹飞去红绿灯立刻变了颜色，于是便可验证他有某种神奇的能力。这个小游戏偶尔会成功，但大多数时候失败，许之昂就想是他精神不够集中，闭上眼睛想了会儿之后再次以手比枪射击，说“啪”。

虚拟的枪声随着夜风远远而去，弥散在漆黑一片中。

他有时候怀疑是这个习惯导致了他在射击方面是个天才神枪手，但是正是这份天才在他踏入培华学院的第一时间让他陷入两派势力的夹缝

“所以，”皇甫天辰耸耸肩，“你以前的日子过得虽然无聊，可是你也不觉得孤独，你对于祖巫的秘仪咒文没反应，‘血之哀’在你身上也没效果，你根本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许之昂翻着眼睛思考，慢慢地，他的头低了下去。他觉得疲惫了，双肘支在膝盖上，耷拉着脑袋，双手抓头。

“我是真觉得那个‘S’级是搞错了，我是真觉得我很普通……可在家里，”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什么都没有啊，家里要是什么都没有，你会回去么?”他抬起头来，皱着眉，苦着脸，看着皇甫天辰。

皇甫天辰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许之昂，那双银灰色的瞳子里有什么神情一闪而过。兔死狐悲的同情或者某种孤独分泌物?许之昂说不明白。

“野百合也有春天嘛，小野种也想发芽嘛，”许之昂四顾，“你说我虽然是个普通人，我也想人家关注我啊，我也想有女孩喜欢我啊，我也想有什么东西可以吹牛啊……总不能因为我没本事很普通，就当一辈子路人甲吧?那有什么意思啊?可在家里我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他摊了摊手，“什么都没有……我饿了，你有没什么吃的?”

皇甫天辰似乎有同感，微微点头，“这里没有，我打电话帮你叫餐厅的晚间服务吧，他们把学生证给你了么?你拿给我用一下。”

“哇噻!餐厅还有晚间服务呐?这是豪华酒店吧?”许之昂略略添了点精神，从塑料文件袋里把自己的学生证掏出来递给皇甫天辰，“是学生都有这服务么?”

“有这卡可不只是能晚上叫餐，你以后会明白的。”皇甫天辰念着许之昂的学生证号码，“请给1区303宿舍送两份松露面包，两份浇柠檬汁的煎鹅肝，一瓶香槟……对，要冰桶和柠檬皮，再来一只烤鹅吧，我们是有点饿了，两份配起司的鲱鱼卷。”

二十分钟后，白衣侍者敲响了宿舍的门，餐车上的纯银食具中是皇甫天辰点的大餐，精致程度胜过了许之昂光顾的任何一家高档饭店。侍者们还自带了桌面和桌布，在宿舍中央帮许之昂和皇甫天辰架起来，摆设好刀叉食具之后，郑重地把放着香槟瓶子的冰桶放在中央，把两只冻过带着冰凝露的玻璃杯放在两人面前，最后把一支插在银烛台上的蜡烛点燃，退了出去。

“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再想考试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皇甫天辰说话利索，看起来也饿得不行，抓起松露面包大嚼，“上手上手!”

许之昂觉得这位看起来满脑袋糨糊的犬儒学长忽然变得万分可爱而且句句都是真理，立刻放下刀叉伸手撕下一条鹅腿大嚼，并且豪迈地把另外一只鹅腿递给皇甫天辰。皇甫天辰接过鹅腿，两人隔着烛光灿然一笑，仿佛兄弟。

此刻，距离1区303宿舍直线距离不超过500米的图书馆顶楼，“巫文研究区”。

两位饕餮之徒的老师，丁格黑教授，正站在梯子顶部去够一份文档，头几乎要蹭着顶灯。这里的书架都高达3米以上，用缅甸硬木制成，在雪白的灯光下有着铁一样的光辉和色泽，书架上陈列着10厘米厚的精装大本，打开来里面都是抽干空气的透明密封夹，其中保存着古老的铜书卷，这些刻在铜片上的文字已经被埋藏在冰海下数千年了，等待人们的解读。

“丁格黑，是什么让你从收了一个‘S’级学生的喜悦中苏醒过来，忽然那么专注于巫文研究了?”有人在

梯子下说。

丁格黑教授拉下前额上的圆片眼镜，往下看去，看见一个和顶灯一样善良的球形物体。

“嗨，维克托，深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丁格黑教授意外地和他的老朋友打招呼。

维克托教授摸了摸自己没有半根毛的脑袋，“我是来查资料的，对于你的新学生，我很有兴趣。”

“嗯!是的!”丁格黑教授用力点头，“他是绝无仅有的例外，我从他身上发现了很多不寻常的地方，我还没有想明白。”

“我所感兴趣的，是作为一个普通学生，今天面对张逸鑫的黄金巫瞳，他居然毫无惧意的开枪了。我本来以为在这个学院里只有不多的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你的学生许之昂做到了，他怎么做到的?”维克托教授冷冷地发问。

“他很聪明，对于精度很敏锐，而且他是个‘S’级学生，他绝不普通!”丁格黑教授思索之后，对自己的学生给出了高评价

“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说话不腰疼么?”维克托教授还是冷冷地发问。

“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有一点了。”丁格黑教授捶了捶后腰，长时间的翻阅让他年老的脊椎有点支撑不住了。

“丁格黑，从我们在哈佛同宿舍到如今，你的脱线真是一如既往啊!”维克托教授叹了口气，“你该换个角度想问题了，黄金巫瞳迄今只出现在张逸鑫这一个学生身上，本身代表着极高的巫血纯度，在典籍记载中，只有亲王级别的巫族才会具备‘永不熄灭’的黄金巫瞳，直视的时候等于施放了一个‘君王’的巫颂，令对方不得不暂时臣服于他。只有部分巫血纯度高的人能抵抗，当时张逸鑫已经扔下了武器，自以为握着胜利。可是，黄金巫瞳没有影响到许之昂，面对这个力量堪比巫族亲王的同类，许之昂很坦然地开了一枪，许之昂的巫血纯度那么高么?”

丁格黑教授挠了挠花白的头发，“‘S’级巫族血裔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张逸鑫也只是‘A’级。”

“我真想把你从那个梯子上摇下来!”维克托教授恶狠狠地说，他对于同学、老友和同事的缺心眼头疼莫名。

“那我自己下来，”丁格黑教授老老实实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什么事那么严重，要让风纪委员会主xi出动?”

“他对于‘皇帝’没有反应，对么?”维克托教授直视丁格黑教授的眼睛，蓝灰色眼睛里带着金属般的冷光。

丁格黑教授一愣，点了点头，“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试着对他朗诵了祖巫的秘仪咒文，就是巫颂‘皇帝’那一段，‘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可他好像完全没有共呜，这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例巫族血裔对‘皇帝’免疫的，所以我才深夜来图书馆。”

“在过去的五十年中，从未有一个巫族血裔对于祖巫的‘巫颂’没有反应，巫颂‘皇帝’的能力是让任何巫族血裔永存于基因中的、对巫皇的敬畏苏醒，穿越时间回忆起巫族统治世界的往事。他应该痛哭流涕，应该跪倒在地，如同膜拜神灵，可他的反馈是什么?”

“他说我在唱歌……”丁格黑教授很尴尬。

维克托教授把一卷密封在圆柱形玻璃瓶中的铜卷递到丁格黑教授手中，“沙海残卷，编号AD0099，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你所需的资料。”

“首字母AD的残卷?”丁格黑教授吃了一惊，“这是绝密的古本文档!”

“只有最古老的文件里才隐藏着最高级别的秘密。”维克托教授深深吸了口气，“巫颂‘皇帝’的效果是对所有臣服于祖巫的巫族血裔，但是确实有一支血裔是不臣服于祖巫的。

丁格黑教授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古本残卷，忽然想了起来，不由得高声说了出来，“<<巫族事典·秘密章》中提到的‘应龙’?”

“只有应龙的血裔是不臣服于祖巫的。应龙的‘神谕’是我们所知的唯一克制‘皇帝’的巫颂。”

丁格黑教授沉思了片刻，摇摇头，“应龙只是一个传说，根据沙海铜柱表上的记录，祖巫烛龙以无上的力量摧毁了应龙，杀死它，吃了它的肉，把它的骨骼化成冰屑，又把冰屑烧融之后倾入火山，完全毁灭了应龙的躯体和灵魂，那么应龙就不存在了，它的巫颂也就失去了力量。”

“涿鹿之战是巫族历史上最大的战争，祖巫烛龙摧毁应龙，却也无力改写结局，之后以擎天的铜柱记录了这场战役，这就是我们在榆林找到的沙海铜柱表。”维克托教授说，“这意味着沙海铜柱表是烛龙一派书写的历史，烛龙无疑会强调敌军首领已经被彻底消灭，但是作为初代种，应龙的灵魂真的那么容易被销毁么?也许它还活着，沉眠在某处，就像其他祖巫那样。”

“许之昂是……应龙血裔？”丁格黑教授哆嗦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狂喜，“我们还从未发掘出任何一个应龙血裔。

我就知道许之昂是不同寻常的!”

“你高兴得太早了。”维克托教授从口袋里摸出烟斗点燃，狠狠地抽了几口，吐出一口仿佛粘稠的烟雾，深吸了口气，“我在巫族历史的研究上可不亚于你，但我不相信应龙会帮助人类。应龙只是要用人类的力量来弥补自身的不足，巫族，和我们完全不同，它们是智慧种族，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但它们是异类，它们不可能真的同情人类。应龙可能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凶王而已，甚至可能比祖巫们更加残酷，祖巫以自己为神，以人类为羊群放牧，应龙要夺取祖巫烛龙的权力，就把羊群变成军队，死在它统治下的人类远比死在祖巫手中的更多。沙海铜柱表上说应龙‘以贱民之血染红白银的御座’，暗示应龙的暴戾。”

丁格黑教授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图书馆里只有墙上的古钟答答作响。

“其实我们也都不是完整的人类啊。”许久，丁格黑教授喃喃地说，“即使许之昂真的是应龙血裔，也未必是坏事。”

“可我们都是烛龙血裔，拥有人类之心的烛龙血裔，我们原本的敌人只是纯血巫族，如果应龙血裔加入这场战争，我们胜利的希望就更小了。”维克托教授使劲抽着烟斗，“谁知道应龙会给它的后代留下什么样的遗产?许之昂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当应龙的血真正苏醒的时候!”

他拍了拍丁格黑教授的肩膀，“他可能像祖巫烛龙当年摧毁应龙那样摧毁我们……他是‘S’级学生，拥有无与伦比的潜力。”

“你想说什么?”沉思的丁格黑教授忽地抬起头来，大声问。

“我在考虑要不要给校长说我的猜测，如果是祸根，就该尽早解决!”维克托教授说得低沉森严。

仿佛一团黑色的恐惧在心里爆开，丁格黑教授觉得自己的血都冷了，他明白维克托教授的意思，这所看似欢闹的校园其实承担了什么样的使命他也清楚，他们杀伐决断，从不过多犹豫。他低下头去，许久不说话。

维克托教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了校长的号码，却没有立刻拨打，目光透过镜片看着丁格黑教授他仍旧在等自己老友的判断，毕竟许之昂是他的学生，这样一份来自风纪委员会的报告，可能彻底毁掉一个新入学的学生。丁格黑教授忽然抬起头，抓住了维克托教授的手，缓慢地合上了手机。

“许之昂……”丁格黑教授顿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他早已想好的那句话，“是个很好的孩子啊!”

维克托教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皱眉抬头望着屋顶的灯沉思。他和丁格黑是哈佛同宿舍的校友，几十年的朋友，他清楚地知道丁格黑在学术上远不像在生活上么低能……事实是，维克托抄袭丁格黑的学术报告一直抄到了博士毕业……几乎每一次当丁格黑认真地说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时，都有着非常深入的思考，维克托已经养成了习惯，此时绝不能露怯，要考虑清楚才回答。

丁格黑教授把沙海残卷放在桌上用放大镜仔细研究，维克托教授像个雕塑那样仰头沉思，壁上的古钟嚓嚓地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世界被开辟之前的倒计时。

“好吧我认输了，”维克托教授忽然把双手举了起来，“你看，我认输了，我不明白……你是跟我打哑谜么?我已经认输了，现在告诉我答案吧!”

丁格黑教授把眼镜从鼻梁上往下抠抠，呆呆地看着维克托教授，“我真的是说，我觉得许之昂是个好孩子啊……”

“你是说他人性这一面的善良会抵抗应龙之血召唤?”维克托教授似乎明白了。

“没有，”丁格黑教授摊摊手，“我只是记得悠悠跟我说，他收到父母的来信时在女厕所里哭得稀里哗啦。”

“慢着!”维克托教授说，“这和应龙之血有任何关系么?”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孩子，他还是挺善良的……我们总不能剥夺他的机会……”丁格黑教授顿了顿，“我们都还记得自己的童年，对吧?那时候我们两个隔着铁栏杆，努力地伸出手去要握在一起……那时候你是不是想过有什么东西忽然改变你的人生?”

维克托教授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他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呵斥声穿越几十年的时间传到了他的耳边：

“把那两个疯小孩拉开!他们在干什么?”

“该死的!松开手!我警告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到了电疗的时间了!不要说废话!带他去电疗室!”

他似乎再次感觉到了电疗的痛苦，仿佛碎裂的刀片在切割身体，每一次巨震之后，都会闻见淡淡的焦糊味，都会想要哭泣。他总是看着头顶唯一的方窗，渴望鸟儿一样飞翔，渴望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改变他的人生。

是的，他没有忘记，无论是他还是丁格黑，都永远不会忘记那随血液流淌的哀伤。

……

“想要通过入学考试，其实也有捷径，”皇甫天辰把他啃干净的鹅腿扔回盘子里，上身前倾，双眼透着灼灼之光，看着许之昂，“一切的考试都是手段，手段是人发明的，人发明的东西就一定有破绽!”

许之昂一愣，心中涌起了落水之人抓到稻草的绝大欢喜，如果面前不是犬儒皇甫天辰而是悠悠，他一定会忍不住上去拥抱之。

“哥!”他换上了力所能及的、最亲切的称呼，中文博大精深，叫“学长”就远不如叫“哥”来得亲，有种侠客少年拉帮结伙闯江湖的痛快，“有什么好主意?”

“看你也请我吃过东西了，我就跟你兜底儿说吧!”皇甫天辰显然也很吃这一套，拍胸脯拍得咚咚作响，“师弟你知道迄今为止被破译的巫文有多少句么?”

“不知道。”许之昂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巫文是颗大头菜我也信。”

“一共只有76句，”皇甫天辰谆谆教诲，“历史记载中最后一个懂巫文语法的人是姬昌，他大概死在公元前1056年，但是也有人说他至今都没死。他是周朝奠基者……”

“我知道他，我看过《封神演义》，里面提到过他。”许之昂举手，“虽然是盗版的，但是没什么错别字。”

皇甫天辰皱眉，“什么《封神演义》?不要搞出些小说情节打断我，我们现在是在讨论一个从神话时代就终结的伟大文明!”

“说完伟大文明就能过明天的考试?”

“废话，我也知道学以致用的道理，要是没用的东西，我现在跟你讲什么?”皇甫天辰说得很严肃，”这位周朝奠基者学习了巫文的秘密之后，没有把它传给别人，而是总结了76句晦涩的咒文，刻在贤者之石上，这就是我们目前能破译的巫文数量。”

“贤者之石是个什么玩意儿?”许之昂忍不住问。

“是能打通物质和精神分界的第五元素，巫类研究的是精神，人类研究的是物质，贤者之石就是能贯穿物质和精神的神奇玩意儿，好了……这些也都是‘炼金原理II’中要学的，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我的课堂笔记，现在闭嘴，不要问这些没用的!”皇甫天辰极有师兄的霸气，“所以历来的考试内容也就是这76句，衍生出来的考题数量也很有限，大约是200多道题。”

“师兄你是说有题库么?”许之昂恍然大悟。

“当然有，”皇甫天辰谨慎地看向门的方向，“声音小点儿，小心外面有人偷听。当然有题库，不过我先告诉你出题的方式。考试非常简单，当你进入考场的时候，他们只会给你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不会给你任何提示。但是他们会用很低的声音播放巫文的录音，如果你不注意，会觉得那根本就是蚊子哼哼。但对于巫族血裔来说，这些巫文咒语会直接和他们的精神共鸣，会显得异常清晰，你只要按照你听到的声音，用注音记录下来就可以了。一共12道题，答对6道的人过关，答对8道的直接可以选修高级课程，答对10道的就是‘S’级学生!”

“可有200多道题!”许之昂有点傻眼，“你能分清200多种不同的蚊子哼哼?”

“你真的是巫族血裔，有些哼哼在你脑海里就像雷鸣那样，我以前可也是‘A’级，我当时就是感觉到脑海中有震耳欲聋的吟唱声。”

“就是说不是选择题？”许之昂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那就算有题库又有什么用?我还能把200多题都背下来?”

皇甫天辰伸长胳膊越过桌子拍拍许之昂的肩膀，“你有我嘛!”

“你准备……用短信把答案发给我?”许之昂猜测，

“我可提前告诉你我还没手机呢。”

“不不，”皇甫天辰摆手，“你还不知道培华学院防作弊的厉害，现场的监控设备包括科学的和炼金技术的两种，会把所有试图进入考场的信号彻底屏蔽掉。一般的方法没用，但是，你想想如果你预先知道了考题……”皇甫天辰眉毛耸动，像是街头诱惑路人买假冒“冬虫夏草”的小贩，“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那还是要背题库?”许之昂有点傻眼，“200多蚊子哼哼题?还剩六个小时就要开考，你以为我天才啊?”

“你是‘S’级，本来就该是天才……也许什么事儿弄错了，所以会这么傻……我要告诉你真正的秘密是，培华学院这套人为制订的考试制度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皇甫天辰顿了顿，“他们循环使用旧试卷!”

“循环?”许之昂不解。

“简单地说，一共就八套试卷，八年一轮，循环使用，从来不改的!”

“教授们脑子秀逗了吧?这还不泄密?”许之昂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中国高中出来的学生，他简直不能相信

一个屠巫学院的考试制度能那么愚蠢，中国恢复高考也几十年了，哪年老师们不能整出百来套模考题?哪次重复过?孔乙己说“回”字有四种写法，高考一道题少说也有四十种出法。

“你想啊，能来这里考试的才多少人?每年就几十个，”皇甫天辰耸耸肩，“而且基本都是天才，四年毕业，毕业必然加入执行部，满世界寻找巫族遗迹，他们怎么可能把考题记下来泄密给新生?所以八年一轮其实是安全的，可有些时候……”他又开始耸动眉毛，仿佛跟许之昂眉目传情，“我跟你说过我已经上了八年学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许之昂一下子明白了，激动地站了起来，“所以这届的考题和你入学那年的考题是一模一样的!”

“3000块不二价，没钱可以延后支付，扣掉你已经请客的497块，你还欠我2503块，我把零头抹掉，2500块买我这套考题，答应不答应就在你一念之间，我倒数十秒钟!”皇甫天辰也站了起来，语速快如子弹出膛，话音坚定如拔刀斩铁，

“10!9!8……”

“稍等稍等……喂!”许之昂用力挥手。

“7!6!”

“至少得看看货吧师兄？你不能强买强卖啊!”

“5!4!”

“可是如果考题不对怎么办?你有售后三包么?你开收据么?”

“3!2!”

“喂，大哥!你听见我在跟你说话么……奶奶的……成交!”许之昂仿佛虚脱了似的，一屁股坐下，呼呼喘着粗气儿。

“早说嘛!”皇甫天辰把杯中的气泡酒一口喝干，悠扬地吐出一口二氧化碳，“我早就知道我八年学不是白上的，今天我终于第一次用知识换到了金钱!”

“你不觉得可耻么?”许之昂耷拉着脑袋，“枉我开始还以为你是那种戴深度眼镜有知识没女朋友死脑筋的白痴师兄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曾是这个学院和孙航一样威风八面的‘A’级学生啊!当年也有很多女生崇拜我，在我校网邮箱里留下很多暧昧邮件!”皇甫天辰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膛，忽然就露出犹太商人在成交之际的得意笑容来。

“别吹牛!我看你那头头发就知道你是个死光棍!”许之昂心疼自己刚刚抛出去的2500块，恶狠狠地反击。

皇甫天辰露出沮丧的神气来，“可惜我那时候想着自己要努力赚够学分三年毕业，成为执行部最年轻的专员，所以没有理睬她们的好意……等我想理睬的时候她们都已经成为执行部的小鸟飞往世界各地了。”

“OK!OK!够了够了！2500是吧，现在没有，我拿到奖学金给你成不成?”许之昂想要把交易细节弄清楚，“还有，如果考题不对怎么办?再有，什么请客的497块钱?我怎么不记得我请你吃过那么贵的东西?”

“当然当然，延后支付绝没有问题。丁格黑教授可巴不得你被证明确实有‘S’级学生的潜力然后把奖学金授予你呢。至于497块钱的饭，”皇甫天辰拿起盘子里那根鹅腿骨敲了敲盘边，“现在一半在你肚子里，而另外一半在我肚子里。”

“这不是学院的夜宵服务么?”许之昂懵了。

“当然是，可是他们收钱啊!你以为你用纯银餐具吃饭不花钱?不花钱的饭人家顶多给你把塑料叉子!”

“可是我们根本没付钱啊，吐槽师兄!”

“我们划了你的学生证……”

“学生证?”许之昂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学生证同时也是一张花旗银行担保的信用卡，

作为贵族阶级的‘S’级学生，你的信用额度有十万元之高，请我这个信用额度只剩80块的废柴师兄吃顿497块的饭，你是否觉得就显得你非常仗义?”

“就是说……我现在已经开始欠钱了?”许之昂茫然。

“哦，别担心，欠钱什么的在这里都是常事了，”皇甫天辰宽慰他，“你看我的财务状况是负的三万多。”

“你在抢劫你知不知道?”许之昂对于这个师兄的坦然无耻已经绝望了。

“虽然是有点哄骗你请客的意思，不过，”皇甫天辰指指许之昂床头，“就算感谢我送给你的行军尿壶吧。”

“可我现在只想站在你头上撒泡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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