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睡懒觉的年轻人

光秃的枝桠上抽出嫩绿的叶芽，潺潺春水流淌，映着明媚的阳光，鱼儿在河底肆意游动，这是个暖春的早晨。

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一滴

两滴

……

新生的青草被染上血红，压弯了腰，

乌鸦悬空，城池寂静。

人们随意地躺在城池各处，大街上、屋舍中、废墟里，睡得安详。

少了头、缺了腿、分了身。

城池满是夸张的红色。

乌鸦无声。

“准备走了吗？”

一座肉山上坐着一戴狗头面具的男子，对着正在血水肉沫中行走远去的少年问道。

少年默默走着，走远。

在春日里，死了一座城。

……

白柏醒了过来，街道上已是人声鼎沸。

“老板！快起床开门！”

充满朝气的声音。

拉开窗帘，正是个春日。

小街上，一个少女对着二楼窗户的白柏挥着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白柏揉了揉太阳穴，平复了下熬夜后被吵醒的心情，朝着楼下的少女喊道：“你钥匙呢？”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好吧，她又忘了带钥匙。

“老板，不是我说，你一个年轻人怎么每天睡得那么晚，这两年小镇旅游发展的那么好，在你睡觉的时候少赚了多少钱啊。”

少女收拾着店里的东西，开始了母亲似的唠叨，也不知道她这十几岁的年纪怎么会操心这些琐事的。

“第一，我已经奔三的年纪，不年轻了。”白柏喝了口水，看着少女粗糙的双手，黑黑的脸蛋，想着可能在她十几岁的生命中，生活早就教会了她这些，“第二，我请你来不就是帮我开店赚钱的吗？”

少女红了脸，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忘了钥匙了。

初中毕业后，她把读书钱留给了弟弟，每天忙着地里家里的活，直到遇到了老板，让她在店里做事，一千五的工资还包三餐。她知道老板不是什么有钱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龄剩男，店里又没怎么赚钱，所以她内心一直挺自责的，她以前可不会这样丢三落四。

其实，少女的自责完全多余，因为这是家卖野草的店。

随处可见的野草，狗尾巴、牛筋草、马唐草……

种在盆栽里，或是单株或是一丛，长势喜人。

“木格，你说我们生意不好会不会是咱们店名有问题啊？”

白柏把野草搬到店外，打量着上书“草泥”的店牌，一脸沉思状。

少女放下手中的盆栽，也认真思索着，摇了摇头：“老板，我觉得应该是咱们的招牌不会发光，吸引不了眼球。”

白柏环顾四周，一色的LED变色招牌，对少女的审美不抱希望了。

“算了，你守着店，我去进货了。”

摆了摆手，白柏朝镇外走去，身后传来少女那充满朝气的声音。

“老板，记得采些野菜回来，现在的野菜鲜！”

回应少女的依然是白柏的挥手。

“我觉得这店名挺好的呀。”

木格抬头瞧了瞧木头刻的招牌，想起老板曾经对她说的。

“人如草芥，红尘若泥。野火不尽，遇春则长。”

白柏还是有些不习惯，不习惯小镇的繁华与变化。

三年前，他来到这里时，小镇还是个破烂的边陲小镇，住的都是原住民，他算是为数不多的外来人——总有些文艺青年在这里寻找着灵感。

他不是什么文艺青年，只是单纯想找一个安静些的地方，无意间来到了这里，遇到了在地里劳作的木格。

就在小镇花钱买了个小小的二层店铺，于是小镇就多了一个爱睡懒觉的青年和一个笑容渐多的少女。

其实店铺开始不卖野草，因为没有游客。只是个杂物店，卖一块钱以下的零食和小镇人家手工的编织物，那时的生意挺好的，最起码人挺多。

过了一年，随着边境贸易日益火热，小镇美丽的自然风光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散客，在当地政府有意识的打造与宣传下，小镇终于变成了打卡圣地。小店也就开始卖野草了，因为没有游客喜欢一块钱以下的零食，也没有了手工编制的本地人。

两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光鲜的小镇和靓丽的游人。

所以他在小镇除了木格，没有其他朋友，如果没有一千五工资的话，可能就一个朋友也没。

脑瓜想着有的没的，白柏走到了他的“批发市场”，镇外的田野、道路、山林。

野草嘛，自然生长在野外。

白老板也终于有了点老板的样子，俯下身子认真盯着春风下随风而动的野草。

……

白柏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他的收获不多，除了一把野菜外，野草就四五株。

在做生意上，他一直挺认真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天店里来了个客人。

木格正围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青年男子介绍着店里各式野草，什么草语、民间传说、中草药理——这都是他教的。

商品嘛，总要包装的。

可那青年男子面色不为所动，方框眼镜下的眼睛古井无波，只是自己随意走着、看着，时不时皱眉。

终于，白柏回来了。

木格面色一喜，她拖着这客人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老板回来了，老板虽然爱睡懒觉，但做生意还是挺靠谱的。

看到白柏，黑色夹克青年脸色也终于有了变化，先是欣喜，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白柏苦笑一声，从看到这位客人的脸后，他就知道这位客人称得上不速之客，最起码是他并不想面对的客人。

木格正想给客人介绍下这“草泥”野草店的老板，那青年却一步冲到了白柏身前，直接一拳重重地打在白柏肚子上，瘦弱的白柏被打的疼弯了腰。

客人突然的举动把木格吓得尖叫一声，她没有想到这看起来有些古板的客人会做出打人的事来，一时间有些呆住了。直到发现老板疼的直不起身子后，她才回过神来，就要跑到街上喊人抓住这个打人的坏蛋。

白柏却一把抓住了木格，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是那笑容并不快乐。

“木格，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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