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于浅水

钟红卫死前风光过一阵儿。那是“*****”时期，这个农民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混进了“县***”，然后作为工作队的队长回到了我们乡。小时候，我见过他横行霸道的样子，他经常带人去抓“投机倒把”的人，然后把他们绑起来，用一根长长的绳子串在一起在小街上游斗，还在他们的胸前挂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打倒投机倒把分子”的字样。其实那些所谓的“投机倒把分子”，都是贫苦的人，他们不会投机倒把，只想通过卖东西换点养家的钱。

钟红卫是个狠角色，连他手下那几个人也都说他做事情实在太过分了，比如他曾抓我们乡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去游斗。抓老婆婆游斗的理由是她的儿子解放初期被国民党抓了壮丁。钟红卫那天把老婆婆绑起来，在街上游斗完后，还让她站在一块空地上“低头认罪”，整整站了一个下午。那天天很冷，穿着单薄衣裳的老婆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奶奶带着我去给她送了一件蓑衣避寒，被钟红卫发现后，把我奶奶恶狠狠地骂了一通，还把那件蓑衣没收了。凶神恶煞的钟红卫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婆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奶奶说，钟红卫不得好死。我们乡里的许多人都说钟红卫不得好死。乡里人咒他不得好死的原因很多，不光是他抓人去批斗，无端地打人骂人，狠毒地鱼肉乡亲，拼命地敲诈勒索，他还利用手中的权力把乡里一个叫五香的女人的未婚夫送去劳教，然后逼五香和他结了婚……那时候，我一直想，钟红卫如果真的不得好死，他会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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