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结束换来下一个开始

《异誓》一忧/著, 本章共4261字, 更新于: 2025-07-03 10:08

更深漏残，吏部侍郎周显的紫檀木书案上，鎏金狻猊香炉正吐出最后一缕龙脑香。他捏着密信的指尖陷进宣纸，朱砂绘制的莲纹在烛火下泛着血光，没想到这暴君竟然真的查到自己头上，不过没关系，这暴君迟早会服从在自己脚下。南楚密使今早塞给他的信笺末尾，"那位陛下若再查下去，三日后边关烽火起"的字迹正在眼前扭曲成毒蛇信子。

"大人，西跨院的更夫换班了。"贴身小厮隔着云母屏风的低语让周显猛地一颤，密信险些掉进炭盆。火星溅上他月白锦袍的袖口，在缠枝莲暗纹上烫出焦黑的洞——就像三日前左骁卫郎将赵承业暴毙时，舌根下那片染血的莲瓣。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玉带钩，那上面雕刻的并蒂莲纹路此刻硌得掌心生疼，正如早朝时缚瘟扫过他的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的太液池冰面。

尚书房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正腾起青烟。缚瘟将刻着莲纹的铜印按进蜡封，暗红的蜡油在指腹凝成薄茧。"周显巳时三刻收到的密信，"暗卫首领单膝跪地，呈上的信笺还带着南楚使臣袖中的温热，"内容是'按原计划行事，楚兵已至黑水河畔'，信笺夹层藏着半片干莲瓣，和赵承业尸身里的一致。"

君佘突然将一枚三棱箭拍在紫檀木桌上，箭头淬着的青绿色毒质在琉璃宫灯下泛着磷光，箭杆刻着的"楚"字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桐油。"左骁卫府兵器库的暗格里，搜出三百支同批毒箭，"他挽起袖口，露出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珠正顺着肌理渗进臂甲的龙纹雕花，"方才摸进周府地窖，守粮的死士用的也是这箭头，带队的蒙面人袖口绣着缠枝莲，和周显书房的窗帘纹样分毫不差，果真是他。"

黎影展开漕运总册的手顿了顿，羊毫笔尖的墨滴在"永州丝绸转运"那页晕开个小团。"周显以赈灾名义调走的五千匹云锦，"他指尖划过某笔异常的采购记录，账册纸页间突然飘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桂花香，"上月廿七从运河码头装船，本该发往徐州灾县，却在三日后出现在楚境的襄阳绸缎庄。我在他西苑枯井里摸到这个——"鎏金箭镞在掌心折射出冷光，镞身刻着的南楚皇室图腾边缘，还嵌着半粒周府西苑特有的太湖石碎屑。

缚瘟的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大胤舆图》，黑水河畔的朱砂标记旁，不知何时被他用朱笔圈出个莲形。周显之流以为借南楚兵威能逼他收手，却不知他昨夜在余寻的残缺日记里读到过相同的笔迹——"十三岁孟夏，南楚使臣借互市之名，于茶箱夹层藏短刃三百，被父亲查获后杖毙于午门。彼时莲池初绽，血溅碧叶如焚。"他想起在那床塌上的余寻，当时的他该是什么表情呢？

"他们要的不是胜战，是焚城，是毁了整个国家。"缚瘟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莲关隘口，那里的城墙图样被曾经的余寻画过无数次，每道砖缝都透着焦黑。君佘突然注意到舆图边缘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细如蚊足的批注："望莲台密道，宽三尺，高五尺，内藏箭匣廿四。"字迹与缚瘟平日的狂草不同，倒像是黎影惯用的簪花小楷。

"我去截断楚兵粮道。"君佘按上腰间佩剑，剑鞘上的饕餮纹在灯光下吞吐寒光。他想起周府地窖里堆积如山的硫磺，那些装在刻着"户部官盐"的麻包里的黄色粉末，足够将连接南北的唯一石桥炸成齑粉。黎影忽然将账册翻到最后一页，露出夹层里半张烧焦的信笺："楚兵缺粮，南楚主帅已下令三日内破莲关抢粮，这是周显今早让人送出的假情报，想引我们分兵救援。"他拈起信笺边缘的灰烬，里面赫然混着周显常用的龙脑香碎屑。

缚瘟忽然从案头抽屉里取出个紫檀木棋盒，三枚棋子在掌心碰撞出声——黑子刻着"君"，白子刻着"黎"，中间的羊脂玉子刻着"瘟"。"周显算准了我们会守石桥，"玉棋被轻轻按在莲关位置，棋面冰凉如镜，映出缚瘟眼底的寒芒，"但他不知道，余寻画在日记最后一页的莲关地形图，护城河下藏着条通望莲台的密道，入口就在西岸第三棵老槐树下。"

更夫敲过四更，雨丝突然斜斜打在窗棂上。黎影撑着油纸伞走在湿漉漉的宫道上，袖中伪造的密函正贴着小臂发烫。他想起方才在周府书房的情景：南楚密使的靴筒里除了毒箭，还藏着封未拆的家书，信纸上母亲的絮语间夹着片干枯的莲蓬——那是他伪造密函时特意留下的破绽。君佘带着暗卫摸向石桥时，雨幕里突然闪过数点寒星，为首的蒙面人挥刀劈来，却被自己的影子抓住了手，影子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缓缓将自己的主人吞没，隐于世间。

尚书房的烛芯突然爆出灯花，缚瘟看着手中的密报，上面用南楚文字写着"莲纹印信已验，周显通敌属实"。他想起今早刘公公递来的信件——那是张被反复揉皱的宣纸，燃着大火的宫殿角落，三个模糊人影正沿着密道前行，最前方的人影握着枚玉棋，棋身上的"瘟"字被火焰映得通红。

"传旨，"缚瘟将三枚棋子收入锦盒，雨声在这一刻突然变大，"明日卯时三刻，着吏部侍郎周显为粮草押运使，亲率三千御林军送往莲关。"他走到窗边，雨丝打湿了玄色蟒袍的前襟，远处周府的方向正亮起一盏孤灯，像极了那精神病院里忽明忽灭的灯，他们何时才能回去，缚瘟想不明白，也许解决了余寻的心魔就好了吧。

周显站在押运队伍的最前方，三品孔雀补子被晨露浸得发沉。他数着队伍里御林军腰间的佩刀，每把刀鞘上的缠枝莲纹都像在狞笑——他不知道，此刻南楚主帅已收到他"通敌"的密函，正将计就计准备围歼假粮队；他更不知道，君佘正带着暗卫埋伏在石桥下的芦苇荡，黎影则用漕运账本上的漏洞算准了楚兵断粮的精确时辰。

缚瘟登上宫墙时，第一缕晨光正刺破莲关方向的云层。他从袖中取出枚从余寻画里找到的玉棋，棋子背面的半朵残莲在阳光下渐渐显出血色，而正面的"瘟"字被摩挲得发亮。

子夜的莲关被血色月华浸透，南楚的战旗如腐肉般在城头招展。缚瘟踏着扭曲的空气凌空而立，玄色蟒袍上的金线蟠龙在重力漩涡中若隐若现。他抬手轻捻，三枚玉棋悬浮于掌心，楚营的箭雨骤然凝滞在空中，每支箭矢都被无形的力量压缩成璀璨的菱形冰晶，折射出诡异的冷光。

"放！"南楚主帅的嘶吼撕破夜幕。万余投石机同时轰鸣，巨大的火球拖着猩红尾焰划破长空。缚瘟嘴角勾起冷笑，玉棋迸发幽蓝光芒，整片天空突然倾斜。燃烧的巨石在半空停滞，随着缚瘟的手向下一挥，巨石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楚营自己的阵地。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而起，将南楚士兵的惨叫淹没在火海之中。缚瘟看着眼前这一幕笑了，笑得肆意。

“终于可以使用能力了，之前可是被限制得死死”

与此同时，君佘如鬼魅般穿梭在硝烟里。他的影子脱离本体，在地面上延展成巨大的暗幕。每当他经过，地上的影子便化作持剑的暗卫，无声无息地割开敌人的喉管。在一处帐篷前，他的影子突然暴涨，将整座营帐连同里面的将领一起吞噬。黑暗中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和敌人凄惨的叫喊，待影子消散，地上只留下一滩与鲜血混在一起的黑水。

黎影静立于残破的望莲台，面纱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翻开泛黄的漕运账本，墨迹如活物般在纸页上扭动。"永州丝绸转运"的字迹化作金色丝线，缠绕住楚兵的战船。那些本该运往战场的粮草，突然调转方向，顺着因果线逆流而上，最后竟出现在大胤的粮仓之中。当楚兵试图点燃烽火求援时，火焰却顺着因果的轨迹，烧向了他们后方的大本营。

战场上，周显面色惨白地看着局势逆转。他怀中的南楚密信突然自燃，朱砂绘制的莲纹在火中扭曲成狰狞的面孔。"不可能...他们明明无法翻身了，明明我藏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他踉跄后退，双手捂住脸似乎试图掩盖自己的绝望与无措，却撞进了君佘冰冷的刀刃范围。君佘的影子如毒蛇般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而周显挣扎着确实越挣扎越陷了下去，君佘只是冷眼看着。

随着战斗进入白热化，缚瘟抬手将三枚玉棋抛向天空。玉棋在空中急速旋转，形成巨大的引力漩涡。整个战场开始扭曲，空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捏的面团。南楚的军旗被扯碎，化作漫天纸屑；士兵们的铠甲在重力挤压下发出刺耳的变形声，血肉从缝隙中渗出，在地面汇聚成猩红的溪流。

君佘的影子与本体完美配合，时而化作盾牌抵御攻击，时而凝成利刃给予致命一击。他的刀刃所过之处，敌人的影子会从地面窜出，将其拖入无尽的黑暗。某次突袭中，他的影子甚至化作南楚主帅的模样，混入敌军阵营，在关键位置埋下致命陷阱。

黎影的因果丝线编织成巨大的网络，笼罩整个战场。楚兵射出的箭矢会突然转向，射中自己的同伴；准备发起冲锋的骑兵，战马的缰绳会莫名其妙地缠住腿，导致人仰马翻。他每修改一处因果，账本的纸页便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记录着这场违背常理的战争。

当最后一名楚兵倒下，莲关的大地已经被鲜血浸透。缚瘟缓缓从半空中降落，衣袍上沾染着点点血斑，却难掩帝王的威严。君佘收刀入鞘，刀锋上的血珠滴落在焦土上，瞬间被黑暗吞噬。黎影合上手中账本，面纱下的双眼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不过是他推演过无数次的棋局。

三人身后，残破的城墙在月光下泛着冷寂的白光。曾经繁华的莲关，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与堆积如山的尸体。风掠过战场，卷起几缕未燃尽的战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场介于虚实之间的战争，终将随着梦境的消散而湮灭，但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却永远刻在了余寻的潜意识深处。

缚瘟握紧手中的玉棋，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他知道，这或许只是余寻的无数场梦中的一场。

‘余寻，你到底在梦里试图拯救他们多少次？你…接受了吗？他们的死亡。’缚瘟在心中问着，转过了头看着身旁的两人。

他们所扮演的角色死了多少次呢？想不透，想不明，或许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吧。

蓦地，缚瘟头疼欲裂地半跪在地上，撑在地上手掌也沾上血迹，黏黏糊糊的。君佘黎影两人看着这一幕，瞳孔骤缩，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到缚瘟的身边。

“阿瘟！怎么回事？！”

“瘟！你还好吗？我马上，马上带你去营帐。”

缚瘟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了。他似乎是看见三个模糊的人影，位于中间的那人张着口说了什么后，转身和站在自己身后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