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寄。”四下寂静,阿芥喊道:“阿寄——”
没有回音,他向前方的树林望去,面前的树林之中似有火光,他便朝着火光走去,有火的地方一定有人,他知道,这世上野兽怕火,鬼怪怕火,只有人不怕火。
进了树林,却看不见了火光,这座林子像是一座迷宫一样,火光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阿芥在里面走了很久,也走不出来,一定是遇上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他咬紧了牙关,以抵御心中的恐惧,找了一块空地,找来些干松针和树枝,取下腰间的火镰生起了一堆火。
火堆燃起来,他心中的恐惧消减些,他看看四周并无异样,便想着在这火堆前睡上一宿,明天继续赶路。刚刚来了困意,忽地,一阵阴风吹过,风中带着奇香将他面前的火堆吹灭,阿芥立即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他抱着侥幸心理,自己身形瘦小,在夜色中并不显眼,趴着不动,没准儿能躲上一劫。
果然,阴风渐停,香味也消散了,空气也恢复平常,恍惚间,他又见到了阿寄的身影从树林间走过,他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阿寄的影子时走时停,一直到后山的一处宅院处消失了。
深夜里,宅院的大门紧闭,阿芥爬上院墙,见里面的屋子却亮着灯,阿芥翻过院墙走近屋子,听屋中没有声音,他捅开窗纸向里面看去,却见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孩子,正是阿寄,阿寄瞪眼看着屋顶似是动弹不得。
正待阿芥准备进去救他,又闻到了那股异香,便躲到了廊柱后面,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飘忽忽地进了院子,很快那女子到了屋门口,她正欲推门,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继续推门走进屋内,她进门直接走到了阿寄榻前,道:“宝儿,门口那位是你的朋友吧?”
阿寄一见是她,便闭上了眼睛不答话。
“你是觉得寂寞了吧?想找个小伙伴陪你?”女子又问道:“只要你叫我一声娘,我便放他进来陪你好不好?”
阿寄恍若未闻,还是闭上眼睛不答话。
阿芥听到这里却是一惊,原来她早发现自己了。他立即转身向院墙跑去,准备先逃出去再想办法。可刚转过身,一双腿脚像是被人捆住了一般定在那里,只剩下上身向前,‘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那红衣女子瞬间到了他的面前,阿芥挣扎着起身,坐在地上拖着双脚向后退,面前的女子长得并不可怕,她生得极美,像是天上的仙子,阿芥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他看得呆住了,半晌没有动弹。
那女子笑了,问道:“你是他的朋友吗?”女子指了指屋内。
“嗯,算是。”阿芥并不觉得害怕,答道。
“那你进去吧,和他说说话,他这几日心情不大好。”女子轻轻拂了拂手,解开了阿芥脚下的禁制,转身离开了。
阿芥点了点头,转身跑向屋内。
“阿寄。”阿芥跑到榻前叫道:“阿寄,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阿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没有。”
“那你怎么动不了?”阿芥问。
“你怎么尽问些笨问题?”阿寄不耐烦地说道:“我被她下了禁制,动不了。”
“噢!”阿芥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欣慰,说道:“所以你之前看错了,我并不是个聪明人,对吧?”
阿寄白了他一眼,道:“我现在要你聪明点,快想办法把我救出去!”
阿芥伸手挠了挠头,道:“你得先告诉我,这个禁制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才能解开?”
阿寄又沉默了,他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他真笨,自己这个尚且有些会元之力的神族都解不开这禁制,要他一个凡人如何解。
“你别生气嘛!”阿芥推了推阿寄说道:“那女人把你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像那僵尸老道一样用来修炼吗?”
“不是。”阿寄睁开了眼,道:“她并没有伤我,她要我给她做儿子,让我叫她娘。”
“这么美丽的女人,别说是让我喊她一声娘,就是让我喊她一辈子娘我也乐意,你有啥为难的?”阿芥说道。
“娘就是娘,跟美不美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看到的只是外表,不见得是她本来的样子。”阿寄继续说道:“她不是人,是只魅,冤灵所化,无处可去,只能游离在三界之外。”
“反正我又没见过我娘,如果谁肯认我当儿子,待我好,我就叫她娘,管他是人是鬼。”阿芥道。
停了阿芥的话,阿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九娘待他好了三十年,到最终他也没叫她一声娘,现在竟有些后悔。
“不叫就不叫,我不说了。”阿芥见阿寄的眼眶发红,忙改口道:“你跟我说说魅怕什么?现在我没被她锁住,应该可以做些什么。”
阿寄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她的法力太强,就算我没被缚住也敌不过她一个指头,更别说你了。”
“逃跑呢?我可以背上你,咱们逃吧。”阿芥道。
“逃不掉的。”阿寄沮丧地说道:“你闻过她那种异香了吧?”
阿芥点点头。
“那是千絮寻,凡是闻过这种香的人都是逃不出她的掌心。”阿寄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一路跟着你的影子过来的。”阿芥道。
“应该是她布下的心魔阵,心魔阵能够让走近的人产生幻象,好引他们来到这儿。”阿寄道。
“你也是被这样吸引来的吗?”阿芥问。
“我当然不是....”阿寄的话还没说完,两人都闻到千絮寻的味道,是她来了,两个人都闭上了嘴。
“怎么不说了?”红衣女子飘飘然走到二人近前,柔声问道。她的声音很好听,让阿芥想起了很久之前听过的一种古琴的琴音,空灵优雅。
阿芥见到她的表情很是僵硬,阿寄则又闭上眼,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了?”她将手中的餐盘放到桌上,伸手解开阿寄的禁制,道:“是娘忘了,宝儿动不了。”
阿寄被解了禁制,松了松手脚,仍旧是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反倒是阿芥,他闻着香味到了桌边,托盘中是两碗桂花酒酿汤圆,香气蒸腾,看得他直咽口水,他回头看看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轻笑着看向他道:“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芥仍旧没有拿起汤匙,他转头看了看阿寄,阿寄并不理他,阿芥放心地拿起汤匙,舀了一只小汤圆放进嘴里,软糯香甜,他高兴地叫阿寄道:“阿寄快来,真的很好吃。”
阿寄没有动,闭目养神。
“宝儿不喜欢酒酿汤圆?”红衣女子蹲在他的身前,问道:“宝儿喜欢什么,娘给你做。”
阿寄还是不为所动。
红衣女子失望地离开了,她不再缚住阿寄,而是给整间屋子加了结界,这样阿寄和阿芥可以在屋内自由活动。
连续几天,红衣女子变着花样地做来不同的吃食,阿寄都是一口不动,阿芥则大快朵颐,他活了十一年,竟然觉得被关在这里的日子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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