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洛明川突然按住心口剜鳞处，从贴身皮囊取出龟甲裂纹拓片——那是三日前在锁阳城地宫拓印的先天八卦残图。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龟甲"震"位凝成三枚倒悬铜钱。

"兑上缺，巽下断..."他脚踏禹步，星砂随着罡步在地面勾出九宫飞星图。当第七步踏在"死门"时，整片龟甲突然浮空自燃，火焰中浮现《易纬，通卦验》残句："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三日后庚寅，天德归位。"

安诺泰的星仪突然急速旋转在空中拼出个沙漏图形，星士手中的星仪突然迸发刺目强光，沙漏图形中三粒金砂跃出，飞入地面的九宫星图中，在琉璃穹顶映出粟特星火教密传的"贪狼吞天局"。他深目倒映着黄道十二宫异变——天狼星芒暴涨如獠牙，昴宿七星竟呈倒悬之姿，毕宿五的赤芒正被无形之力拖向天市垣西侧。

"月掩昴宿，金火犯角..."他喉头滚出帕拉维语的古老星谶，"三夜后当金曜（星期五）逢昴宿沉沦，正是星锁断裂、狼噬紫宫之时！"星仪突然吸附住太液池倒影，池中二十八宿竟与波斯《阿维斯塔》记载的"弗拉瓦希"（灵体）守护星阵完全重合。

当最后一粒金砂嵌入"沙普尔之眼"星位时，青铜星盘浮现出粟特商队秘传的《九重天图》——第三重天的蒂尔正用星芒刺穿象征王权的光晕，而本该镇守西北的维星竟被贪狼星辉染成血红色。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洛明川剑指划破掌心，将血抹在星仪沙漏上。琉璃漏壁突然映出三日后的天象：紫微垣天牢星暗淡，太微垣谒者台星光暴涨，正应《乙巳占》"谒者动则贤者出"之兆。

整片龟甲在血火中熔成青铜卦盘，二十四山向指针突然逆旋，最终定格在"巽"位。洛明川咳着星砂血沫，看见璇玑图核心的太液池方位正与"巽宫辰龙"重合——辰者，三月之象，三日后的辰时三刻正是龙脉复苏的吉时！

安诺泰的星仪突然急速旋转，拼出的沙漏图形竟与洛明川卦盘完全契合——漏中金沙流速突变，三昼夜的流沙量正对应七十二地煞之数。当最后粒金砂坠入"既济"卦眼时，璇玑图核心的太液池方位迸发幽蓝光芒，池底隐约浮起用钟鼎文书写的倒计时：

戊戌年 乙卯月 庚寅日 辰时三刻

洛明川摸到怀中的缂丝正在发烫，展开发现璇玑图的核心位置，赫然标注着倒悬长安的太液池。

“三日后子时太液池见”星士留言后匆匆离去。曲娘子救醒昏倒的秦九郎，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看看左右狠声道”此番倒便宜了那可恨的恶僧，反倒让他葬身在剑炉这等风水宝地。远处传来经筒的铃铛声突然刺破死寂，尼梨耶踏着赤珠尔经卷铺就的金桥现身。在一旁秦九郎突然暴起，腰间障刀的断刃裹着鲁班书残页劈向老僧后颈“还霍娘子命来！“

洛明川瞳孔骤缩——那刀势带着破空尖啸，竟是他亲授的“玉门飞雪“绝杀式。可刀刃触及袈裟的刹那，他看见老僧颈后金刚经刺青骤亮犹如活物游走，梵文“吽“字凝成的卍禁咒之墙，竟比敦煌莫高窟的千年岩壁更令人窒息。

曲娘子指尖金算珠突然发烫，粟特人特有的危险感知令她汗毛倒竖。当少年被梵文金光震飞时，她左眼缩成针尖在水晶镜片中清楚看见：那些流转的密咒在十分之一弹指间，已完成七次楞严咒与三次金刚咒的交替结印——这是连传说中的雪山大士都未必能达到的“十轮叠咒“境界。

“嗔念障目。“老僧指尖拈住崩飞的刀刃碎片，熔成一滴金液点在秦九郎眉心。

秦九郎跌坐在地，障刀碎片嵌进掌心却浑然不觉。他盯着尼梨耶熔刀为水的指尖，突然想起五岁那年被狼群围困的恐惧——此刻老僧给他的压迫感，竟比戈壁狼王猩红的瞳孔更令人肝胆俱裂。

”看来小友尚不具备大智慧。“话音未落，金桥已载着他遁入黑雾，空中回荡着腹语：“三日后子时太液池，过时不候。”

老僧指尖金液点在少年眉心时，洛明川突然嗅到雪山檀香混着铁锈的诡异气息——这分明是吐蕃教典记载的“虹化金身“即将大成之兆。他握剑的手第一次渗出冷汗：便是全盛时期的师父，怕也接不住这老僧三成功力。

金桥消散的余晖中，曲娘子注意到自己九连环镯上的粟特星图正在龟裂。那些代表凶兆的天狼星轨迹，此刻竟在尼梨耶残留的威压下扭曲成臣服的弧线。

秦九郎黯然道“我在这陪陪霍娘子...“秦九郎攥着染血的刀柄哽咽，“她...她平日给我留的薄荷糖，比师傅给的甜”。洛明川看着少年被梵文灼伤的掌心，喉结滚动数次才吐出字来：“好...我去莫高窟取降魔变文残卷。“曲娘子甩动算盘收回嵌入城墙的铜钱：“我回商会查一下帐”，洛明川看了一眼墙上的铜钱奇道“你何时出的手？”。曲娘子疾步离去远处传来“随风潜入夜对他无用”几人就此分别。

第九章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倒映着波斯舞姬旋转的裙摆。曲娘子将第九枚鎏金算珠弹入酒液，看它在胡旋舞的鼓点里沉浮。酒馆角落的萨珊银熏球吐出乳香，却盖不住她袖口逸散的薄荷脑辛辣——那是洛明川特制的提神药，此刻混着波斯三勒浆，烧得喉头发苦。

“再来一壶女儿红。““中原的酒可贵啊”远处传来一声叹息，她甩出枚沾血的波斯银币，指腹摩挲着金算盘边缘的刻痕——那是某次沙暴中为秦九郎挡箭留下的。酒保端来的鎏金壶突然让她瞳孔收缩：壶身细密画描绘着粟特商队穿越死亡沙漠的场景，领队女子深目高鼻，颈后黥印与她的一模一样。

“丙戌七四...“她无意识地用粟特语念出烙印编号，指尖触到颈后伤疤时，一段模糊画面闪过：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将烙铁按在少女锁骨，周围回荡着《阿维斯陀》经文的吟唱。口中的酒突然泛起铁锈味，她这才发现掐变形了掌心的金珠。

“娘子这账，算的是情还是债？“酒保擦拭着大食玻璃盏，眼底闪过粟特商会特有的蛇形刺青。曲娘子冷笑甩出三枚铜钱嵌入梁柱，摆出“天地否“卦象：“再窥探，下次钉的就是眼珠子。“

波斯竖琴突然转调，弹奏起栗特童谣月亮骆驼。她浑身一震，杯中酒液无风却荡起涟漪——多年前某个雪夜，似乎有人哼着这曲子为她包扎冻伤的双脚。记忆中的手掌布满剑茧，眉骨处寸许的疤痕都透着温柔。

“霍小玉...“她蘸着酒在案几写下这三个字，又狠狠抹去。金算盘突然自发演算，玛瑙珠在虚空中拼出诡异的结果：她与霍家灭门案之间的因果，竟呈现卜卦中罕见的“未济“卦象。

当第八壶酒见底时，她终于扯下九连环金镯。机关弹开的夹层里，藏着半片染血的唐门暴雨梨花针机括——一年前戈壁滩上，垂死的唐玉川塞进她手中的“证据“，此刻正随月光流转浮现出“丙戌七四“的暗纹。

醉眼朦胧间，她突然用粟特语哼起栗特情歌，

“烟拢的芍药呦~情拢的纱。

我在黑夜里默默的看着他。

戈壁的狂风扬起了沙，却怎么也吹不散那个眼中的他。

九个金铃耳坠随着抽泣叮咚作响。酒馆暗处，有人在把玩着从她算盘崩落的玛瑙珠，珠面倒映出她泪水涟涟的脸——那泪珠坠地时竟映出波斯银币的影子，被阴影中伸出的青铜锁链悄然卷走。

窗外残月如钩，一片金箔从袖口滑落，上面用失传的栗特密码写着：真正的账本，藏在黥印之下

半杯残酒未冷，酒桌上曲娘子人已飘然远去。黑暗中传来对话“要跟上吗？”“不要打草惊蛇。我自有安排”。“老怪物...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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