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

潜艇舱壁渗出的荧光黏液在尼可脸上投下蛛网状阴影。艾米变异前肢残留的神经插头仍嵌在他颈椎里，每隔十七秒就会传来尖锐的刺痛——这是藻类文明在试图破解他的血脑屏障。

声呐屏幕上的北美大陆轮廓正在融化。海底山脉隆起成巨大的螺旋结构，无数发光水母顺着地磁线排列成二进制编码。当尼克读到那些闪烁的绿色光点时，后槽牙里的生物芯片突然灼烧起来——那是沃森博士在实验室爆炸当天发送的最后一封邮件坐标。

"北纬37°48'，西经122°25'。"尼克吐出嘴里的血沫，那是神经插头强行抽取记忆的副作用，"旧金山湾...诸神计划真正的起点。"

潜艇突然被湍流掀翻。舷窗外，由汽车残骸和人类骨骼组成的巨型潮汐正在海底推进，每具尸体胸腔里都跳动着翡翠色的藻类心脏。尼克猛拉操纵杆下潜时，看到自己六十年前的倒影漂浮在污染海水中——那是时空褶皱在现实撕开的裂口。

深海导航仪在八百米深度突然失灵。所有屏幕同时闪现艾米的脸，她左眼仍是人类特有的冰蓝色，右眼却已变成不断复制的分形图案："你逃不过记忆珊瑚的凝视，尼克...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潜艇撞上某种弹性物质。尼克抓起生化步枪冲出气闸，防水面罩瞬间被染成惨绿——整片海底矗立着由贝壳与电路板构筑的哥特式建筑，发光的螺旋DNA链缠绕着尖顶。在建筑群中央，被透明气泡包裹的"沉没的诺亚"正在缓慢自转，其表面时而有鲨鱼穿透而过，仿佛那是个存在于不同维度的幽灵。

尼克涉过发光的海底沙地时，脚下突然传来法语求救声。他低头看见沙粒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全是六十年前巴黎陷落时的受难者。"记忆珊瑚在吸收你。"腕表上的辐射计数器突然发出警告，"还有两分钟你的海马体就会结晶化！"

诺亚设施的闸门在尼克靠近时自动开启。内部时间流速异常让他的动作产生残影，防腐剂气味中混杂着2012年实验室常用的咖啡香。在第七层基因库，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培养舱里的原始藻类样本正安稳沉睡，淡蓝色培养液与记忆中的死亡现场截然不同。

"你终于来了，孩子。"培养舱突然亮起全息投影，沃森博士的影像从发梢开始像素化，"诸神计划从来不是碳捕捉项目...我们找到了在DNA里编码时空变量的方法..."

整座设施突然剧烈震动。尼克转头看见艾米以反关节姿势爬过天花板，她变异的身躯正在渗出荧光树脂："把原始株给我！我们能成为新世界的夏娃！"

枪声与玻璃碎裂声同时响起。尼克抱着培养舱跃向紧急通道时，艾米胸腔里爆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无数扭动的发光线虫。它们在空气中组成沃森博士的面孔："你以为带走种子就能阻止进化？我们早已在时间闭环里播种！"

海底突然亮如白昼。尼克抬头看见海面正在凝结成棱镜结构，二十二个不同时间线的太阳同时出现在天空。怀中的原始藻类开始躁动，它们穿透防弹玻璃，顺着尼克的伤口涌入血管——这是六十年前实验室爆炸的重演，但这次他清晰看到了菌株中闪烁的奇异代码。

那是用量子位编写的创世宣言。

当尼克在时空乱流中抓住艾米残留的人类手掌时，整个海底设施开始向奇点坍缩。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他终于读懂沃森博士邮件末尾的加密信息：

「我们都是普罗米修斯，注定在永恒轮回中承受基因之火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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