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神明死去的刹那,尸骸会化作山脉、湖泊,或是永不熄灭的火焰。
但没人告诉时烬,神明的血是烫的。
他跪在泥泞中,右手死死抵住肋下那道狰狞的伤口。血从指缝渗出,滴落时竟灼穿枯叶,腾起细小的黑烟。
——这是三小时前,那个黑袍女人留在他身上的“礼物”。
子时刚过,灰烬开始从天而降。
起初像一场温柔的雪,直到有人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掌心瞬间被蚀穿白骨。尖叫声撕裂夜幕时,时烬正蜷在破庙残檐下啃冷硬的馒头。他眯眼望向天际——血红色的云层翻涌如沸水,某种庞大生物的轮廓在其中若隐若现。
“天泣……”他喃喃吐出这个词,喉间泛起铁锈味。
上一次天泣降世,是十七年前战神苍曜陨落,人间三年无昼。
庙外传来马蹄践踏泥浆的闷响。时烬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翻身攀上横梁。五名披甲人破门而入,玄铁面罩上烙着九瓣莲纹——渊庭司的猎犬,专为朝廷捕杀“渎神者”。
“搜!”领头人挥刀劈碎供桌。时烬无声抽出腰后短刃,刀身映出他苍白的脸。左眼漆黑,右眼却泛着诡异的碎金色,像封存了一簇将熄的火。
杀戮结束得很快。
最后一名猎犬的尸体倒下时,时烬的刀尖正抵住那人咽喉。“谁派你们来的?”他喘息着问,右眼金芒暴涨。
濒死的人突然诡异地笑了笑,嘴角溢出的黑血凝成细小咒文:“她看见你了……残神……”
话音未落,整颗头颅轰然炸裂。
时烬踉跄后退,却撞上一具温软躯体。白梅香窜入鼻尖的刹那,冰凉剑锋已横在他颈侧。
“小老鼠挺能打呀。”带笑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正是三小时前刺伤他的黑袍女人。此刻她褪去兜帽,露出一张艳丽如毒花的脸,手中长剑嗡鸣——暗红剑身布满龟裂细纹,中心嵌着一枚瞳孔状的赤晶。
时烬瞳孔收缩。
是烬瞳剑。神辉时代遗留的十二圣器之一,饮过神明之血的凶兵。
女人用剑尖挑起他染血的前襟:“他们在拍卖场悬赏三百万金铢,就为抓一个偷渡神骸墟的流民?”她忽然贴近,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败的甜腻,“或者……你根本不是凡人?”
庙外传来更多马蹄声。时烬猛地后仰,短刃擦过女人咽喉,却被她屈指弹飞。右眼在此刻灼痛起来,视野骤然蒙上血色。他看见女人周身缠绕着无数半透明的锁链,其中一条正系在自己心口。
“罪冕星轨……”女人突然敛了笑,“你居然被‘那个东西’缠上了?”
轰鸣声炸响,整座破庙在紫色火焰中坍塌。时烬被气浪掀飞时,瞥见女人化作黑雾消散,唯有余音萦绕:
“去永烬海找凋神碑林——如果你不想被蚀冕吃掉脑子的话,残神阁下。”
随着女人的威压消散,时烬松了口气,转身逃进庙后的旷野。
时烬在旷野中狂奔。天泣已转为血雨,每滴雨水都在灼烧他的皮肤。
右眼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针在血管里游走。他跌进一处岩缝,颤抖着摸向怀中——半块青铜罗盘正在发烫,表面浮出从未见过的血色铭文。
“别……醒……来”沙哑的男声突然在脑内炸开。
时烬猛地蜷缩起来。剧痛中,他看见幻象:无边焦土上,戴青铜面具的男人将长剑刺入自己心脏,身后是崩塌的星辰。
血雨倾盆而下。像诸神恸哭。
“唉,我愚蠢的主人啊。” 时间被暂停,雨滴如被摁下暂停键的画面停格在半空。幽幽的男声从天上响起。
“不知过了多少年了,那座神座你可别再丢了。”说完,时烬的身躯如同那消散的星辰,慢慢散去。
时停结束,一切又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只留下幽幽的叹气声环绕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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