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聒噪的盛夏午后,我蹲在校门口小店的玻璃橱窗前,鼻尖几乎要贴上冰凉的玻璃。四驱车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流线型的车身印着科幻感十足的图案,车轮旁还点缀着彩色的橡胶装饰,仿佛随时能冲破橱窗,在跑道上飞驰。店主新换的电池让它发出“嗡嗡”的电流声,这声音像磁石般吸引着我,每次放学路过,我都要在这里站上许久,直到双腿发麻。
那天傍晚,我攥着被汗水浸湿的数学试卷,犹豫再三才推开家门。廉价的防盗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混着厨房飘来的白菜帮子炖煮的寡淡香气。父亲坐在八仙桌旁,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沾着星星点点的水泥灰,正就着豆瓣酱啃馒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喉结动了动咽下食物,“数学考得咋样?”
我把试卷轻轻放在他面前,鲜红的“78”分在夕阳余晖下格外刺眼。原本准备好的开场白瞬间卡在喉咙里,手心沁出的汗洇湿了试卷边缘。父亲粗糙的手指划过试卷上潦草的解题步骤,突然重重拍在桌面上:“上课又走神了?这道题讲过多少次!”我委屈地盯着地面斑驳的瓷砖,突然想起小店打折的四驱车,鼓起勇气小声说:“爸,校门口的四驱车降价了,只要......”
“家里没钱,别瞎想了。”父亲的声音像淬了冰,没等我说完就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尖锐的声响。他转身进了里屋,木门“砰”地关上,震得墙上贴着的全家福都微微晃动。照片里的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怀里抱着三岁的我,那时的他眼神温柔,笑容明朗,和此刻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判若两人。
那天夜里,我蜷缩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和父亲在客厅来回踱步的脚步声。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洒在墙上,映出我倔强的剪影。从那以后,我开始用沉默对抗父亲。他问我学习,我只简单“嗯”“啊”回应;他让我多吃点,我胡乱扒两口饭就放下碗筷。就连周末他难得有空提出去公园,我也借口写作业躲在房间里。
初三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教室的玻璃窗上。月考成绩公布后,我盯着化学试卷上鲜红的“52”分,耳边仿佛又响起父亲冰冷的斥责。放学时,同学们结伴奔向校门口的小吃摊,我却像个游魂似的在寒风中徘徊,直到路灯亮起,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
推开家门,暖黄的灯光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餐桌上摆着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我的眼镜。父亲坐在老位置上,面前的白米饭已经凉透,却一口没动。“先吃饭。”他指了指我常坐的椅子,声音难得地温和。我摘下结满霜花的围巾,发现他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又多了一层,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他自己缝的。
饭吃到一半,父亲突然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我惊讶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油纸,露出个崭新的修正带,正是我上次逛文具店多看了两眼的款式。“听你妈说你总借同学的用。”他把修正带推到我面前,耳朵根泛红,“下次考试......别慌,细心点。”我捏着修正带的手指微微发抖,喉咙像被塞进一团棉花,酸得说不出话来。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厨房的小窗,在父亲的白发上镀了层银边。我这才惊觉,曾经挺拔的父亲,背竟有些佝偻了。
高考前三个月,我因压力过大得了急性肠胃炎。凌晨三点,父亲背着我往医院跑,他急促的喘息声混着汗水的咸涩味道扑面而来。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肩胛骨硌着我的胸膛。挂号、缴费、取药,他在医院走廊里来回奔波的身影,像极了小时候我发烧时那个彻夜守在我床边的男人。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父亲坐在折叠椅上,握着我的手睡着了。晨光爬上他的眉梢,我看见他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父亲正在工地搬砖。我踩着碎石子跑到他面前,他沾满水泥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通知书。阳光照在他开裂的手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像是刻进皮肤的勋章。“好,好啊......”他声音发颤,突然转身背对着我。过了许久,他才抹了把脸转过来,眼圈通红,“爸供你,砸锅卖铁也供你。”
开学那天,父亲执意要送我去车站。他提前一周就开始收拾行李,把我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塞进新买的行李箱。临行前,母亲往我包里塞了一大包家乡的咸菜,父亲则默默把家里那台老式收音机塞进我怀里:“夜里想家了,就听听。”候车厅里人潮涌动,父亲站在我身边,局促地搓着手,想叮嘱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检票口的广播响起时,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用报纸裹了三层的信封,塞到我手里:“在外面别亏待自己,钱不够了......”话没说完,他的声音已经哽咽。
火车缓缓启动,我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父亲站在站台上,身影越来越小,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挥舞的手臂像棵倔强的老树。直到火车拐过弯道,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我低头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沓皱巴巴的钞票,还有张字条,父亲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儿子,别累着,爸永远是你的后盾。”泪水汹涌而下,打湿了字条,晕开了墨迹。
在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我提前偷偷回了家。推开家门的瞬间,撞见父亲正对着我的高中奖状发呆。听见动静,他慌乱地把手里的相册塞进抽屉,那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集,边角都被翻得卷了边。母亲悄悄告诉我,自从来了城里打工,父亲最骄傲的就是跟工友们炫耀我的奖状;每个月发工资,他总是先把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存起来,自己却舍不得吃顿好的。
那个冬天,我和父亲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他熟练地和摊主讨价还价,为了省五毛钱能磨上半天。回家路上,他非要把最重的菜袋子拎在自己手里,说:“爸有力气。”夕阳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我突然发现,原来父亲的背已经驼得这么厉害,曾经需要我仰头才能看到的脸庞,如今我平视就能看清他眼角的皱纹。
后来的日子里,我每次打电话回家,父亲总是说:“别惦记家里,安心学习。”可母亲却偷偷告诉我,每次我打完电话,父亲都要在电话旁坐好久,对着听筒发呆。我开始明白,父亲的爱就像老屋墙上的爬山虎,无声无息地生长,爬满了我成长的每一寸时光。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那些笨拙的关心,都是他爱的语言。
多年后,我在异乡有了自己的小家。每次回家,父亲依然话不多,却总是默默把我的行李箱塞满各种家乡特产。他会在我离家时,站在路口一直望着我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我终于懂得,父亲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深沉;他的严厉不是无情,而是期望。他用一生的时光,为我筑起了一座爱的堡垒,无论风雨多大,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他温暖的目光。
岁月里的父爱长歌
婚后第三年,我和妻子迎来了新生命。得知是个男孩时,视频里父亲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绽开了少见的笑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摩挲着手机屏幕,反复叮嘱:“照顾好娘俩,别让孩子冻着饿着。”
临产前一周,父亲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前。他背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佝偻的脊背被压得更弯。打开袋子,里面塞满了老家的土鸡蛋、晒干的野山菌,还有母亲连夜缝制的虎头鞋。“你妈说城里东西不养人,这些都是自家产的。”父亲局促地站在玄关,粗糙的鞋底在地板上蹭来蹭去,生怕弄脏了地面。
儿子出生后,父亲主动承担起照顾孩子的“重任”。每天清晨,我还在睡梦中,就能听见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婴儿房,轻轻抱起孩子,哼着跑调的童谣在客厅踱步。有一次加班到深夜回家,我看见客厅的小夜灯还亮着,父亲戴着老花镜,正专注地研究育儿书籍,身旁的茶几上摆满了记着密密麻麻笔记的便签纸。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辅导我写作业时严肃的模样,原来这个沉默的男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表达着爱。
孩子两岁那年,我因工作原因要去国外出差三个月。临走前一晚,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去吧,家里有我。”那段时间,每天晚上视频通话,总能看到父亲变着花样给孩子做辅食。他那布满老茧的手,笨拙地捏着卡通模具,把胡萝卜和南瓜压成可爱的形状;或是戴着老花镜,认真地跟着手机视频学唱儿歌。有一回,孩子突然对着镜头奶声奶气地喊:“爷爷,抱抱。”父亲瞬间红了眼眶,伸手想要触碰屏幕,又怕吓到孩子,悬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
出差回来的那天,我远远看见小区楼下的长椅上,父亲正抱着孩子晒太阳。孩子趴在他肩头,揪着他稀疏的白发咯咯直笑,父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一刻,时光仿佛重叠,我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曾这样趴在父亲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觉得世界无比安宁。
然而,岁月不饶人。父亲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时常腰酸背痛,走路也变得缓慢。我和妻子多次劝他来城里常住,好方便照顾,可他总是摇头:“我在老家待惯了,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直到有一天,母亲打电话说父亲在田间劳作时突然晕倒,我们连夜赶回老家。
医院的白炽灯下,父亲躺在病床上,显得格外瘦小。他醒来后,见我们满脸焦急,反倒强撑着微笑安慰:“没事,就是老毛病犯了,休息几天就好。”可当我看到病历上“慢性劳损,身体机能衰退”的诊断结果时,心如刀割。原来这些年,他为了不拖累我们,一直默默忍受着身体的疼痛。
从那以后,我坚持把父母接到城里。起初,父亲很不适应,总是念叨着想念老家的菜园和老邻居。为了让他打发时间,我在阳台开辟了一个小菜园,种上他喜欢的辣椒和番茄。每天清晨,总能看见他戴着草帽,哼着小曲给菜苗浇水、施肥,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有时,他会带着孙子在小区里散步,逢人就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孙子,聪明着呢!”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看见父亲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仔细地给孩子修理玩具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孩子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崇拜地看着爷爷。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固执地不肯给我买四驱车的父亲,和如今这个温柔耐心的祖父重叠在一起。原来,他的爱从未改变,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更加柔软,更加深沉。
夜深了,孩子早已进入梦乡。父亲坐在客厅的摇椅上,翻看着我们一家人的相册。我轻轻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他指着照片,絮絮叨叨地说起我小时候的趣事,声音里满是怀念。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照亮了他眼角的皱纹和两鬓的白发。我靠在父亲肩头,就像小时候那样,听着他熟悉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爱的回响
孩子六岁那年,父亲的记忆力开始明显衰退。起初只是偶尔忘记关火,到后来常常对着刚做好的饭菜发愣,记不起自己是否吃过。去医院检查后,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我紧紧攥着纸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前浮现出父亲年轻时挺拔的身影,怎么也无法将那个能扛起生活重担的男人,和如今这个日渐迟钝的老人联系起来。
病情加重后,父亲开始不认得我。有次我下班回家,他警惕地挡在孙子面前,大声质问:“你是谁?怎么随便进我家!”我僵在原地,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说不出话来。妻子悄悄把我拉到一旁,红着眼眶说:“爸现在只认得小宝(孙子小名),总把他护在身后。”转头看向客厅,父亲正小心翼翼地给小宝喂苹果,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擦拭着孩子嘴角的汁水,眼神里满是宠溺。
我开始学着父亲曾经照顾我的方式,耐心地照顾他。每天清晨,我会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哄他洗漱、吃饭;晚上睡觉前,给他讲小时候他给我讲过的故事。有时他会突然清醒片刻,用浑浊的眼睛看着我,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喃喃道:“你好像......我儿子......”那一刻,泪水总会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一个深秋的午后,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去公园散步。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小路,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父亲突然指着远处玩耍的孩童,兴奋地对我说:“看,我儿子!他小时候也这么爱跑爱闹......”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儿时的自己,在父亲的注视下,无忧无虑地奔跑。我握住他粗糙的手,轻轻应道:“是啊,他现在也很爱您。”父亲转过头,冲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干净纯粹,像极了记忆中我考了满分时,他给予我的欣慰笑容。
小宝上小学后,特别喜欢听爷爷“讲故事”。尽管父亲讲述的内容常常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但小宝总是托着腮,听得格外认真。有一次,父亲含糊不清地说:“要......好好学习......别像爸爸......”小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爬到父亲身边,抱着他的脖子说:“爷爷,我长大了要保护你!”父亲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花,颤抖着环抱住孙子,嘴里不停地念叨:“好,好......”
某个冬日的深夜,父亲突然病情恶化。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爸,我是您儿子,您别怕。”他艰难地转动眼珠,似乎认出了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捏了捏我的手。那一刻,过往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从儿时的倔强对抗,到后来的渐渐理解,再到如今的悉心照料,每一幕都饱含着浓浓的亲情。
父亲走后,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泛黄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儿子今天数学考了78分,得跟他好好说说学习方法”“儿子喜欢四驱车,但家里实在没钱......”“小宝出生了,我的小孙子真可爱”......字里行间,全是对我们的牵挂。翻到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地写着:“我好像病了,总记不住事,但我记得......我爱我的儿子,爱我的孙子......”泪水滴落在纸张上,晕开了字迹,也模糊了我的视线。
如今,每当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父亲亲手栽种的番茄藤开花结果,或是在辅导小宝写作业时,小宝学着当年爷爷的样子,认真思考的模样,都会觉得父亲从未真正离开。他的爱,早已化作春风细雨,滋润着我们这个家,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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