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玄冥

雪片打着旋落在玄冥宗的山门前。

袁墅裹紧粗麻斗篷，混在朝圣的队伍中缓缓前行。

三个月来，他们从青州北上，穿越三郡九城，终于抵达玄冥山脚下。

这里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开放山门，允许凡人进香祈福。

"听说求子特别灵验。"

前面的大娘兴奋地跟同伴嘀咕，

"我侄媳妇喝了玄冥泉的水，第二年就生了对龙凤胎！"

铃音压低斗篷帽檐，嘴角扯出冷笑。

她掌心的灯痕已经消退，但铜铃最近总是无故自鸣，频率越来越急。

袁墅知道，这是感应到同类法器的征兆。

山门处站着两列灰袍弟子，正在检查香客的随身物品。

轮到袁墅时，一个马脸弟子突然拦住他：

"你，摘帽子。"

斗篷掀开的刹那，马脸弟子瞳孔骤缩——袁墅眉心那点红痕虽然淡得几乎看不见，但在修士眼中依然醒目。

"这位公子好面相。"

马脸弟子突然堆起笑容，

"可愿去内堂用茶？我们长老最喜相面。"

袁墅佯装受宠若惊，暗中捏了捏铃音的手腕。

少女会意，立刻咳嗽起来：

"相公，我胸口疼......"

"内堂有医师。"

马脸弟子不容拒绝地招手，两个壮汉立刻上前，

"请。"

穿过三重院落，香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

领路的弟子突然拐进一条竹林小径，尽头是座青瓦小院。

院门上挂着"净心居"的牌匾，笔锋凌厉如刀。

"在此等候。"

马脸弟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袁墅一眼，转身离去。

院中石桌上确实摆着茶点，但袁墅注意到，四个墙角都埋着巴掌大的青铜灯盏，灯芯泛着诡异的绿色。

铃音的铜铃开始剧烈震动，她死死按住铃铛，脸色发白。

"锁魂阵。"

袁墅低声道，

"看来我们被当成肥羊了。"

房门无声开启，走出个穿靛蓝道袍的中年女子。

她面容姣好，眉间却萦绕着股阴煞之气，腰间玉牌刻着"外门执事李"。

"这位公子好生奇怪。"

女子绕着袁墅踱步，

"明明没有灵根，身上却有灵力波动。"

她突然伸手按向袁墅眉心，

"让贫道看看......"

袁墅侧身避开，装作惶恐状：

"仙师恕罪！小人只是......"

"只是什么？"

李执事冷笑，

"只是杀了赵无涯？还是毁了两盏长生灯？"

墙角灯盏突然同时亮起，四条青光如锁链般缠向两人。

铃音的铜铃脱手飞出，在空中炸开一团金光，暂时阻住了青光。

袁墅趁机拔出乌木剑，剑身上的最后一个灯形标记正疯狂闪烁。

"果然是你！"

李执事不惊反喜，

"宗主有令，生擒噬灵剑主赏筑基丹三颗！"

她袖中飞出十二道符箓，在空中化作狰狞鬼面。

袁墅挥剑斩碎前三道，却被后面的鬼面撞在胸口，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诡异的是，血珠尚未落地就被乌木剑吸收，剑身血纹又深了几分。

"没用的。"

李执事掐诀冷笑，

"这院里的锁魂阵专克......"

话未说完，铃音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个金色卍字印记：

"看看这是什么！"

李执事如遭雷击：

"明心印？！不可能！明心寺的传承明明已经......"

趁她分神，袁墅一剑刺入地面。

血纹顺着剑身流入锁魂阵，四盏青铜灯同时炸裂。

阵法反噬让李执事闷哼后退，嘴角溢出血丝。

"你不是普通凡人！"

她惊怒交加，

"你到底......"

乌木剑突然脱手飞出，自行刺向李执事咽喉。

就在剑尖即将见血的刹那，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将剑刃弹开。

"够了。"

一个穿月白道袍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院墙上，银发用木簪随意挽着，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老学究。

但袁墅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老者腰间挂着的不是玉佩，而是一盏小巧的青铜灯，灯焰竟是纯净的白色。

"参见三长老！"

李执事慌忙跪地。

老者飘然落地，随手一挥，李执事就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丢人现眼。"

他看都不看吐血的外门执事，反而对袁墅露出慈祥的笑容，

"小友不必紧张，老朽玄冥宗三长老周清玄，此来是为化解一段误会。"

铃音警惕地挡在袁墅身前：

"什么误会？"

"噬灵剑本就是我宗之物。"

周清玄叹息，

"六十年前被明心寺盗走，如今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袁墅握紧剑柄：

"那青州十万百姓呢？也是误会？"

老者的笑容淡了几分：

"凡人如草芥，春生秋枯本是天道。倒是小友你......"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袁墅眉心，

"能得噬灵剑认主，必有不凡之处。"

乌木剑突然震颤起来，剑身上的血纹组成四个字：

"虚与委蛇"。

袁墅心领神会，故作犹豫道：

"长老想要什么？"

"合作。"

周清玄向前一步，

"我知道你在找长生灯，而我可以告诉你剩余四盏的下落。"

"条件？"

"帮我去玄冥秘境取一样东西。"

老者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

"那里有禁制，只有噬灵剑主能进。"

铃音的铜铃突然发出一声清鸣。

袁墅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发现是幅地图，标注着秘境深处的一座祭坛。

"三日后子时，山阴潭见。"

周清玄转身欲走，又回头意味深长地补充，

"对了，你母亲的那缕残魂，应该还能撑七天。"

袁墅瞳孔骤缩：

"你——"

老者已经化作清风消散，只余声音在院中回荡：

"记住，子时。"

......

李执事不知何时已经昏迷。

袁墅和铃音匆匆离开小院，混在离山的香客中下了玄冥山。

直到山脚小镇的客栈里，铃音才放开一直紧捂的左手——掌心躺着片碎玉，上面刻着半个"叛"字。

"那老东西撒谎。"

她咬牙道，

"我趁他不注意，从李执事腰间顺来的。"

袁墅将碎玉拼在乌木剑柄的凹槽处，严丝合缝。

剑身血纹蠕动，浮现出新的信息：

"周清玄，原明心寺护法，六十年前叛寺投敌，主导屠寺之战。"

铃音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他才知道你母亲的事......"

窗外忽然飘来一阵药香。

袁墅推开窗缝，看见街对面药铺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在青州城外收魂的货郎！

他正恭敬地向铺主递上包裹，而接过包裹的人，赫然是已经"死去"的赵无咎！

"看来玄冥宗的内斗，比我们想象的更精彩。"

袁墅轻声说。

乌木剑上的最后一个灯形标记，此刻正指向山阴潭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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