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乱世账本，谁主沉浮

清晨，天还没大亮，我便披衣起身。

窗外的风有些冷，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街面上已隐隐传来脚步声和低语声，像是有人在奔走相告。

“沈账房！沈账房！”周二狗气喘吁吁地撞进门来，“大事不好了！南直隶白莲教起兵反清，已经打下三县，朝廷震怒，各地戒严！”

我心头一震，却不动声色地问：“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周二狗压低声音，“听说是昨晚就在城门口贴了告示，连巡防营都出动了！这会儿街头巷尾都在传，连赵六娘都带人堵在捐房门口，哭着要退银子呢。”

我眉头微皱，赵六娘是前阵子替她弟弟捐了个从九品佐杂的小户人家，原定下月就该安排官职。

可如今南方动乱，朝局未稳，那些原本对仕途满怀期待的人，顿时就慌了神。

这是一场风暴的开端。

我走到窗边，望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心中已有计较。

流言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背后潜藏的利益博弈。

“让王五姑出来。”我吩咐道。

不多时，王五姑那张笑盈盈的脸便出现在眼前，她身着红袄，鬓角别着一朵珠花，一看就是刚从哪家权贵府上回来。

“沈账房，您找我？”她笑眯眯地问道。

“赵六娘那边你去说句话，就说通源捐房有李公公照拂，哪怕天下大乱，也断不至于关门歇业。”我淡淡地说。

王五姑眼珠一转，立刻明白我的意思，点头笑道：“成嘞，我这就去办。”

待她走后，我回到内室，取出那块残缺的“天机镜碎片”，闭目凝神。

片刻后，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义顺捐房被一群蒙面人洗劫，韩掌柜倒在血泊中，鲜血顺着地板缝隙蜿蜒开来，账本散落一地，火光冲天。

我猛地睁开眼，心跳如擂鼓。

这不是幻觉，而是即将发生的现实。

我迅速起身，叫来栓柱：“立刻带几个人，把所有重要账册连夜转移至暗库。记住，一个字都不能留。另外，通知钱庄那边，分批将部分资金转入三家信誉极好的票号。”

栓柱脸色一变，却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夜深时，我站在后院一处隐蔽角落，看着最后一批账本被埋入地下，心中才稍稍安定。

这场风暴，远比想象中来得猛烈。

翌日，果然不出所料，赵六娘带着十几名客户家属再次围堵捐房大门。

她情绪激动，几乎要扑上来抓我的衣领：“你们这破捐房还能撑几天？我们可不想银子打了水漂！”

我神色镇定，不急不缓地道：“诸位大人、夫人，通源捐房自开张以来，从未失信于人。如今虽有小乱，但朝廷自有应对之策。更何况，我们早已得李公公亲口允诺，即便天下动荡，也不至于关门歇业。”

我故意提高了音量，让站在人群后的王五姑听得真切。

果然，不出半日，“通源有靠山”的说法已在权贵圈中悄然流传。

原本动摇的几户人家，也悄悄收回了退单请求。

人心稍安，局势暂稳。

然而，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正当我准备回房整理接下来的布局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节奏急促而沉稳。

开门的却是阿哈出。

他满脸笑容，目光却如同毒蛇般阴冷：“沈账房，听说最近不太太平啊？”

我微微一笑，侧身让他进来：“是啊，世道变了。”

他坐下后，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忽然开口：“如今时局不稳，不如把通源卖给我义顺，省得日后麻烦。”

我心头一凛，表面却依旧平静如水。

看来，这场风暴，才刚刚拉开帷幕……【第37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阿哈出笑吟吟地坐在堂前，茶水在他手中仿佛成了某种武器。

他那张油光发亮的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阴沉，眼神像是盯住猎物的蛇。

“沈账房，如今时局不稳，不如把通源卖给我义顺，省得日后麻烦。”他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卷契约，缓缓摊开，“三成市价，现金结算，明日便可交割。”

我接过契约，手指轻点纸面，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内容——果然是趁乱吞并的狠招，条款看似优厚，实则处处设套，一旦签字，通源将彻底沦为义顺的附庸，连残渣都不剩。

“乱世之中，账房不如刀剑。”他意味深长地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我笑了笑，合上契约，轻轻搁在案上：“此事非同小可，需与钱师爷商议，方可定夺。”

阿哈出没有强求，起身告辞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希望沈账房能明白，在这京城，谁的朋友多，谁才活得久。”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立刻命栓柱暗中尾随，又亲自赶往内院，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钱师爷。

他听完脸色大变，手指不住地敲打着桌面，咬牙切齿道：“这老东西，果然按捺不住了！当年若不是我提拔他，他现在还在码头搬砖！”

我慢声道：“您觉得他真能吞下通源？”

“当然不能！”钱师爷怒道，“但若让他占了先机，咱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我点了点头，目光幽深：“那就不如借这一场乱，让义顺自己走进陷阱。”

当夜，城中果然起了波澜。

白莲道人的告示像瘟疫般蔓延开来，街头巷尾张贴着“贪官污吏不得善终”的字句，有人趁夜放火，烧了几处粮仓，整个京城陷入更大的恐慌。

次日清晨，义顺捐房被洗劫一空，韩掌柜惨死当场，账册焚毁殆尽。

而我们这边，早在前一日便将重要账目转移至地下密库，并安排了一批信得过的伙计提前待命。

天刚亮，通源便开门营业。

我们在门前挂出告示：“凡原属义顺客户，凭据前来登记，优先处理。”短短两个时辰，门口已排成长龙，比以往热闹数倍。

我站在二楼窗前，看着那些焦急等待的人群，低声喃喃：“乱世之中，账房未必不如刀剑。”

正当我以为局势已定，一名小厮匆匆而来，递来一封匿名信。

我拆开一看，纸上只有一句话：

“你算得很准，但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我皱起眉头，望向窗外，阳光刺眼，却掩不住背后那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悄然注视着我。

风还未停，雨也未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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