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暗教

鱼儿在偷偷学艺，天庚心知肚明，他从小唱戏到现在，有一件事特别不舒服一，不管什么戏，不管哪个戏班子，演员全是男的，小旦、正旦、老旦、彩旦、武旦，全都是男演员装扮，自己就是一个既演生角，又兼男旦，演旦角戏的时候，不管是唱腔，还是表演身段，虽然都是老程式，可心里总是觉得别扭，酸溜溜的，装扮起来更是有些呕心，搽粉描眉，穿金戴银，一个大男人变成花枝招展的女儿身，难受啊，哪一天戏班要是吸纳女演员就好了。他知道，自己这是瞎操心，戏班子有女演员是不可能的，自古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女人怎么能上戏台抛头露面，那是伤风败俗，大逆不道，是要杀头的啊，徽班从来没有过女演员，别的戏班子也没有，今后也不会有。鱼儿喜欢看戏，又偷偷地学戏，这不是什么好事，可也没什么，闹着玩的，自娱自乐，可仔细一留神，鱼儿一点不象玩的，学戏比槐叶、芦笋还要上心，自己每次教戏的时候，她虽然隔那么远，可站在那儿动都动不动，眼睛似乎也眨都不眨，这孩子着了魔吗，他想找机会跟她说一说，劝劝她不要太当真，会唱一两出就罢了，唱得再好，演得再出挑，又怎么样呢，除了背后哼哼哼，能站到人前唱吗，能上戏台吗，这些话到了鱼儿面前又噎住了，说不出口，也许是不想伤了鱼儿的自尊。

说实在的，鱼儿真的是个好姑娘，虽然才十三岁，可是个子不矮，身子结实实，顶得上一个壮劳力，她母亲腰椎不好，重活干不了，只能做些家务，父亲当里正，常常忙得顾不了家，天庚和秦贵住到她家，又多了很多事情，这一切都由鱼儿顶下来了，她起早贪黑，忙里忙外，烧饭、洗衣裳、打扫屋子，都抢着干，对他们俩照顾得也是无微不至，天庚从心底感激她，总想为她做些什么，可一个小姑娘，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呀，哎，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不是在偷偷学艺吗，主动教她，当面教不行，她不敢公开学，一个女孩子绝不敢做这个事，可是悄悄的教，人不知鬼不觉的教，那是完全做得到的。

天庚还是象平时一样，一早就起来，洗漱完就出门，先到河边教槐叶、芦笋吊嗓子、练发声，唱戏不是光凭一副好嗓子，要讲究发声位置、共鸣、气息控制，还要注意咬字，他讲的很慢也很细，说话的声音比前几天高了，不知是怕愧叶、芦笋听不清还是怎么的。过了一个多时辰，又转到空地那儿，云步、圆场、甩袖、舞枪弄棒，每一个动作都反反复复地教、反反复复地练，有一点瑕疵都不让过关。不知为什么，表演练完了，他让槐叶、芦笋回去吃早饭，忙别的事，自己却留在那儿，把刚教的动作一遍一遍地又做好一会儿，然后才汗水淋漓地回里正家。他这么做是为了鱼儿，离那么远，不这样教肯定没法学到。虽然这样做了，但他从不提起，碰到鱼儿也不说这事，一个字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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