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旧梦新劫

叶知秋踩着积雪踏进玄剑门时，山门两侧的玄铁灯刚刚亮起。

沈凝霜走在前头，玄色披风扫落肩头残雪；柳月婵捂着心口轻咳，冰蚕从她袖中探出头，替她舔去唇角血痕；苏晚晴攥着那半瓶养魂丹，指尖在储物袋上摩挲——三人脚步未停，却被一道苍老声音截住。

“几位留步。”

周长老从影壁后转出，玄色道袍一尘不染，腰间玉牌刻着“周”字，在雪光里泛冷。

他身后跟着李长风，外门大师兄的剑穗结着冰碴，目光像淬了霜；秦雨薇歪头笑，发间金步摇轻晃，嘴角梨涡甜得发腻。

“长老。”叶知秋率先行礼，脊背弯得很低，像极了杂役房里最没出息的那类。

“叶杂役倒是守规矩。”周长老抚须，“只是几位近日行踪……”他顿了顿，“有些蹊跷。”

沈凝霜手按剑柄：“我们去归墟峰历练，有问题？”

“历练？”秦雨薇突然插话，金步摇晃得更快，“归墟峰十年封一次，连内门弟子都不许进。几位倒好，带着魔修尸首回来——”她盯着叶知秋掌心，“还顺走了好东西？”

叶知秋垂眸。

掌心的混沌之心正发烫，隔着粗布麻衣都能灼人。

他想起归墟峰祭坛里碎裂的夜明珠，想起那道刻在石壁上的星图——和混沌之心的纹路，分毫不差。

“秦师姐说笑了。”他搓了搓手，“我就是个扫院子的，能顺走什么？”

“那便跟老夫去执法堂说清楚。”周长老抬手指向演武场方向，“李师侄，你带他们——”

“长老！”叶知秋突然踉跄，捂着肚子蹲下，“早上吃坏了肚子……杂役房的灶火该添柴了，我得去——”

“阿秋！”苏晚晴扶住他，指尖在他后腰轻掐，“我陪你去。”

“不必。”叶知秋甩开她的手，踉跄着往杂役房跑，“你们先去交差，我收拾完就来。”

他跑过影壁时，余光瞥见李长风动了动脚。

果不其然，等他拐过演武场，那道熟悉的青衫身影便跟了上来，脚步放得极轻，却瞒不过他听惯了扫帚声的耳朵。

废弃洞窟在玄剑门后山，早年间被雷劈塌了半座，杂役们都嫌晦气，只有叶知秋知道，洞顶裂缝能漏下月光，照在石壁上会显出半幅星图——和混沌之心的纹路，分毫不差。

他贴着石壁绕了三圈，在第四圈时突然闪进石缝。

李长风追进来时，正撞在他用藤蔓和枯枝设的绊索上，“扑通”摔进他提前挖好的浅坑里，青衫沾了泥。

“叶知秋！”李长风撑着石壁爬起来，“你耍我？”

“大师兄。”叶知秋从暗处走出，混沌之心的光映亮他半张脸，“你觉得，陈浩然的魔核，是谁给的？”

李长风一怔：“你说什么？”

“他能撑到现在，靠的是内门养魂丹。”叶知秋指了指苏晚晴方才拿的储物袋，“苏姑娘翻出来的。可养魂丹在藏经阁第三层，没长老手令拿不到。”

李长风皱眉：“你是说……”

“还有归墟峰的封印。”叶知秋摸了摸石壁上的星图，“十年一开的地方，我们能进去，是谁撤了禁制？”

洞窟外起风了，卷着雪粒撞在石壁上。

李长风望着他掌心发亮的混沌之心，突然打了个寒颤：“你到底……”

“我是杂役。”叶知秋打断他，“但杂役能看见很多事。比如周长老的玉牌，昨天在归墟峰外的林子里闪过。”

李长风瞳孔骤缩。

“大师兄。”叶知秋转身要走，又停住，“你若信我，去查查周长老这十年往归墟峰送了多少人。”

他走出洞窟时，雪已经停了。

月光漏下来，照见石壁上的星图，和他掌心的混沌之心，正同步明灭。

归客栈的烛火还亮着。

苏晚晴推开门，门槛下露出半截信笺，墨迹未干，只写着三个字：“混沌心。”

苏晚晴捏着信笺的手在抖。

烛火舔过“道祖秘境”四个字，墨迹晕成暗红。

她扯下围裙塞给跑堂的小二：“看好客栈，有人问就说我去后山采草药了。”

杂役房的窗户漏着光。

她拍了三下窗棂，叶知秋掀开门帘时，她直接把信拍在他胸口：“归墟峰的星图、混沌之心的光……周长老要的不是你的命，是那东西能开的门。”

叶知秋的指节抵在信纸上。

他想起石壁上的星图，想起混沌之心发烫时，归墟峰祭坛下传来的闷响——原来那些裂痕不是自然形成的。

“我去藏经阁。”他扯下草绳扎的腰带，塞进灶台里烧，“你去柳姑娘那儿，她昨天咳得比往常厉害。”

藏经阁的檀香混着霉味。

叶知秋摸黑爬上三楼，指尖扫过《上古星轨录》的书脊时，突然顿住——第三页右下角有半枚淡青指痕，是柳月婵常用的冰蚕膏味道。

他翻开书页，内页夹着张残卷，墨迹是新的：“上古遗族血脉可引混沌之力……”

“找这个？”

身后传来轻咳。

柳月婵倚在门框上，冰蚕绕着她腕间结茧，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像块玉。

她手里攥着半本《荒古族志》，封皮沾着药渍。

“你看过。”叶知秋没动，“关于混沌之心和上古遗族的关联。”

柳月婵走过来，发间银簪碰响书案上的青铜灯。

她把残卷塞进他手里：“我父亲是遗族最后的血脉，他临终前说，混沌之心不是灵根，是钥匙。”她解下腰间玉佩，符文在暗处泛着幽蓝，“这是他留给我的，能屏蔽神识——昨天在归墟峰，周长老的探识术没扫到你，是它的功劳。”

叶知秋捏紧玉佩。

玉温透过掌心窜进经脉，混沌之心突然轻颤，像在回应什么。

“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柳月婵又咳起来，冰蚕慌慌张张去舔她唇角，“但他们要的不只是秘境……”

“我信。”叶知秋打断她，把玉佩收进怀里，“去歇着，明天有场硬仗。”

次日卯时三刻，玄剑门演武场钟声炸响。

周长老站在高台上，身后十二位长老按五行方位站定。

他目光扫过叶知秋时，唇角扯出半道笑：“近日玄剑门屡生事端，皆因混沌之力现世。老夫提议行‘混沌试炼’——此试乃上古遗法，能测人心，辨真伪。”

“试炼内容？”沈凝霜攥着剑柄跨前一步。

“入归元洞窟，取三株‘混沌草’。”周长老指了指后山被云雾笼罩的山尖，“洞中有幻阵，见心障。若能带着草出来，便算通过。”

叶知秋抬头。

云雾里漏下一线光，正照在归元洞窟的石门上。

他想起昨夜柳月婵的话，想起苏晚晴塞给他的信，想起石壁上与混沌之心共鸣的星图——所有线索在脑内炸开，最后凝成两个字：“我应。”

演武场起了风。

他踩着台阶往上走时，沈凝霜在身后喊：“阿秋，我跟你——”

“不用。”叶知秋没回头，“这关，我得自己过。”

归元洞窟的石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踏进去的瞬间，耳边突然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混沌非劫，乃始也……这一次，你会选择谁？”

洞门在身后闭合，黑暗里，混沌之心的光突然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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