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辰时未至，沈媂已经蹲在昌平侯府的墙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这文曲星君，说好的辰时来接，结果自己还没起？”她撇撇嘴，指尖一弹，草茎飞出去，精准地打在了谢临书房的窗棂上。

“咚！”

窗户纹丝不动。

沈媂眯起眼，又掐了个诀，一缕金光悄无声息地钻入窗缝——

“啪！”

窗户猛地打开，谢临站在窗前，手里捏着那道金光，神色淡淡：“沈三小姐，翻墙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

沈媂笑嘻嘻地跳下来，拍拍裙摆：“谁说我是大家闺秀了？我可是‘活泼灵动’嘛！”

谢临瞥了她一眼，转身往书房走：“进来吧。”

沈媂大摇大摆地跟进去，四下打量——书房整洁得过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摆得一丝不苟，连砚台里的墨都磨得恰到好处。

“啧啧，你们文曲星一脉是不是都有洁癖？”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道德经》？这书我都倒背如流了！”

谢临头也不抬：“那你背一遍第二章。”

沈媂：“……”

她啪地合上书，瞪他：“我是来读书的，不是来考试的！”

谢临唇角微扬：“既然背不出，那就老实听讲。”

沈媂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托着腮帮子看他：“谢临，你下凡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临执笔的手顿了顿：“历劫。”

“历什么劫？”

“天机不可泄露。”

沈媂翻了个白眼：“装神弄鬼。”

谢临抬眼看她：“那你呢？你下凡又是为了什么？”

沈媂咧嘴一笑：“玩啊！”

谢临：“……”

他低头继续写字，不再理她。

沈媂却不肯安分，手指在桌上画圈，一缕金光悄无声息地钻进谢临的笔尖——

“唰！”

谢临的笔突然不受控制，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王八。

谢临：“……”

沈媂捂嘴偷笑。

谢临放下笔，平静道：“沈媂。”

“嗯？”

“你再捣乱，我就把你昨晚偷吃厨房糕点的事告诉你娘。”

沈媂笑容僵住：“……你怎么知道的？！”

谢临指了指书架上的铜镜——镜面微微发光，赫然是昨晚沈媂溜进厨房偷吃的画面！

沈媂：“……你们文曲星一脉还兼职监视？！”

谢临微微一笑：“这叫‘明察秋毫’。”

午时，昌平侯府的侍女送来点心。

沈媂眼疾手快，抢走了最后一块玫瑰酥。

谢临看了一眼，没说话。

沈媂得意洋洋地咬了一口，忽然脸色一变——这酥里包的哪是玫瑰馅，分明是一团辣椒酱！

“咳咳咳！”她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谢临，“你……你使诈！”

谢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礼尚往来。”

沈媂气得跳脚，正要掐诀报复，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临儿，在读书吗？”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

谢临神色一敛，起身开门：“母亲。”

昌平侯夫人走进来，见到沈媂，微微一愣：“这位是……”

沈媂立刻摆出乖巧模样，福了福身：“夫人好，我是安国公府的沈媂。”

昌平侯夫人恍然：“原来是沈三小姐。”她笑着打量沈媂，“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灵秀。”

沈媂甜甜一笑：“夫人过奖了。”

谢临：“……”

昌平侯夫人又寒暄了几句，临走前忽然道：“对了，临儿，明日你父亲要在府中设宴，招待几位朝中大人，你也出席吧。”

谢临垂眸：“是。”

昌平侯夫人又看向沈媂：“沈三小姐若有空，也可一同来玩。”

沈媂眼睛一亮：“多谢夫人！”

待昌平侯夫人离开，沈媂立刻原形毕露，戳了戳谢临的肩膀：“喂，你娘比你可爱多了！”

谢临拂开她的手：“明日宴会，你别捣乱。”

沈媂眨眨眼：“我是那种人吗？”

谢临静静看着她。

沈媂：“……好吧，我是。”

她凑近谢临，压低声音：“不过，如果你告诉我你下凡的真正目的，我就安分一天，怎么样？”

谢临转身走回书案前：“看书。”

沈媂撇嘴：“小气！”

翌日，昌平侯府宴会。

沈媂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乖巧地跟在柳氏身后，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沈嫣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媂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沈媂微笑：“二姐，我向来很乖的。”

沈嫣：“……”

几人刚刚落座，就来了一个小丫鬟。

“国公夫人，几位小姐，我们世子邀请沈三小姐前厅用膳。”

柳氏几人倒是也没拦着，一是昌平侯府可不同于她们那没落的国公府，她们还是要注意身份的，而且，侯府里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二是沈缔年岁尚小，还没有男女之大防，去前厅用膳倒也无妨。

沈缔便乖乖的跟着丫鬟往前厅去。

沈缔小小的一只，不声不响的走进前厅，目光开始在宾客中搜寻——谢临坐在昌平侯身侧，神色淡然，与平日并无不同。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一位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身上。

那人面容阴鸷，正与旁人低声交谈，袖口隐约露出一枚熟悉的玉佩——正是柳氏当初变卖的那块！

沈媂眯起眼，指尖微动，一缕金光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啪！”

紫袍男子的酒杯突然炸裂，酒水溅了他一身！

“怎么回事？！”他怒喝一声。

众人纷纷侧目。

谢临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沈媂。

沈媂无辜地眨眨眼，用口型道：“不关我事。”

谢临：“……”

昌平侯起身走到紫袍男子面前，拱手道：“李大人受惊了，府上下人疏忽，我代他们赔罪。”

李大人神色隐忍，还是拱手道：“侯爷严重了。是微臣有失身份，大惊小怪了。”

沈媂正得意，忽然手腕一紧——谢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低声道：“别惹事。”

沈媂挣了挣，没挣脱，撇嘴道：“那人偷了我家的玉佩！”

谢临皱眉：“此事可查，你不要轻举妄动。”

沈媂还想反驳，忽听一声尖利的通报——

“太子殿下到！”

全场哗然！

沈媂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华服青年缓步而入，面容俊朗，却透着一股阴冷之气。

谢临的手猛地收紧。

沈媂吃痛，瞪他：“你干嘛？”

谢临盯着太子，声音极低：“他身上有魔气。”

沈媂一愣：“什么？”

谢临松开她，快速道：“今日到此为止，你先去后厅。”

沈媂不乐意了：“凭什么？”

谢临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在她眉心一点——

沈媂眼前一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双腿仿佛有意识一般带着她往后院的女席走去。

走进后院的一瞬间，沈缔才恢复身体的掌控权。

“谢！临！”她气得跳脚，“你敢用仙法控制我？！”

她正要冲出去算账，忽觉身体里的混元金斗一阵发热。

沈媂皱眉，小手一点，取出金斗——只见斗中金光涌动，渐渐浮现出一行字：

“太子非人，万事小心。”

沈媂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沈媂盯着混元金斗上的字迹，指尖微微发颤。

"太子非人？"她喃喃自语，"难道……难怪谢临那家伙神神秘秘的......"

还不待沈缔多想，席位上的沈姝已经看到她了，径直离开席位，牵起她的小手，将她引到席位坐下。

“怎么自己过来了？这谢小世子也真是，给你领去，竟不管不顾了。”

沈缔脑子还不待反应，嘴巴已经开始跟着吐槽起来了。“就是就是，一点儿都没有风度，真过分。”

不过这一打岔，沈缔也给前厅的事暂且放下了，注意力直接被宴席上的精致菜肴吸引。

美美的饱餐一顿。

回到闺房，舒服地躺在窗边的竹床上，沈缔的小脑袋才又开始转动。

混元金斗上的字到底是要提示我些什么？怎么小小的凡间也这么乱呢？又是什么文曲星又是什么非人太子的，真费劲啊……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响。沈媂警觉地抬头，只见月光下，一道黑影正贴着墙根快速移动——那绝不是人类的姿态！

她迅速掐了个隐身诀，推开窗户轻盈跃出。夜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腥臭气味。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停在一株老槐树下，缓缓转身——

一张惨白的人脸从黑袍下露出，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找到你了......"它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三霄娘娘。"

沈媂眯起眼。能认出她真身的，绝不是普通妖魔！

"你是什么东西？"她厉声喝道，混元金斗已在掌心旋转。

妖魔不答，四肢诡异地拉长，像蜘蛛般攀上树干："魔尊大人向您问好......"话音未落，它猛地扑来！

沈媂正要祭出金斗，一道墨色流光突然从天而降，将妖魔当胸贯穿！

"谢临？！"

白衣少年从屋檐翩然落下，文曲笔上还萦绕着未散的仙力。他脸色异常凝重："不是叫你别轻举妄动吗？"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沈媂瞪他，"你今日竟敢用仙法控制我！"

"嘘！"谢临突然捂住她的嘴，"它们能通过声音追踪。"

他拽着沈媂跃上屋顶，几个起落间已来到城西一处荒废的祠堂。推开斑驳的木门，里面竟别有洞天——四壁挂满星图，中央悬浮着那方青铜匣，此刻正投射出整个京城的立体影像，其中皇城位置已被黑雾笼罩。

"这是......"

"三百年前布下的周天星斗大阵。"谢临指尖轻点，影像放大，"魔尊用太子做容器，正在吞噬龙气。"

沈媂微微蹙眉。龙气关乎王朝命脉，若被魔道掌控......

"所以文曲星君是来修补大阵的？"她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不该是紫微星君的差事吗？"

谢临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衣领——锁骨处赫然有一道狰狞的紫色裂痕！

"紫微星君遇袭重伤。"他声音沙哑，"现在靠我们。"

还不待沈缔反驳，谢临接着道："明日宫宴，魔尊会亲自操控太子夺取传国玉玺。一旦玉玺沾染魔气......"

三更时分，沈媂溜回闺房，脑子里还回荡着谢临的警告。

谢临这人，总爱说一半留一半的，装什么装。

她烦躁地揉乱头发。本来她就是下凡寻乐子，这些都不关她事的，但麻烦的是，混元金斗传来的消息是有天道的预示的，看天道的意思，她是不得不管了。

算了，不管了，睡觉睡觉。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她还是个孩子，还要长身体，睡眠一定要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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