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丫头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沈媂蹲在竹椅边，戳了戳小女孩的脸蛋。

从黑雾谷出来，阿萝已经在山洞里睡着了，二人抱着她又回到了寨子里。

回到寨子后，醒来的阿萝一句话都不说话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可能受到了刺激吧。”谢临也叹了一口气道。

谢临压低声音，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我刚才检查了寨子里的尸体，全身发黑，是魔气侵蚀的痕迹，和京城那些一样。"

"又是魔尊的爪牙干的？"沈媂站起身，混元金斗在腰间轻轻晃动，"可为什么独独放过这个小不点？"

小女孩突然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媂腰间的金斗，嘴唇动了动。

"她说啥？"沈媂凑近。

"......漂亮。"小女孩的声音细若蚊蝇。

沈媂乐了，解下金斗在她面前晃了晃："喜欢这个？它叫混元金斗，能装下整个南海的水呢！"

小女孩伸出小手，却在即将碰到金斗时被谢临拦住。

"你叫什么名字？"谢临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阿萝。"小女孩收回手，又恢复了那副木然的样子。

三天后，他们带着阿萝来到了邻近的苗寨。

"黑雾谷？"老祭司听到他们提到黑雾谷后连连摇头，"去不得去不得，那里有吃人的妖怪！"

沈媂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一错不错地看着门外山坡上摘花的小丫头，眼睛眯成一条线，："我们已经黑雾谷出来了。"

“出来？？？”老祭司当下有些瞠目结舌。

沈缔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我们可是了不得的仙人，不怕妖怪的。”

老祭司也跟着点头，“是了是了，一定是了不得的仙人。”

老祭司盯着阿萝看了许久，突然压低声音："这丫头是黑苗寨的？"

谢临敏锐地注意到老人神色的变化："您认识她？"

"黑苗寨的祭司有个孙女，天生阴阳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老祭司的胡子抖了抖，"听说那孩子......不太正常。"

正说着，阿萝突然从门外跑进来，手里攥着一把野花："姐姐，给你。"

沈媂接过花，突然"嘶"了一声——她的手指被花茎上的刺扎出了血。

阿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滴血珠，直到谢临一把将沈媂的手拉开。

"我去找点药。"谢临的声音有些冷。

“我这里有些草药，我去找来。”老祭司带着谢临离开。

等谢临两人走远，阿萝突然凑到沈媂耳边："那个大哥哥身上有光，好漂亮的光。"

沈媂挑眉："什么光？"

"银色的，像月亮一样。"阿萝歪着头，"姐姐身上也有，但是金色的，更暖和。"

沈媂心中一动："阿萝，你能看见我们身上的'光'？"

阿萝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有特别的人才有。寨子里的人......都没有。"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那天晚上来的黑衣人，身上的光是黑色的，像墨水一样......"

沈媂与刚回来的谢临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孩子，是有特异之处的。

深夜，沈媂被一阵细微的歌声惊醒。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循着声音来到竹楼后的空地。月光下，阿萝正蹲在小溪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嘴里哼着古怪的调子。

沈媂眯起眼睛——那根本不是树枝，而是一根骨头！地上的图案也不是孩童的涂鸦，而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阿萝？"沈媂轻声唤道。

歌声戛然而止。阿萝转过头，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双眼睛黑得没有一丝反光。

"姐姐也睡不着吗？"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孩童的天真，方才的诡异仿佛只是错觉。

沈媂走过去，发现地上画的只是普通的蝴蝶："这么晚不睡觉，明天赶路会困的。"

"我在练习。"阿萝扔开骨头，拍了拍手上的土，"爷爷说，要当个好祭司，就要学会所有的歌谣。"

沈媂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圈奇怪的纹路，像是被什么灼烧过的痕迹："这是......"

"火把烫的。"阿萝迅速拉下袖子，"我不小心。"

回竹楼的路上，阿萝突然问："姐姐，如果一个人身体里住着怪物，该怎么办？"

沈媂心头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寨子里的老人讲的故事。"阿萝踢着石子，"说有的人睡着后，身体会被怪物借走。"

沈媂蹲下身与她平视："那就要把怪物赶出去。"

阿萝的眼睛在月光下深不见底："如果......赶不出去呢？"

第二天清晨，寨子里突然骚动起来。

"蛊房里的金蚕蛊全死了！"一个苗民惊慌地跑来向老祭司报告。

沈媂凑过去看热闹，只见竹笼里那些本该金光闪闪的蛊虫全都变成了灰白色，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

"怪事，怪事......"老祭司连连摇头，"养了三十年的金蚕，怎么说死就死......"

谢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萝的反应。小女孩站在人群外围，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阿萝，"谢临突然问，"你昨晚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阿萝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我睡得很熟，什么也没听见。"

谢临点点头，转身时余光却瞥见阿萝的指尖有一抹金色一闪而过。

前往黑雾谷的路上，阿萝变得异常活跃，像只小麻雀一样跑前跑后。

"姐姐快看！那是火蝴蝶，碰到它的翅膀会做三天噩梦！"

"大哥哥小心！那片叶子下藏着噬心蚁！"

沈媂越走越心惊——这孩子对毒物的了解，根本不像个七八岁的孩童。

"阿萝，"沈媂故作随意地问，"你爷爷教你这么多，是想让你当祭司吗？"

阿萝正蹲在地上观察一只蜘蛛，头也不抬地说："爷爷说，我生来就是祭司。"她突然抓住蜘蛛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黑苗寨的祭司都要吃一百种毒物。"

沈媂差点吐出来："你、你生吃？"

"不好吃。"阿萝吐了吐舌头，"但吃了才能看见'那些东西'。"

谢临突然按住沈媂的肩膀，传音道："她在撒谎。黑苗祭司从不需要服毒。"

沈媂心中一凛，再看阿萝时，发现小女孩正望着黑雾谷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快到了。"阿萝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的......家。"

黑雾谷入口处，阿萝突然停下脚步。

"姐姐，大哥哥，"她背对着他们，小小的身影在雾气中显得格外诡异，"你们真的要去见'那个东西'吗？"

谢临的文曲笔已经滑入手中："你知道下面有什么？"

阿萝缓缓转身，脸上的天真荡然无存："当然知道。"她的嘴角咧开一个不符合年龄的笑容，"因为那就是我啊。"

刹那间，山谷中的黑雾疯狂涌动，阿萝的双眼变成了血红色，她脚下的影子扭曲膨胀，化作一个巨大的魔影！

"三百年的沉睡，终于等到今天。"阿萝的声音变成了男女混响的重音，"文曲星君，三霄娘娘，多谢你们带我回到这里——我的力量源泉！"

沈媂的混元金斗瞬间金光大盛："你一直在利用我们？！"

焚天魔哈哈大笑："什么利用，你们不也很开心吗？帮助弱小，惩强除恶，不正是满足了你们这些所谓神仙正道的恶趣味吗？"

谢临突然出手，文曲笔化作一道银光直刺阿萝眉心！然而银光在距离她一寸处突然停滞，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没用的。"焚天魔轻蔑地说，"这具身体已经与我完美融合，伤我就是伤她。"

沈媂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焚天魔操控着阿萝的身体做了个优雅的屈膝礼："做个交易如何？帮我找到另外三个魔将，我就放过这个小姑娘。"

谢临冷笑："魔物的话也能信？"

"那就没办法了。"焚天魔叹了口气，阿萝的小手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我只好先毁掉这个容器，再去找新的......"

"住手！"沈媂急道，"我们答应你！"

焚天魔满意地松开手："聪明的选择。"阿萝的身体晃了晃，眼中的红光褪去，又变回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姐姐？"阿萝茫然地看着他们，"我们到哪儿了？"

沈媂强忍心中寒意，挤出一个笑容："快到目的地了，阿萝真棒。"

谢临的传音在她耳边响起："它在演戏。真正的阿萝可能早就......"

沈媂微不可察地摇头："未必。魔物需要完全吞噬宿主才能恢复全部力量，它现在还在伪装，说明阿萝的意识还在抵抗。而且，我也在骗他不是么？"

沈缔眨眨眼。看着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阿萝"，握紧了混元金斗。

这场戏，他们必须配合着演下去——直到找到解救阿萝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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