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底价暴露

合作谈判当日——

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调得有些低，林悦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坐在悦动娱乐谈判团队的主位。她今天化了淡妆，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和口罩，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比平时更疏离、更职业化。

对面，沈逸坐在主位，他的团队成员分坐两侧。沈逸的目光扫过悦动这边的人，在看到林悦时，只是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较量欲。

寒暄过后，谈判进入正题。双方围绕合作模式、资源置换等问题展开了几轮拉锯，气氛还算平和。沈逸状态很好，谈吐自信，寸土不让，却又总能在僵局时抛出一个小小的让步，把握着节奏。

林悦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或者低声和身旁的悦动负责人交流几句。沈逸的目光几次不经意地落在她身上，见她专注又安静，便也放下心来，继续推进着自己的节奏。

终于，谈到了最核心的价格问题。

沈逸的助理报出了一个比沙滩上那份合同草案略高的价格，作为谈判的起始报价，这是行业惯例。

林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沈逸，声音清晰而冷静：“沈总，以及贵团队的各位，关于价格，我们经过慎重评估，认为贵方提出的这个数字，与市场行情以及我们双方的合作预期，都有一定差距。”

沈逸挑眉：“林总有何高见？”

林悦语速平稳地说：“我们认为，一个更合理、也更能体现双方诚意的价格，应该是……”她顿了顿，清晰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数字，赫然就是他在沙滩上给林悦看的那份合同草案上的底价，甚至比他留给团队的最终授权底线还要低一点点！这个价格，整个公司只有他和首席财务官知道，连今天来谈判的助理都只掌握着上浮10%的权限。

他猛地看向林悦，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她怎么会知道？

林悦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专业的探究，仿佛这个价格是她经过精密计算得出的结果，“沈总，这个价格基于我们对行业数据的分析，以及对贵方项目成本的预估，应该是比较公允的。”

沈逸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公允？这简直是精准打击！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林总这个价格……是不是太理想化了？恐怕离我们的预期差距很大。”

“是吗？”林悦微微歪头，语气依旧平淡，“但据我们了解，这个价格，应该是贵方能够接受的底线。毕竟，与悦动的合作，带来的长期效益远非短期利润可比，沈总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

她的话像是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戳在沈逸的软肋上。

沈逸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再次看向林悦，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破绽。但她太冷静了，冷静得像一块冰，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是巧合吗？不可能，这个数字太精确了，精确到像是直接从他的合同里抄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团队的成员，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惊讶，显然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底价。那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公司里有内鬼？把他的底线泄露给了悦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住了沈逸的思绪。他感到一阵寒意，比会议室的空调还要冷。他重新看向对面的林悦，她正低头整理着文件，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陌生。

沈逸的心里充满了疑云。是内鬼？还是……眼前这个他最熟悉的人，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方式，拿到了他的秘密？

谈判暂时陷入了僵局。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空调的冷风不知疲倦地吹着，把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衬得格外清晰。沈逸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是他极度烦躁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他的团队成员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悦动那边的人则显得有些意外，显然也没料到林悦会抛出这么个精准的价格，连悦动的负责人都悄悄看了林悦一眼，眼神里带着探究——他们只知道林总能力强，却没想到能把对方的底牌摸得这么透。

“林总，”沈逸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刻意压制的锐利，“您说这个价格是基于数据分析，能不能具体说说？比如贵方是如何预估我方成本的？毕竟每个公司的运营结构不同，这种‘预估’恐怕难免有偏差。”

他在试探。林悦心里清楚，沈逸这是想从她的回答里找漏洞，判断这个价格的来源到底是推算还是泄密。

她抬了抬眼镜，语气依旧平稳：“沈总应该知道，行业内的成本模型大同小异。贵公司近三年的财报公开数据、同类项目的报价区间、甚至您团队核心成员的薪酬水平，这些都能作为参考依据。我们的分析师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建模，这个数字，是排除了所有变量后的最优解。”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透露任何不该说的信息，又把“推算”的逻辑圆得严丝合缝。她甚至刻意避开了“内部消息”的可能，仿佛真的是靠着硬实力算出了这个底价。

沈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当然知道财报和行业数据能推算成本，但那最多算出个大概区间，绝不可能精确到个位数——这个数字，连他的首席财务官都只知道整小数点小数点后的部分是他临时敲定的，为的就是留最后一丝缓冲。

只有看过那份沙滩上的合同草案的人，才会知道这个精确到分的数字。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悦脸上。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光洁的额头。那双眼隔着镜片看过来，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闪躲。可越是这样，沈逸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一定是内鬼。

“看来贵方的分析师很厉害。”沈逸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语气听起来缓和些，“但做生意不是做数学题，数字背后还有人情和信任。这个价格，确实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我需要和团队商量一下，能不能先休会半小时？”

这是谈判中的常用手段，借休会争取时间，也能打乱对方的节奏。林悦点头：“当然，沈总请便。”

沈逸起身时，脚步有些沉。他没再看林悦，径直带着团队成员走出了会议室。关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镇定就垮了，对着助理低吼：“去查！立刻查我们团队里谁接触过最终底价！尤其是财务那边，把近一周的文件流转记录、通话记录全调出来！”

助理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应着跑开。沈逸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沙滩上的画面。林悦当时笑着说“这个价格很难拒绝”，语气自然得没有半点异常。她甚至还帮他把合同放回文件袋，指尖划过那个数字时，他正忙着看海面上的日落……

难道……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按下去。

半小时后，谈判重启。

“林总，”沈逸看着林悦，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经过讨论，我们可以适当让步，但贵方提出的价格，确实无法接受。我们最多能给到……”他报了个比起始价低5%，但比底价高10%的数字。

这是他的策略，先让一小步，看看对方的反应。如果林悦坚持那个底价，就更能证明她手里有确切的消息。

林悦却像是没听到他的报价，反而往前推了推面前的文件：“沈总，我这里有份东西，或许能帮您做决定。”

那是一份市场调研报告，详细列出了和悦动合作后，沈逸公司可能获得的流量增长、品牌曝光度提升的数据，甚至包括几个潜在的衍生合作机会，每个数字都标注了来源和计算逻辑。

“这些长期收益，折算成现金，早已覆盖了短期价格的差额。”林悦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点模糊的冷意，“沈总既然愿意为合作让步，不如让得更彻底些——毕竟，您要的是长远发展，不是吗？”

她精准地踩在了他的软肋上。沈逸看着那份报告，又看向林悦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忽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这个人，不仅知道他的底价，还知道他最在乎什么。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最后，他拿起笔，指尖在签名栏上方悬了悬，抬眼看向林悦：“林总这么有把握，就不怕我真的拒绝？”

林悦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笃定：“我相信沈总的眼光。”

沈逸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连悦动的人都开始紧张。然后，他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冰面下的暗流。

“好。”他低头，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清晰的“唰”声，“就按林总说的价。”

签完字，他把合同推回去，目光再次撞上林悦的。这一次，他没再掩饰眼里的探究和怀疑。

林悦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依旧平稳：“合作愉快，沈总。”

沈逸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起身带着团队离开了会议室。

走廊尽头，沈逸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林悦走出大厦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助理刚刚发来的消息：“沈总，查过了，团队和财务那边都没问题，近一周没人接触过最终底价文件。”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人。

他掏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到底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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