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业

这座古城，往昔凭借美食文化闻名遐迩。如今又被智慧和科技的光环一圈圈笼罩。人们的饮食愈发便捷，在多巴胺的刺激下，食物种类也日益丰富。然而，曾经繁华满街的霓虹灯光，围桌问酒的烟火气息，却逐渐消逝。

进门之前，无人餐厅就知道你需要的是蛋白质还是想要给你的味蕾下点儿猛料。24小时盘旋的无人机就差伸出条拿着筷子的机械臂把饭菜塞到你嘴里。可人们仿佛变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物种，相互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常常站在人群中却陷在孤独里。

无处不在的智能设备，让人类摆脱了物质匮乏的枷锁，却在不知不觉中为人们戴上了更加精致的数字镣铐。

谁也不会在意犄角旮旯里那些不起眼的蝇头小馆。像狗尾草一样，它们既能出现在娇贵的花木中，也会扎根于斑驳破旧的老巷里 。

知言快餐店就坐落在这繁华都市的某条缝隙中，有人说在三环路边见过他那蒙着岁月尘灰的招牌，有人说在钟楼后街尝过他家烫贴人心的勾魂味道。外卖平台上查不到他的口碑，地图导航里没有他的定位，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市井传说偶尔流传于那些探店主播口中:“全天候不打烊，硬刚无人餐厅，跑堂的掌柜是大厨，白天卖人饭晚上卖鬼饭，他家饭菜带不出门…”。

上行电梯的镜子里，一个略显木讷的小伙子，一边擦着鬓角的汗一边手忙脚乱的整理着领带。也许是昨晚的梦太美了，把闹钟的铃声也收进了梦里。

“还好，没有迟到，一会儿多喝杯咖啡就不会觉得饿了”。这是程乐入职这家银行的第56天。昨天，还刚刚受到上司的表扬，说他情绪稳定，积极乐观，学习能力出色。想到这，程乐的脸上泛起无邪的笑容。可仿佛是镜子在嘲笑他的笑容与这身正装不符。突然，他胸前的电子工牌伴随着震动发出阵阵蜂鸣声，同时，一个甜美的AI女声在电梯里响起。“程乐先生，您的工作权限已冻结，电梯将停在17层，请前往人力资源部领取您的离职大礼包，内含三个月工资和一张职业培训优惠券。”

人力资源部。整整一面墙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智能银行5.0上线倒计时》，自己的照片在"优化岗位"列表里快乐地蹦跶着。

程乐前面已经排了十几个同事，一个个目光呆滞，如同患上失心症，机械地等待办理离职手续。

“有杯咖啡就好了！”程乐暗自想着。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哭，瞬间将咖啡杯击碎在程乐脑壳里。后面一个大哥绷不住了，眼看场面有些失控。程乐稳了稳心神，正准备过去安抚一下，两台安保机器人已经快速的从两侧滑行过来，将那个抓狂的男人推进了隔壁的“暖心室”。就在两年前，每一个办公机构都被要求配备这种名叫“暖心室”的心理安抚治疗专区，那是一间封闭的小房间，内部宽敞明亮，摆放着舒适的单人沙发。天花板上悬挂着一个类似头盔的设备，据说只需5分钟，就能让使用者内心重归平静祥和。公司规定，员工按入职时间先后，可轮流享用暖心室的服务。

“再过几天就能去体验一次了。”程乐心中多少有些遗憾，其实他并非真有需求，只是单纯好奇。

手续还算简便，办完正好中午11点半。玻璃幕墙外，送货无人机群正掠过城市天际线，像一群吞食骄阳的机械蝗虫。此刻程乐脑子一片空白，肚子里咕噜的一阵叫声，给这片空白画上一条跳动的曲线，仿佛病房里的心脏监护仪在宣告:“这个人还活着”。

当程乐走出银行大楼时，除了饥饿让他略感不适外，心情已经没那么糟糕了，他本就乐观，入职没多久，电子钱包里又一下多了三个月的工资。当下，他只想着“去吃点啥？”

程乐把左手抬到耳边，机械腕表倔强的滴答声传进耳朵里。这是奶奶留下的，他一直带在身边，每次有比较大的情绪波动时，他都会习惯性的做出这个动作。猛然间，程乐模糊的想起了昨天的梦“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坐在自己对面，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吃东西”。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

“对！就吃它，今天还得加上个肉馍。”母校旁边就有一家面馆，油泼面做的相当好吃，没几站地。“走嘞！吃饭饭去！”

十几分钟后，程乐一脸茫然的站在翠园街地铁站出口。本应无比熟悉的街道、楼宇此刻却如此陌生。“不对啊！”程乐回头看向地铁站。“翠园街站。没错啊！额！不对！这E出口是怎么回事？”自己在这站进出过无数次，只有abcd四个口，什么时候又开了个e口？程乐掏出手机，地图里显示的也没有错误，只是代表程乐的那个蓝色光标却不停的打转。

“难道又发生了太阳风暴？没接到预警啊！”程乐边说边退回地铁站，当他从标记着c口的通道走出时，却彻底傻眼了！还是刚才的地方，回头看，果然还是e出口。“我去，是我饿晕了吗？”程乐下意识的抬起左手放到耳边。

“嗯！什么味道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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