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硅客

熏风卷着杂物在空荡的街道上打着旋儿。老旧木牌上"知言快餐店"几个褪色的字迹如同垂暮老者佝偻的脊背，摇摇欲坠。店门内，暖黄色的灯光如晚霞般温馨，扑鼻的炝锅香夹杂着米饭的软糯甜香在空气中流转。灶台上铁锅腾起的热气，将玻璃蒙出一层细密的水雾，把屋外的冷清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

还是那个熟悉的角落，秦赞静静地坐在程峰对面。他身着素色长袍，袖口处的银色符文若隐若现，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旁边桌上的老夫妻已点好一条清蒸鱼，依然是连骨带肉一起嚼。狸花猫阿奇在餐桌间穿梭，亲昵地蹭着每位客人的裤脚，最后慵懒地趴在程峰身旁。

程峰连着干了五碗米饭，两碟不知名的菜也被一扫而空，一大碗汤灌完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他用手背抹了抹嘴，坐直身子，略带歉意地笑道“让您见笑了，每次来您这儿都饿得慌。” 说着，他的目光在店内四处搜寻。

秦赞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的温和：“小青不在，大族长找她回灵界了。”他顿了顿，调侃道：“你的心和胃口比，到底哪个更大？宝贝丢了，被人揍了一顿，吃饱了第一件事居然是找小青姑娘。” 程峰被说的有点难为情，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面红耳赤，只是低下头用手指挠了挠眉梢。

这时，他的裤兜突然动了动，残符缓缓探出，像一只受伤的爬虫，爬到桌上，发出不满的抱怨：“神一样的对手，猪一样的队友，我这半条命差点就没了。” 程峰倒是对他的奚落没有什么反应，可狸花猫阿奇却瞬间竖起耳朵，瞳孔放大，一个箭步窜上前，稳稳的将残片按在爪下。“放开我，你这该 该 该死的猫！”残符发出尖锐的叫声。

秦赞笑了笑，朝阿奇招了招手。狸花猫立刻乖乖地跑到他身边，尾巴高高竖起，脑袋在他手腕间蹭来蹭去，仿佛在邀功。秦赞轻抚着阿奇的脑袋，压低声音笑道：“阿奇不会伤你，但你要是再说猫的坏话，小心那边两位拿你当牙线。”

残片的二维脸上，嘴巴处出现一条拉链，自己强行封住了嘴。

秦赞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没时间闲聊了，他们也许很快就会找到这儿。”看到程峰一脸困惑，他继续解释道：“他们自称明途行者，是上次大战后逃出三界的人族残部，就是你当年负责追缴的那群人。你集齐了七魄，他们便能感知到你的存在。但应该不知道你仍缺少一魂，不然不会这么着急对你下手，我想徊空宝轮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意外之喜，而并不是对你出手的目的”。说话间，那对老夫妻走了过来，残符陆先生见状，赶紧窜回程峰的兜里。

老妇人笑眯眯地看向程峰：“说起来，徊空宝轮是你自己送出去的吧？”

“有这回事？”秦赞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程峰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我……当时确实忘了怎么打开徊空宝轮，而且有个感觉很熟悉的声音让我交出去，我就没再坚持。”

秦赞盯着程峰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也难怪他们怀疑你通敌，你这做事风格，确实不按常理出牌。”说完，他又恢复了那温暖的笑容。

“说起来，我还没缓过神呢。原本以为自己突然变得很厉害了，可跟那人一交手，才知道什么叫天壤之别，他简直强得像超人。” 说话间程峰的眼神中还残留着战斗后的余悸。

秦赞微微颔首，目光深邃而平静 ：“那是因为你遗忘了太多。人族本就天赋异禀，实力不逊色于神族，只是过于贪婪好战，不断挑起争端。战败后，大部分能力被封印。那些逃出三界之外的人族，因未受封印束缚，还保留着原本的强大力量。而你现在虽身体有所恢复，但缺少地魂，实力远不及他们。”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继续解释道：“地魂掌管着你的智慧与记忆，如今你记不起许多事也属正常。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回你的地魂爽灵，唯有如此，你才有与他们抗衡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只有解释清楚你此行的目的才能化解你通敌的嫌疑。”

程峰眉头紧锁，面露难色，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还有别的法子吗？我完全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秦赞神情严肃，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得请巫出手相助。”

“巫？”程峰刚要开口询问，却见账桌上的铜鼎中骤然窜出熊熊橙色火焰，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映红了周围的一切。与此同时，狸花猫阿奇弓起身子，炸着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死死盯着门口，眼神中充满了警觉。

“有客人来了。”

秦赞话音刚落，一名身着银灰色机能风外套的年轻人踏着金属质感的短靴踏入，脖颈处的全息投影项链正流转着冷蓝光纹。此人虽然面带微笑，却给人一种呆板僵直的感觉，程峰盯着对方空洞的瞳孔，后颈突然泛起寒意——那双眼睛像两汪死水，完全感觉不到人类特有的神识波动。

“汤”年轻人干巴巴的吐出一个字。

“你们消化不了我这的食物”秦赞站在年轻人对面说道。

“汤。”年轻人重复，嘴角机械地扯出微笑弧度。

秦赞回身抓了一个粗陶碗放在餐台上，琥珀色的汤汁渐渐涨满。年轻人抓过碗仰头一口喝下，与其说是喝，到不如说是灌，溢出的汤汁在他脖颈处腐蚀出细小坑洞。程峰下意识攥紧拳头，食道仿佛也跟着灼烧起来。年轻人放下空碗踉跄着撞向门口。可好像有一种看不见的力在拉着他，他越是接近门口就越是吃力，整个身体已经倾斜，账桌上的青铜鼎开始震颤，橙红色火焰随着年轻人的方向逐渐拉长，仿佛正在跟他做一场关乎生死的拔河比赛。

“这里的食物带不出门。” 秦赞的声音在年轻人身后响起。伴随着机械齿轮绞动的声音，年轻人的脖颈以反关节角度扭转了180度，在给所有人留下一个诡异笑容后，他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接着，整个身体被蓝色火焰吞噬。程峰瞳孔骤缩——火焰中央出现一个网球大小的金属球体，表面刻满不知名的神秘纹路。此时铜鼎的震动更加激烈，仿佛这才是它真正的对手。金属球开始在空中自转，转速也越来越快。伴随着“嗡”的一声鸣响，金属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穿墙而出消失在众人眼中，铜鼎则在一阵猛烈晃动下归于平静。

“现在的人类虽然弱小，但他们发展出的科技真是出人意料。”秦赞望着墙上的圆孔自言自语道。

说罢，他顺手一挥，未烧完的火苗连同黑烟迅速被铜鼎吸走，只留下一堆冰冷的金属残肢在地面泛着诡异的荧光。

程峰上前附身观察。“机器人？”秦赞单手捏着下巴低头看着这堆残肢“嗯，十几天之内这已是第三个了。”

“第三个？”程峰不解的问道。

秦赞修长的手指捏起一个泛着幽光的零件，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细密的符文，沉声道“第一个连门槛都跨不进，第二个喝完汤当场宕机，它们在以指数级速度进化。我想下一次，这里的结界对他们便形同虚设了。不过说起来，他们要还魂汤做什么？”

一旁的程峰蹲在地上低头看着残骸，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突然发问到“我上次来，开始只能看到您和猫咪，后来看到的，我以为是不小心睡着了，请问跟喝的那碗汤有关系吗？”

“没错，还魂汤能唤醒一部分最原始的记忆，人类其实也可以通过修炼来完成，但需要相当强的意志力才行，像人类当中的觉醒者、通灵师都属于其中，但都只能算是开个窍而已。 战后历史上也有通过修炼达到圣人至人真人的人类，但屈指可数，那不仅需要强大的意志力，还需要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实现。”

程峰再次思考片刻，抬头说道“那如果给普通人都灌碗汤，是不是人类的宗教、科学、历史等等这些基础的认知都会被推翻？”秦赞思索道“远不止这些，那意味着控制着人类轮回的捕灵网将没有存在的意义。但还魂汤只有灵界能够制造，外界无法复制。”

大娘看了眼大爷开口道“刚才那个球觉得眼熟吗？”

秦赞猛然瞪大眼睛但瞬间又恢复冷静说道“混元珠！不对，混元珠已消失千年，图案很像，但质地完全不一样。而且，即便是混元珠也无法复制那样巨量的还魂汤。”

程峰猛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贝茨球！秦哥，如果混元珠被复制出来呢？”

秦赞怔在原地。“能逃出你乾坤鼎的神器又有几个？”大爷接茬问道。

秦赞突显疲惫，说道“我得离开几天，这先麻烦两位长老了”又转身对程峰说“你先回你的住处，明天会有人带你你去见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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