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觉醒石紧贴着掌心,像一块捂不热的冻铁。星火中学礼堂穹顶垂下的巨大水晶灯阵列,将刺目的白光泼洒下来,照得陆炎有些睁不开眼。空气里弥漫着能量粉尘的微腥和少年少女们压抑的兴奋与紧张。台下嗡嗡的议论声,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正一下下扎进他的耳膜深处。
“下一个,陆炎!”导师周灵的声音透过扩音法阵传来,公式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陆炎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鼓。他能感觉到周围聚焦过来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毕竟,星火中学高三(7)班的“吊车尾”,在模拟精神力测试中连最低档的E级门槛都从未摸到过。F级,似乎是他唯一且注定的归宿。可他不甘心。父母佝偻着腰在灵田里辛苦劳作、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的画面,自己无数个夜晚躲在被窝里用廉价晶石碎片尝试感应能量流的酸楚……所有的挣扎与期盼,都压在了这最后一块觉醒石上。
他走上前,将全部意念凝聚,带着近乎绝望的虔诚,按在了那块光滑冰冷的黑色石面上。
一秒。
两秒。
五秒……
觉醒石纹丝不动。没有预想中哪怕一丝微弱的共鸣暖流,没有象征能量属性的光晕泛起。它死寂得像一块亘古的顽石,冰冷地嘲讽着他的徒劳。
“能量共鸣……”周灵导师低头看着连接觉醒石的检测法阵光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漠然,“……无。”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毫无波澜地响彻整个喧闹的礼堂,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天赋评级:F级。未检测到任何强化倾向。”
“F级?哈哈!我就知道!”
“果然又是垫底!废物就是废物!”
“连最低级的草履虫都契约不了吧?哈哈!”
“滚去灵田部挑大粪算了!别浪费学校的资源!”
哄笑声、讥讽声、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积蓄已久的山洪,轰然爆发,瞬间将陆炎淹没。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残忍,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狠狠拍打着他摇摇欲坠的尊严。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冰渣。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头那被撕扯碾碎的万分之一。
F级,在这个以御兽为尊的世界,这个评级几乎等同于社会性死亡。高等学府的大门彻底关闭,体面的工作遥不可及,甚至连契约一只最低阶的观赏性草籽精灵都成了奢望。父母的叹息,邻里的指指点点,自己黯淡无光的前途……冰冷的绝望如同粘稠的淤泥,从脚底迅速蔓延上来,要将他彻底吞噬、窒息。
就在那绝望的黑暗即将完全淹没他意识的刹那——
【叮!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达到临界阈值!符合灵魂绑定条件!】
一道冰冷、毫无感情,却如同惊雷般在他死寂一片的脑域深处轰然炸响!
【神话召唤系统激活中……绑定成功!】
【新手礼包发放:初始契约券×1!精神烙印强化(临时)!】
陆炎猛地抬起头!视野瞬间扭曲、变幻!
嘈杂的礼堂,周灵导师漠然的脸,台下无数张或讥笑或冷漠的面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轰然破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璀璨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星图!无数或明或暗的光点,在深邃的虚空中缓缓旋转、明灭,勾勒出一个个模糊却散发着亘古洪荒威压的轮廓——蜿蜒盘踞、鳞爪飞扬的九天神龙;踏碎星辰、周身缭绕不灭神焰的麒麟;衔烛照幽、身躯贯穿无尽虚空的衔烛之龙;还有更多难以名状的、仅仅是意识扫过便足以让灵魂崩解的恐怖存在!
那并非视觉的“看”,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感知”!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钧山岳,轰然降临!陆炎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在这浩瀚的神威面前,连思维都要被彻底冻结、碾碎!仅仅是这惊鸿一瞥带来的冲击,就让他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校服后背。
“呃……”一声痛苦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挤出。
“搞什么鬼?吓尿了?”
“站都站不稳了?废物就是废物!”
台下的哄笑声更加刺耳。
陆炎根本听不到那些嘲弄了。他的意识被那片狂暴的星图死死攫住。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绝望的灰烬中猛然蹿起!是幻觉?是回光返照?还是……唯一的稻草?!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双眼赤红,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甚至榨干了灵魂深处最后一点不甘,对着眼前那片只有他能“看见”的、充斥着洪荒巨兽虚影的虚无星图,狠狠一划!动作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绝!
“嗡——!!!”
没有温和的能量共鸣,没有柔和的召唤光晕!
只有一声撕裂空间、震碎灵魂的恐怖巨响!
一道直径超过三米、纯粹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金色光柱,如同神话传说中支撑天地的神山——不周山轰然倾倒!以陆炎所在的位置为原点,毫无征兆地、狂暴无匹地冲天而起!
轰隆!!!
坚固的合金穹顶在这股沛然莫御的神力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刺耳的金属扭曲断裂声令人牙酸!水晶灯阵列首当其冲,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汽化成无数闪亮的粉末,又被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乱窜!
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礼堂坚固的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狂暴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巨手,将靠得近的学生和导师狠狠掀飞!惊呼声、惨叫声、桌椅翻倒的撞击声混作一团!所有人都被这毁天灭地般的威势死死摁在座位上,或者狼狈地趴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茫然!
发生了什么?!天灾?!异界入侵?!
导师周灵手中的合金记录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本人也被气浪推得踉跄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她死死盯着那道贯穿穹顶、仿佛连接着未知神域的金色光柱,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这……这是……什么等级的召唤?!空间撕裂?!神……神降?!”
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在典籍中读到过如此恐怖的召唤景象!这绝非普通御兽师的手笔!
金色光柱来得狂暴,去得也快。光芒迅速向内收敛,如同退潮的海水。漫天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将礼堂中央区域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刺鼻的金属熔化和粉尘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混乱。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烟尘中心,那个召唤阵原本的位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烟尘缓缓沉降。
一个庞大如山的身影,渐渐显露出轮廓。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巨大的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爆响,仿佛沉睡了千万年刚刚苏醒。蒲扇般的大耳朵随意地呼扇了两下,带起一阵小小的旋风,吹散了些许烟尘。油腻得几乎能反光的土黄色僧袍松垮垮地搭在圆滚滚的肚皮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撑开。最引人注目的,是扛在他宽阔肩膀上的那柄武器——九根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锋利钉齿,粗壮的耙柄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凶煞气息。
“哈——欠——”
一声震天响、仿佛能掀翻屋顶的哈欠,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这庞然大物旁若无人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角甚至还挤出了一点可疑的分泌物。他晃了晃肥硕的脑袋,目光最终越过弥漫的尘埃,精准地落在了距离他最近、此刻正呆若木鸡、如同被施了石化术的陆炎身上。
那目光带着初醒的茫然,更多的是一种……审视食物的挑剔?
接着,一个瓮声瓮气、却如同闷雷般响彻整个死寂礼堂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的询问:
“哎呦喂!憋死俺老猪了!小御主,有吃的没?饿得俺老猪前胸贴后背,肠子都快打结了!管饱的话,待会儿有啥不长眼的牲口敢炸刺儿,老猪帮你一耙子全给平喽!保证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地皮都给你犁一遍!”
小御主?
吃的?
一耙子平了?
地皮都犁一遍?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被这毁天灭地登场方式震慑得大脑空白的人心上。
烟尘彻底散去。那扛着九齿钉耙、顶着大肚腩、一脸“开饭了没”表情的庞大身影,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也烙印在周灵导师那写满惊骇与荒谬的脸上。
整个星火中学大礼堂,落针可闻。只有猪八戒那不合时宜的肚子咕噜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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