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警局风波与暗流涌动

市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惨白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将冰冷的铁椅和光秃秃的桌面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灰尘混合的味道，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寒意。

叶知秋坐在硬邦邦的铁椅上，背脊挺直，神情平静得不像身处嫌疑人的位置。只有他自己知道，衬衫下紧贴心口的那块玉牌，正散发着持续不断的微热，像一块烧红的炭，提醒着他方才在宴会厅动用的力量并未完全平息。皮肤下的金纹如同活物般缓慢游移，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

对面的百里寒霜“啪”地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摔在桌上，封皮上“0317华美宴会斗殴案”几个黑体字异常刺眼。她没坐，居高临下地站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寸寸刮过叶知秋的脸。

“姓名，职业，与伤者陈慕白、明归尘的关系。”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叶知秋。程序员，刚回国。不认识。”叶知秋的回答简洁明了。

百里寒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有温度的弧度：“不认识？陈慕白指认你持械行凶，致他后背重伤，明归尘三根肋骨骨折，现在还在手术室。孙语柔小姐是你的担保人，她似乎认为你只是正当防卫？”

叶知秋没说话，只是抬眼，平静地与她对视。审讯室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两小片冰冷的亮斑。

“监控呢？宴会厅20：15到20：25的关键时段。”百里寒霜话锋一转，敲了敲桌面，问旁边负责记录的女警。

女警手指在键盘上顿住，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报告百里局，技术科刚回复…存储那段时间的监控…被异常覆盖了。”

“覆盖？”百里寒霜的声音陡然拔高，审讯室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华美酒店号称全市最高安保级别，你说监控被覆盖了？是人为破坏还是系统故障？”

“初步判断…”女警咽了口唾沫，“像是受到某种…超高频脉冲干扰，瞬间烧毁了存储芯片的核心区域。不是常规黑客手段能做到的。”

叶知秋的指尖在膝盖上极其轻微地敲了一下。玉牌的温热感似乎增强了一瞬。是他动的手脚没错，但没想到现代科技也能检测到术法残留的痕迹？看来这个世界的“科技”比他预想的要麻烦。

“叶先生，”百里寒霜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沿，压迫感扑面而来，“现场取证很有意思。陈慕白后背嵌入了十七块锋利的碎瓷片，位置刁钻，疼得要命，但没有一片伤及内脏或主要血管。明归尘更妙，断的是左侧第四、第五、第六根肋骨，精准避开了胸膜和肺叶，除了剧痛和需要静养，没有生命危险。”她拿起桌上的物证袋，里面是几片染血的瓷器碎片，“凶器就是这些盘子杯子，它们造成的伤害，被某种力量‘精心设计’过，控制在重伤但不致命的程度。”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叶知秋：“这绝不是普通人打架斗殴能打出来的效果。更像…外科手术。或者，某种精准操控的力量。”

叶知秋眉头都没动一下：“百里局长想暗示什么？我会特异功能？”

“我想说的是，”百里寒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的模糊视频截图，推到叶知秋面前。画面是从走廊监控截取的，人影晃动，但勉强能辨认出叶知秋、陈慕白和明归尘的身影，“这是走廊唯一没有被完全破坏的片段。虽然模糊，但能看出你的动作…快得不正常。陈慕白的拳头，明归尘的鞭腿，在你面前慢得像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头。你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像是提前预判了他们的动作。叶先生，一个普通程序员，能有这种格斗冠军级别的反应速度和身体控制力？”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他是我大学同学！刚回国！就是个写代码的！你们凭什么这样审他！”孙语柔冲了进来，脸色苍白，但眼神倔强。她几步冲到叶知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她对着百里寒霜，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当时是陈慕白和明归尘先动手的！知秋他只是为了保护我！你们不去抓真正的肇事者，在这里审问受害者算什么？”

百里寒霜的目光在孙语柔紧抓着叶知秋胳膊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深不见底。

“孙总监，这里是刑侦支队，不是你的总裁办公室。”百里寒霜的声音依旧冰冷，“我们只是在履行程序，查明真相。保护你？”她看向叶知秋，嘴角那抹冷意更深了，“叶先生‘保护’的方式，就是让两个成年壮汉一个躺在ICU，一个趴在急诊缝合台上？这份‘保护’的代价，是不是过于沉重和精准了点？”

孙语柔被噎得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

叶知秋反手，轻轻拍了拍孙语柔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背。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抬眼看向百里寒霜，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无辜的笑意：“百里局长，我只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正当防卫的尺度，法律自有公断。至于我的身手…在国外勤工俭学时，在安保公司打过几年零工，学了些防身的皮毛。这，不犯法吧？”

“安保公司？”百里寒霜重复了一遍，眼神锐利如鹰隼，“哪家公司？什么职位？具体负责什么？我们有渠道核实。”

叶知秋的笑容不变：“一家小公司，叫‘守望者’（Watchman），早就倒闭了。负责…看仓库。你知道的，国外治安不太好，仓库区总有些流浪汉和小混混，得会点拳脚才能保住饭碗。”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玉牌在他胸口微微发烫，一股无形的力量极其隐蔽地扩散开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试图在对方潜意识里留下“合理”的印记。这是精神层面的小技巧，对意志坚定的人效果有限，但足以扰乱普通人的思维逻辑。

百里寒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就在刚才一瞬，她似乎觉得叶知秋的解释虽然牵强，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让她心底的疑虑反而更深了一层。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审讯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女警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和通风口细微的气流声。

百里寒霜站直身体，将桌上的文件和物证袋利落地收拢。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知秋，眼神锐利如刀：“叶知秋，你的故事漏洞百出。‘守望者’安保公司？我会查，一查到底。至于你那套‘看仓库练出来的身手’…”她冷笑一声，“留着骗骗小姑娘可以。”

她的目光转向脸色依旧苍白的孙语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孙总监，作为江城知名企业的代表，希望你明白包庇嫌疑人的后果。”

孙语柔咬紧下唇，倔强地回视着她，手却把叶知秋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今天的询问暂时到这里。”百里寒霜拿起文件夹，动作干脆利落，“没有直接证据扣留你们。但是，”她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回头，镜片反射着惨白的灯光，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叶知秋，我记住你了。下次再让我在案发现场看到你…相信我，我的‘非常规手段’，会让你那套‘看仓库’的本事，变得毫无意义。”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审讯室压抑的空气。

孙语柔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脱力地靠在叶知秋身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吓死我了…她太可怕了…刚才她看你的眼神…”

叶知秋扶住她，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和冰凉的指尖。他低头，能闻到她发间那缕熟悉的、极淡的茉莉香。这个味道，瞬间将他的记忆拉回十二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破庙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把最后半块烤得焦黑的红薯塞给他…他那时就发誓，要拥有力量，保护眼前这个人。

“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走吧。”

走出市局大楼，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小的雪粒子迎面扑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在脸上。孙语柔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指尖依旧冰凉。

“刚才…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她仰起脸，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她清丽的脸上，左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显得格外清晰，眼中充满了困惑和后怕，“那个百里局长…她好像根本不信我们的话！她看你的眼神，就像…就像看一个极度危险的怪物！你明明…”

叶知秋停下脚步，看着漫天飞舞的细雪。雪花在靠近他身体周围时，似乎受到无形的阻碍，极其轻微地改变了飘落的轨迹，最终融化在他肩头微不可察的暖意里。他抬手，隔着衣服按住了心口那块温热的玉牌，那里的金纹已经平息下来，恢复了温润的触感。

“实话？”他侧过头，看向孙语柔，昏黄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左眼角的泪痣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告诉她我确实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告诉她我能让监控失效，能精准地打断别人的骨头而不致命？语柔，你觉得她会信吗？还是说，她会立刻把我当成更危险的‘怪物’，关进某个特殊研究所的笼子里？”

孙语柔被他问得愣住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是啊，怎么说？怎么说才能让人相信？她脑海中闪过十二年前破庙里那个倔强的小乞丐，他说要学“神仙术”保护她…难道…

“你…你真的…”她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会那些？”

叶知秋深深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雪夜中显得格外幽深。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去她发梢沾染的一片雪花。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冰凉的耳廓。

“语柔，”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未必是好事。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一切。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保护你，就像…当年你分给我那半块红薯一样。” 他刻意提起了那个雨夜，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孙语柔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暖流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冲散了周身的寒意。路灯下，两人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短暂交缠。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掩饰自己突然发烫的脸颊和耳根，目光落在两人脚下的影子上。在昏黄的光线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不分彼此。

“那个…”她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今晚…别回酒店了。陈慕白那边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酒店太不安全了。我…我在江湾那边有套小公寓，安保好一些，还有个空着的客房…”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一个小雪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可以暂时住那里。” 她提出了更实际的、关乎安全的理由，但语气里的关切和邀请却显而易见。

叶知秋看着她微红的耳尖，心底某个角落悄然融化。他正要开口答应——

“嘀——嘀嘀——！！！”

刺耳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雪夜的宁静！

两人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街角阴影处，一辆通体漆黑的奥迪A6静静地停在那里，宛如蛰伏的猛兽。车窗缓缓降下一半，露出百里寒霜那张冷若冰霜的侧脸。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并未点燃，只是放在唇边，目光穿透飘舞的雪幕，精准地锁定在叶知秋和孙语柔身上。车头的大灯像两只看穿一切的血红眼睛，在纷飞的雪花中显得格外森然。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百里寒霜的视线在叶知秋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才缓缓移开，最终落在孙语柔身上。她的嘴唇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和距离，如同冰锥般扎入两人耳中：

“孙总监，叶先生…雪天路滑，回去的路上，千万要——小心。”

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冰冷的威胁。最后一个“小心”的尾音落下，车窗无声地升起，隔绝了那张冰冷的脸孔。黑色的奥迪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启动，汇入稀疏的车流，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一股刺骨的寒意，比这冬夜的风雪更甚，瞬间攫住了孙语柔的心脏。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抓紧了叶知秋的胳膊，指节用力到发白。

叶知秋的目光追随着那消失的车尾灯，眼神彻底沉了下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掌心下的玉牌，再次传来一阵清晰而灼热的悸动。

这个百里寒霜…远比他预想的更麻烦，也更执着。她不是放弃，而是像一条经验丰富的猎犬，退到了暗处，亮出了獠牙，等待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

江城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走吧。”叶知秋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他反手握住孙语柔冰凉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身体挡住了凛冽的寒风，“去喝你的热汤。这江城的风雪…”他抬眼望向漆黑深邃、雪花飞舞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走向地铁站，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渐行渐远。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很快被新的雪花覆盖，仿佛刚才那场警局风波和街角的致命警告，都未曾发生。只有叶知秋心口那块持续散发温热的玉牌，和百里寒霜那双在黑暗中窥视的血红车灯，无声地昭示着——

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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