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冰柜后的2025年

幸福花园筒子楼冰冷的雨水中，墨昊半抱着昏迷的伊婷，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沉甸甸的寒意。右眼的血丝虽然黯淡，却如同烙印般盘踞，提醒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预知反噬。她口中无意识溢出的破碎词语——“父亲”、“黑卡”、“眼睛”——像冰锥一样刺在墨昊心头。

2025年的冷冻饺子包装袋……筒子楼巢穴里有，超市冰柜里也有。这绝不是巧合！

墨昊的目光锐利起来。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串联起这些诡异碎片的地方。那个最先发现异常包装的超市！那里一定还有线索！

他咬咬牙，将伊婷小心地背起。她比看起来还要轻，但昏迷中的身体异常柔软无力。墨昊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她趴得稳当些，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那家位于几个街区外的“惠民超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两人身上的污迹和淡淡的焦糊味。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投下孤独的光晕。墨昊背着伊婷，感觉像是背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秘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伊婷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带着一丝草药般的清冽气息，这是她身上唯一不同于这个冰冷雨夜的温度。

终于，“惠民超市”那熟悉的、红蓝相间的霓虹招牌出现在视线尽头。招牌在雨水中闪烁，透着一股廉价而疲惫的气息。超市大门紧闭，卷帘门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旁边一个24小时自助银行的灯光还亮着，在积水中投下惨白的光斑。

墨昊没有走正门。他绕到超市侧面，那里有一个卸货区，旁边堆放着几个巨大的、散发着馊味的绿色垃圾箱。在垃圾箱的阴影里，有一扇不起眼的、用于员工进出的小铁门。他记得之前来送货时，曾见店员从这里进出过。

他放下伊婷，让她靠坐在相对干燥的墙角。伊婷依旧昏迷，眉头紧锁，仿佛在噩梦中挣扎。墨昊检查了一下她腰间的青铜罗盘，菱形水晶的光芒微弱但稳定，应该能暂时保护她不受低级的污染侵扰。

深吸一口气，墨昊走到小铁门前。门锁着，但只是普通的挂锁。他左右看了看，从旁边的杂物堆里捡起一根锈蚀的钢筋。

“咔！”一声闷响，挂锁应声而断。

墨昊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蔬果腐败、消毒水和冷气机味道的、超市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冷柜区隐约透出的惨白灯光。

他闪身进入，反手轻轻关上门。超市里死寂一片，只有冷柜压缩机发出的低沉嗡鸣，在空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墨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一道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货架上的商品摆放整齐，却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许久无人打理。地面上散落着几张促销海报，被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刮得微微晃动。一切都显得……过于安静，过于正常。与筒子楼倒影空间的疯狂扭曲截然不同。

但墨昊手中的熵值探测器，指针却死死地钉在深红域，比在筒子楼时更加剧烈地颤抖着！表盘上的红光几乎要滴出血来！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包裹了他！

污染源就在这里！而且……极度危险！

他握紧了黑卡，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镇定。光源小心地移动，朝着冷气最重、嗡鸣声最响的方向——冷柜区走去。

绕过一排排货架，冷柜区出现在眼前。惨白的灯光下，一排排巨大的冰柜如同冰冷的棺椁般静静陈列。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嗡鸣声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墨昊的目光扫过冰柜。大部分冰柜里堆放着常见的冷冻食品：水饺、汤圆、鸡块、牛排……包装正常，生产日期清晰。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最角落、也是最大的一台卧式冰柜上。这台冰柜的玻璃盖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比其他冰柜的温度似乎更低。

探测器指针疯狂地指向它！

墨昊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用手抹开玻璃盖上的白霜，凑近看去。

冰柜内部，并非堆满商品。里面空空荡荡，只在最深处，散乱地扔着几个冷冻饺子的包装袋。袋子上的品牌和生产日期模糊不清，但其中一个袋子被压在最下面，露出的一角上，赫然印着刺目的黑色喷码：

生产日期：2025年XX月XX日

又是2025年！

墨昊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刚想看得更仔细些，突然——

咔…咔咔……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从冰柜内部传来！

墨昊猛地后退一步！只见那冰柜最深处的内壁，坚固的白色塑料内胆，此刻正如同被无形之力撕裂般，缓缓绽开一道漆黑的、不断扭曲扩大的裂缝！裂缝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如同劣质电视雪花般的灰白光芒！一股远比冰柜冷气更加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夹杂着浓烈的、如同时间本身腐朽的尘埃气息，从裂缝中汹涌而出！

嗡——！

他腰间的青铜罗盘（伊婷的）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菱形水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警报般的刺目红光！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墨昊也能感受到罗盘传递来的、如同海啸般的警告！

“时空裂缝！”墨昊瞬间明白了探测器深红警报的来源！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认知污染！这台冰柜后面，连接着一个不稳定的时空节点！那2025年的饺子袋，很可能就是从裂缝彼端掉过来的“漂流物”！

裂缝在扩大！灰白色的“雪花”光芒越来越盛，裂缝边缘的空间如同融化的蜡般扭曲、滴落！一股强大的吸力开始从裂缝中传来，冰柜里散落的包装袋被吸得飞起，贴在裂缝边缘，瞬间被扭曲的空间撕成碎片！

必须阻止它！否则裂缝完全打开，天知道会跑出来什么东西！

墨昊脑中急转。净化棱柱在筒子楼用掉了！青铜伞在昏迷的伊婷手里！他有什么？只有这张要命的黑卡！

“关上它！关上这该死的裂缝！”强烈的意念瞬间形成！他举起黑卡，对着那不断扩大的时空裂缝！

嗡！

黑卡瞬间变得滚烫！乌光吞吐！

然而，这一次，黑卡的反应截然不同！它没有释放出力量去“关门”，反而像是受到了裂缝中逸散能量的强烈吸引，剧烈地震颤着，发出兴奋般的嗡鸣！卡面那片纯粹的漆黑深处，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漩涡在生成、旋转，贪婪地吸收着裂缝中逸散出的、混乱的时空能量！

愿望……失效了？或者说，碎片本身在渴望裂缝中的能量？！

墨昊大惊失色！他拼命想压制黑卡的异动，但那股吸力越来越强，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黑卡拖拽着投向那道恐怖的裂缝！

就在这时——

“嘿！墨昊！你小子大半夜撬超市门，想当江洋大盗啊？”一个粗犷、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超市里响起！

同时，几道明亮的手电光柱猛地从墨昊身后的货架通道里射出，精准地打在他身上和那台诡异的冰柜上！

墨昊猛地回头，刺眼的光线下，他看到了几张熟悉又带着惊愕的脸——老张！还有另外几个经常在这一片跑单的外卖骑手！他们穿着各色工服，戴着湿漉漉的头盔，手里拿着手机和强光手电，显然是刚从附近的夜宵摊出来，路过时听到了撬锁的动静。

老张看着墨昊手中的黑卡和冰柜里那道不断扩大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裂缝，脸上的戏谑瞬间变成了惊骇：“我……操！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没时间解释了！”墨昊嘶声吼道，感觉黑卡的吸力几乎要将他撕裂，“老张！帮我！用你们的保温箱！堵住那个冰柜！快！”

外卖骑手们虽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够呛，但常年在街头摸爬滚打练就的胆气和墨昊语气中的生死危机感，让他们瞬间做出了反应！

“听墨昊的！堵住它！”老张第一个反应过来，吼了一嗓子，摘下挂在车把上的、厚厚的泡沫保温箱就往前冲！其他几个骑手也如梦初醒，纷纷摘下自己的保温箱！

砰砰砰！

几个沉重的保温箱被狠狠地砸在冰柜的玻璃盖和裂缝前方的地面上，试图阻挡那不断增强的吸力和逸散的寒意！

然而，时空裂缝的力量远超想象！保温箱接触到裂缝边缘扭曲的空间，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变形！其中一个保温箱甚至被吸得飞起，撞向裂缝，在接触到灰白光芒的瞬间就无声无息地湮灭了一角！

“妈的！堵不住！”一个骑手惊恐地大叫。

裂缝已经扩大到脸盆大小！灰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冷柜区！裂缝深处，不再是超市的景象，而是翻滚、扭曲的、如同浑浊泥浆般的诡异色彩！无数细小的、散发着红光的点，如同苏醒的恶鬼之眼，在裂缝深处的“泥浆”中密密麻麻地亮起！是记忆蠕虫！而且是受到时空能量污染的、更加强大的变种！

“吼——！”一声低沉、非人的咆哮，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裂缝深处隐隐传来！

骑手们脸色惨白，被那恐怖的威压震慑得几乎动弹不得！

墨昊死死攥着疯狂震颤、试图挣脱的黑卡，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被它抽取！他看着裂缝中那密密麻麻的红点，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难道真要死在这里？连累这些无辜的骑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平静、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突兀地在超市入口处响起，清晰地穿透了裂缝的嗡鸣和骑手们的惊呼：

“嗯？时空褶皱？还有……秩序碎片的波动？真是……意外的收获。”

所有人，包括裂缝深处即将涌出的东西，动作都为之一滞！

墨昊猛地转头！

只见超市入口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纤尘不染的白色医师服，外面罩着一件同样雪白的长袍。面容异常年轻，甚至有些过分俊美，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是纯粹的金色，如同融化的黄金，冰冷、漠然，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他的双手插在长袍口袋里，姿态闲适，仿佛只是路过。

但一股无形的、比冰柜裂缝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压制了裂缝的躁动和虫群的嘶鸣！连墨昊手中疯狂震颤的黑卡，在这股威压下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遇到了天敌！

他的目光扫过冰柜裂缝，扫过惊骇的骑手，最后落在墨昊身上，落在他手中那张安静下来的黑卡上。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发现稀有标本般的兴趣。

“混沌医师……”墨昊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伊婷昏迷前提到的名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清理掉这些……杂质。”混沌医师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抬起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随着清脆的响指声，他身后的阴影中，空气一阵扭曲。两个穿着破旧工装、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如同人偶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出来。他们手中没有武器，但那空洞的眼神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是，‘医师’。”两个“人偶”发出毫无起伏的声音，迈步朝着墨昊和骑手们走来。

与此同时，冰柜裂缝深处，那密密麻麻的红点猛地亮起！无数散发着暗红光芒、比筒子楼守卫蠕虫更加狰狞、带着时空扭曲波纹的记忆蠕虫，如同开闸的洪水，朝着裂缝外疯狂涌出！

前有混沌医师和他诡异的“人偶”，后有受时空污染的狂暴蠕虫群！

墨昊和几个外卖骑手，被夹在了绝境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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