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车里的空气慢慢变得让卫疆窒息，他撑着脑袋一直盯着无人橙黄的街道，等待那个早就应该回来的人。再撑了一分钟，他终于忍不住道：“我们真不需要去看看么？”

　　他旁边那个冷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女人正在摆弄车上的录音设备，一边耳机带着，一边耳机放在手指间玩弄，棕色的长发落下几缕发丝，她认真地看着录音机的时间屏幕，毫不担心地说：“放心好了，他们只不过是要分道扬镳所以谈谈心而已。”

　　看着海伦娜如此冷静让卫疆觉得自己失了些军人的风范，他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外面橙黄的街道。孟冲应该在十分钟之前就回到车上了，可是两辆跟来的车都飞速离开了，她却还没有出现在视线里面。要是那个女孩出了什么问题的话，老大肯定饶不了他。想起蒋洁会用什么眼神看自己，卫疆又不安起来，他决定要找个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和老大是怎么认识的？”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海伦娜微微抬了抬眼，猜测他说的“老大”大概就是蒋洁了。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回答道：“大概是八九年前吧，我救过她一次，跟她呆了一段时间进行了些冒险。”

　　卫疆微微侧目去看那个充满着诱惑力的外国女人，突然间心跳的很快。他猜想海伦娜口中的冒险应该不是去恐龙城堡之类的地方，而是如同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真枪实弹的冒险。卫疆微微握了握拳头，曾经他觉得一切最凶险的是在边境的那一条死亡线上，城市黑社会什么不过是小儿科。现在，他不得不改变看法，虽然他就坐在一辆车里面，听一个女人淡定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可是脑海里面却仿佛看见了那些枪林弹雨，那些子弹在黑夜里面也是黑色的，在安静平静的街道上，直直地向自己射来，可是他却没有任何防备。

　　“放弃胡思乱想。”海伦娜突然开口，被看出心思的卫疆下意识地微微一颤，回过头海伦娜还在看着那个电子钟，只是继续道：“不管在什么地方危险都会离开，没有最危险的地方，只有相对安全的地方。当自己安全的时候，最好的事情就是不要去胡思乱想更危险的地方了，那只能滋长你幻想的恐惧。”

　　海伦娜平静的话却让卫疆一个英武的大男人有些窘迫，他尴尬地点点头，然后再次回头去看窗外，这时只见街边出现了孟冲的身影，一个人双手放进裤子里面快步走向车。

　　“她回来了。”卫疆道，立刻坐直身子发动了车。

　　海伦娜抬起头来扫了她一眼，只见孟冲缩着自己单薄的身子正快步向这边走，海伦娜远处观察了一下她，然后放下了自己的耳机，道：“上车就离开，从小路走。”

　　“嗯。”卫疆恢复到了军人模式。

　　孟冲很快走到车后一眼都没往里面看拉开后车门就坐了进去，卫疆立刻将车驶出了停车位。

　　“张一水呢？”海伦娜问。

　　“他在路口等公交呢。”孟冲像是寒冷地缩了缩身子，侧头看着窗外，“报警了么？”

　　“当然，已经过去三分钟了，还没有第一辆警车来到。”

　　孟冲沉默了一阵，她整个人斜靠在后座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黑暗的小路。突然，她说：“不要送我回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海伦娜微微一惊皱着眉从后视镜里面看她，道：“现在你还要去哪儿？”

　　孟冲伸手抚了抚自己额前的头发，略带疲惫地说：“去老太爷那里，地址在我手机里面。”

　　海伦娜盯着她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面套出手机然后轻飘飘地丢了过来，海伦娜伸手接住却没有打开，而是回过头来无奈地看着她，道：“如果你还不回去休息的话，明天你的不仅会感觉脸烧的慌，还会觉得天空在地上。”

　　“如果你值得是头晕目眩的话，那你真是用错了比喻。”孟冲道，“我必须今天晚上就去见他，拖一分钟都不行。”

　　海伦娜知道自己不能强行将她送回家，如果送回蒋洁那里，她可能会亲自开车送孟冲去。咬牙地将手机按量，问：“地址在哪儿？”

　　“打开GPS，目标地点已经设计好了。”孟冲喃喃，“应该还有些距离。”

　　说完她头偏向一边双眼闭上就像立刻睡着了一样，海伦娜照着她的话打开GPS，里面果然已经设计好了目标地址。她再看一眼孟冲的侧脸，倾身上前对着手机调整车上的导航，然后轻声道：“开吧。”

　　“……我们不能悄悄把她送回家么？”卫疆问。

　　海伦娜笑着摇头，“她会发现的。”

　　卫疆半信半疑，却还是按照GPS的导航开始走。

　　车里重新恢复了安静，这一次不再是窒息，而是有种黎明前的安宁的感觉，已经是将近凌晨两点半了，这两车孤独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迷迷糊糊的孟冲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一个刹车给惊醒，她猛然坐起身子，正对的却是海伦娜后视镜那张偷笑的脸。

　　“我们到了？”孟冲嘴里还不清醒地问。

　　海伦娜侧过头示意外面，道：“我觉得他们已经睡觉了。”

　　孟冲也朝外面看去，正是那栋齐小余带她来的别墅，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孟冲在手机里面设置了GPS车程，到底地点后设为了目的地。这个连路灯都是苍白色的小区里没有一栋让人惊悚的欧式别墅亮着一盏灯，面前这座别墅更是隐藏在了黑夜之中，那些反射着路灯的镜子让它看着如同一头审视着孟冲的魔鬼的双眼。

　　“哦，放心好了，他们肯定还等着呢。”孟冲低低说，像是要给自己鼓劲的样子。

　　她快速地下了车，却发现海伦娜也跟着下了车，她奇怪地看着海伦娜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

　　“你要干嘛？”孟冲问。

　　海伦娜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说：“如果你在里面被打死，也需要一个人把你抬回去。”

　　说完她先迈步往大门走去，按下了门铃。孟冲在原地翻了一个白眼，她觉得自己的幽默感已经很烂了，想不到还有更胜一筹的。

　　按了一声门铃没有人应，海伦娜等了几秒又按了一次，这次门口的小铁门自动地打开了。海伦娜侧眼了看了看孟冲，孟冲深吸了一口气先进了院子里面。走在小花园的小径上，她微微抬头就见二楼的一个房间的灯亮了起来。

　　别墅的红木大门已经被人推开，正是那个今天守在齐小余身边的女保镖，穿着黑色的西装双手放在身后笔直地站在门边。孟冲和海伦娜刚跨进门她就走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干净利落一丝不苟。

　　大厅里面亮着一盏十分华丽的水晶大吊灯，门口还坐在那个和女保镖搭档的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们。孟冲和海伦娜在门口愣着，突然听见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两人抬头只见还穿着皮衣的齐小余站在楼梯中央，掩饰不住冰冷的愤怒看着她们，道：“老爷子只想见一个人。”

　　“没问题，我在这里等。”海伦娜双手环胸抬头看着齐小余，毫不在意地立刻回答。

　　孟冲看着齐小余往楼上走，齐小余注视着她，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猛地转过身走上楼梯。孟冲按照路线走到老太爷的房间门口，齐小余正伸手开口门就自然开了，老太太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拉开门拿着一个玻璃杯子急急忙忙地要出来，看见孟冲的脸，她愣了愣，接着面露哀色，再勉强地笑了笑，举起自己的杯子：“我去倒杯水，你进来吧。”

　　孟冲不知道老太太的哀伤到底是为了什么，也没时间去思考，她走进老爷子的房间，齐小余在她身后拉上了门，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没有。老爷子就坐在那个小茶几的后面，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袍，像是悲伤地低着头，沉默的让孟冲发抖，头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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