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间乐土

徐正道淡漠的看着窗外飞过去的人头，默默记下，这是这个月的第十颗。人头在台上翻滚了几圈，血洒了一地，把地板映得绯红。过了一会徐正道提上准备好的木桶和岩钢刷走出去开始清理已经发黑的地板，清洗完血迹后他帮人头合上了双眼，与身体简单的拼接在一起，吃力的把它们用板车拖到十里开外事先挖好的坟坑里。徐正道找来一块木板刻上一千八百七十一和九月二十七，他不知道死者是谁，只知道是自己当上清道夫以后的死亡顺序和时间。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墓堆，抬头又看了眼天，压抑得快要掉下来，没有一丝阳光。他知道那是因为面前的青灵山，山体高耸巍峨，云雾缭绕，遮住了本该照射下来的阳光，山上更是住着不需要百姓香火的神仙，他们需要的是敬畏，是秩序下的人间太平。刚才被人削掉头颅之人就是扰乱青灵秩序之人，这样的人在徐正道这里有很多，但是在山周围的四座城里应该是不兴有的，有的是人们眼中的人间乐土。

徐正道，十二岁那年成了孤儿，今天刚好十六岁，家住青城郊外的青灵山角，由于地理位置优势，十三岁开始当起了清道夫，不是为死者洗清白，是为屠夫清后事。

徐正道回到家中简单的清洗了一下，换了套最干净的衣服便出门了，今天他要去城里，去买他一年中今天才会舍得买的东西。现在时间刚到中午，路过村头的时候，五岁的小女孩坐在门口，屋里有铁锤撞击铁器的声传出。女孩叫细花，屋里打铁的是她爷爷，这是村里为数不多愿意和徐正道这个与死人打交道的人接触的人家，并且从小就很照顾他，特别是他成为孤儿之后。

徐正道逗弄着门口的小细花：“细花啊，大哥我要进城里去哦，哈哈，去买好吃的，来来来，叫声大哥，我准给你也买一个你喜欢的糖人。”细花站起来朝徐正道做了个鬼脸，撒丫往屋里跑，边跑边喊：“爷爷，爷爷，徐坏蛋又来骗我了！”

徐正道也跟着走进去，身材矮小却十分硬朗的老头正在挥舞手中的大铁锤，火花伴随热浪扑面而来，徐正道扯着嗓门吼道：“牛爷爷，我要进城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买的吗？”牛爷爷没有说话，连续又挥了几锤才停了下来，转身从物架上取出一把短刀递给徐正道：“来，阿道，今天开始你就成年了，这把刀拿着，留着防身。去城里小心些，那里的人规矩多。”

“牛爷爷，你放心吧，城里好着呢，山上的仙人看着呢，城里的规矩多，所以城里才太平。”徐正道嘴上说着，手里却是不停的把玩着生日礼物。牛爷爷重新拿上锤子：“太平，嗯，是太平的，去吧，记得不要多管闲事就行了。”

离开村子三个小时左右，青城的轮廓出现在徐正道眼前，还记得第一次来青城的那天也是徐正道的生日，和他的父亲一起来的，那时他刚满八岁，当时年幼的徐正道被青城的繁华深深吸引。之后的每一年他父亲都会带他过来，两件事，一是给徐正道买他喜欢的青城特产—青灵花糕，二是给他治病，也是最主要的。没错，徐正道他有病，六岁那年开始他的肚脐下方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圆环胎记，第一年还好只是肚子疼，第二年徐正道就差点交代了过去，村里的药婆也束手无策。第三年他父亲带他来到青城百般求医后，终于找到一个名叫黑玉膏的药物减轻了徐正道的疼痛，但是每到这天的深夜，徐正道依然会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这黑玉膏也只有城里的济世堂有卖，每一块都会花掉徐正道大半年的积蓄。济世堂开在城中心，是直属青灵山的世俗药店，也是城里最大的药店，不仅是这家药店，城里的所有具有规模的商业建筑都属于青灵山的世俗产业。

徐正道漫步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街上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很开心，路上行人之间欢声笑语，商户与客人之间和善友好，好一片安乐祥和。

突然，流动的人群开始向街道两边排开，所有人变得更加高兴但却不再吵闹，好像是在迎接自己久违的至亲之人，接着街道中心出现了一只有着硕大身躯，四只大爪抓地有力的生物，在它背上架着毛皮大鞍，盘坐着两位身着青色华服的青年。不少年轻人带着炽热的目光望着他们，幻想着自己坐在上面的一天。徐正道也淡漠的看着他们，两位青年一脸的冷漠，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得意。徐正道知道，这便是山上下来的小仙人，是庇护他们这些凡人的大人物之一，但是他不是第一次见这两个人了，因为他还是青灵山脚的清道夫。待青年与他的坐骑走远了，人们才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接着走了一会前面忽然变得拥挤，各种乐器的声音交错迭起，迎面过来的是一队结亲人马，富丽的金边绯红大轿顶着硕大的礼花，边上是卖力吹着喜庆歌曲的乐队和面带娃娃笑脸的接亲舞队，在他们的烘托之下喜庆欢乐之意更加浓厚，婚轿的红也变得越发艳丽。徐正道也跟着乐了一会，沾沾喜气，希望今晚自己可以疼得轻一些。

他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济世堂，不出他所料和往年一样，济世堂门前十分拥堵，因为每个月的最后五天是济世堂销售由青灵山炼制的仙丹—灵幻丹的日子。人们无论男女都在争先恐后的冲上去抢购，听说这是可以包治百病，让人年年益寿的济世神丹，每一个买到灵幻丹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把它揣在怀里一脸痴笑的往家里跑。看着他们这个样子，要不是实在太贵，徐正道也想买一颗来看看是否可以医治自己的顽疾。不过幸好的是，黑玉膏不是和灵幻丹在同一个通道卖，这样徐正道很快就买到了黑玉膏可以原路返回了。

在回去的时候，徐正道去齐芳斋买了一块这个时季最好吃的青灵花糕和一个糖人，他得快点赶路，不然糖人该化了。这个时候进出城的人已经很少了，当徐正道到城门口时，发现竟然有人在这摆地摊，不是地摊文化奇怪，而是他地摊上买的竟然是药，在青城谁不知道这里不可能再有第二家药铺了，这是一条公认的潜规则，因为济世堂的药可以医治所有的病，并且还有青灵山上仙人炼制的仙丹，不会有人狂妄到自己比仙人还厉害。卖药的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头，头发花白，胡子拉碴，面色饥黄，一看就是有段时间没吃上饭了，但奇怪的是眼睛却格外清明。徐正道顿了顿脚步，凑了过去，看着摊位上一个不认识的药物假装挑了挑。

“小友，可以看看，我这些药物对于活血生筋，强身健骨都有奇效，是居家必备的良药。”

徐正道抬头说道：“大爷，你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你听说过济世堂？”

“咋的小娃，毫不炫耀的说，青灵山能炼制的药物，我五牛仙人同样可以，甚至有些药品质还更高！”粗布老者一脸得意的说道。

徐正道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遇见个疯子，敢在青灵山管辖范围内自称仙人，还说自己炼的药比济世堂的更好。”徐正道连忙起身，准备转身就走，不过还是回头掰下一半的青灵花糕递给老头：“老人家，快回家吧，别再乱说话了，你这个样子骗不到人的。”

说完便匆匆离去，自称五牛仙人的老者看着手里的半块花糕和徐正道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那高耸的青灵山，也收拾东西离开了。

夕阳映红了天，也拉长了回家路上徐正道的身影，他回想着青城里的见闻，每一年来这里都能看到一些新鲜的变化，也许是新开了店铺，也许是齐芳斋新推出了糕点，济世堂新上货了药物，不过唯一不变的是城里的乐土气息。这一切都得益于那座名叫青灵的山，准确的说是得益于青灵山上的仙人。据说，山上的仙人都有着莫大的神通，能举千斤之石，能碎五尺岩钢，会炼制神效丹药，更是能抵御世间的各种魑魅魍魉，吃人凶兽。凡人生存不易，唯有受到青灵山庇护的人才能安居乐业，而青灵山的仙人们继苍天之大任，谋万世之安泰，建立了青，灵，运，启四城以保四方太平。更是在城中设立有各大秩序所，帮助世人有序正常的生活，同时也是防止山上修行之人欺压寻常百姓，因此深受四城百姓爱戴，在民间大家也把四座城叫做青灵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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