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俗哀歌

“呀呀哟~，青灵山下有人间，青灵山上有神仙，呀呀哟~，普世救人法无边，功德无量胜苍天……。”坐在金边大红轿子里的美丽少女欢快的哼着当地广为流传的小调，今天是九月二十七，是她大婚的日子。

柳府里外都充斥着喜庆的气息，今天柳府的小姐即将出阁，新郎是济世堂吴掌柜的独子，两家门当户对，喜结连理。柳府在青城有着不错的地位，是青灵山酒楼生意的代表，就在大婚的前一天青灵山来人了，竟然是来恭贺柳府小姐的大婚之喜，这让柳府上下受宠若惊，决心好好为青灵仙人们打理业务。

响午十分，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新娘得先上轿子在家偏院里呆上几个时辰，寓意旧土沉家，待到吉时方可出发，到新家后再挑吉时由新郎背出新娘，寓意珠联璧合。

盖着大红盖头得柳小姐突然感觉轿帘被人打开了，“爹，是你吗？”紧接着盖头被来人挑去，来人是两位青年，不，是两位面带笑容的小神仙，手持的利剑上挂着红盖头，看着新娘稚嫩得脸庞和惊恐的眼神，两人笑容变得更胜了…

吉时到，奏乐，起轿！庞大的结亲队伍般浩浩荡荡的走上了街头，漫天的彩花落在金边绯红大轿上，点缀着轿顶上的红色礼花，喜庆的音乐与街道旁的人声和在一起，婉转悠扬。

人群中的徐正道也跟着吆喝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大户人家的婚礼，不由感叹场面壮观，就是不知道新娘漂不漂亮。挤过拥挤的人群，徐正道走了，走的时候，有风吹过。风吹过了前面的乐队，吹过来轿顶上的红花，也吹歪了渗出轿底滴落而下的鲜血。

轿子里面的少女面部苍白，挂着眼睛里流出来还未干掉得血泪，脖子上是已经发紫了的手印，衣服破烂不堪。是的，轿子里的新娘死了，在她人生最幸福的那天死了。

在夕阳把天边染红的时候，结亲队伍到了，宾客们有序落座，婚轿被抬进了偏院，新郎与大伙喝的甚是痛快，看得出来新郎很高兴。夜色渐浓，宾客们都走了，醉意上头的新郎在母亲的推动下，走向了偏院。

借着轿子旁边的火炉的光，新郎掀开了轿帘，空气凝固，醉意消散，哀嚎乍起！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吴掌柜与一些留府人员应声而来，可是人未至，声先止，来自新郎的叫声嘎然而止。

当众人赶到时，只见新郎怀里抱着衣衫褴褛的新娘，面色狰狞，被人一剑封喉。面前站着一位青色华服的青年，手中的三尺青峰被缓缓拔出，滴血未沾，墙头站着另一位青年，迎风而立，淡然的看着这一切。缓缓开口：“吴掌柜之子，借酒对新娘施暴，新娘不从，被其残忍杀害，其行有违人道，无视我青灵秩序，该死，其父其母纵子行凶，当诛！”

话音刚落，剑光闪过，吴掌柜夫妇人头落地，眼里悲痛凝固。

“今夜，我师兄弟二人途径此处，刚好斩杀行恶之人，尔等闲杂人等引以为戒，速速离去，这济世堂的掌柜也该换人了。明日起，柳府府主为新的济世堂大掌柜，你，把今天的事情和这消息转告给柳家。”青衣男子随意指派了一个人。说罢，两人转身跃入黑夜之中。

无尽的黑夜中，有人低语：“师兄你说的对，屁股还是得擦干净，哼，真是容易啊，这个世界可真是太美妙了。”同行的男子看着自己的师弟疯狂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是啊，可真美妙啊。”说完两人跃上地龙朝着青灵山驶去。

时间再次跳转到徐正道出现在济世堂门口的时候，灵幻丹的销售通道刚一打开，人们蜂拥而至。灵幻丹的价格很高，高到普通人十年的收入也买不起一颗，冲在最前面的男人已经是灵幻丹推出两年来第五次购买了，他出生在青城的一个中产家庭，成年后在父辈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着家业，两年前的他也勉强算是青城的富人阶级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外出往返运城的贸易途中遭遇噬骨兽的袭击，受到重伤加上噬骨兽自带腐蚀效果，导致伤势难以痊愈。

直到两年前灵幻丹的出现，男人当然无条件的选择相信青灵山，但是因为首次推出的灵幻丹数量有限，他不得不花掉高出市场价一倍的价格买下一颗灵幻丹。

好在灵幻丹的效果很好，男人吃了之后没多久就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而且吃下灵幻的感觉令他着迷，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好像在欢呼，在欢呼，他从来没感觉自己的状态如此好过。这种状态持续了接近一个月，男人开始无比的想念灵幻丹，没有灵幻丹的日子他就像全身的骨头都住满了爬虫，心里面急躁不安。于是第二个月他又花大价钱买了灵幻丹，那魂牵梦绕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终于在第三次购买灵幻丹之后，他们家族的财政出现了赤字。这也让他有了一丝清明，加上家人的劝说之下，他决定控制自己的欲望，灵幻虽然好，但是也不能让自己这样吃。在坚持了半年之后，他对灵幻丹的渴求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达到了一个极点，这半年来他就没能睡上一个好觉，欲望把他折磨的已经不成人样，家族的生意也是濒临破产。最终，在某一天，他变卖了家里的半数产业买下了第四颗灵幻丹。

就在刚刚，他买到了第五颗灵幻丹，他如痴如醉的望着手里的灵幻丹，开心的回到了家宅中。宅子里来了几个陌生人，陌生人把刚拟好的地契转让书递给了男人，男人看也没看就在在上面戳上了手印，然后抱着灵幻丹又冲了出去。大堂门口站着个鼻青脸肿身背行囊的素衣妇人，怀中抱着孩子不断抽泣，男人始终没有看他们一眼，她等看不见男人的身影后，也带着孩子默默离去。

徐正道在黑夜笼罩之前赶回了村子，来到牛家铁匠铺，铺子口的炉火竟然倾倒在地上，火势已经开始在屋里蔓延，徐正道喊了几句细花和牛爷爷，无人应答，走到门口，他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徐正道猛然转身朝着自家屋外的断头崖狂奔而去，沿路的点滴血迹让他的心更加不安，一路狂奔来到断头涯，火盆散出的火光笼罩着簇拥在一起的村民，徐正道扒开人群看到断头台上站着两名白衣锦袍男子以及蜷缩在爷爷怀里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细花，白衣面向众人说到：“此爷孙两人无视青灵纲规，兜售杀人利器扰乱秩序，当诛以正法规。”男子手中利剑应声而落，剑光划开了火光朝着爷孙两斩去，牛爷爷坐视要举起手中的铁锤抵挡，却突然被一股外力裹着翻滚出去。在一秒之前，徐正道看着即将被斩首的牛家爷孙两，猛然俯身冲击，在剑落下前推开了牛大爷和细花。徐正道来不及稳住身形直接匍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两位神仙，牛爷爷他们只是打造普通的生活器具，绝对没有什么兵器之说，这一定有什么误会，而且牛大爷的儿子媳妇都是青灵山仙逝弟子，希望仙人明察。”说完抬头看向持剑青年。青年的目光由诧异变得愤怒：“他们的罪由我来定，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这里的清道夫，是王之来仙人几年前派遣的差事。”徐正道搬出同为青灵山弟子的名讳，希望起到一定作用。

“王之来？哼，青灵子身边的一条狗而已，不提还好，提了你就去死吧！”长剑破风而来，直指徐正道心脏。徐正道瞳孔紧缩，下意识的想要身体左偏，可是剑来的实在太快，剑锋瞬间逼近徐正道的胸口。徐正道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是可怜自己埋了那么多的人，死后却要暴尸荒野。

“铛”一声巨响唤醒了徐正道，看着眼前铁锤与剑身撞击产生的火花，以及下一秒肩部传来的剧痛把徐正道拉回了现实，白衣男子简单的一击把徐正道击飞五米开外，肩膀更是血肉炸开。徐正道强忍着剧痛，看了眼还在喘着粗气以及手臂颤抖的牛大爷，脑袋里疯狂想着怎么逃过此劫。以前都是看着这些代表秩序的白衣仙人斩别人人头，觉得颇为威风，护青灵乐土，就应当果断的铲恶锄奸。当自己处身于此的时候，徐正道动摇了，这些白衣仙人维护的真的是人间秩序太平吗。

“第二次了，师弟，今天第二次有凡人在你剑下活了下来。”站在身后一直未动的男子开口道。男子说完转身离去，云淡风轻，只留下一句话：“都杀了吧，回去晚了可不好交代。”

听完师兄的话，持剑男子压抑不住的怒火迸发开来，猛然飞身而起，右脚蹬在徐正道的胸口，徐正道只听见耳边的风在呼啸，整个人已经飞在了半空中，他使劲睁开眼睛，看见持剑男子蹬脚之后借势回转，剑从下往上撩，剑身刚开划过牛大爷和细花的脖子，剑光收起，两颗人头已然落。徐正道想叫却没有叫出来，他的身体往着断头涯底跌落而去。这个时候的徐正道心中已经开始明白，青灵山下是山上人的人间乐土，却是山下人间的世俗哀歌。悬崖两边的风声在徐正道耳边振荡回响，婉转悠扬，越靠近涯底，又变得尖锐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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