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行宫问难藏玄机，拔剑为卿赌期许

第十九章 行宫问难藏玄机，拔剑为卿赌期许

舒狂只付半信，只是附和问道：“这么说，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了？”

柳叶功力不强，倒也学过简单的擒拿，乘机握住舒狂手腕，欲转身摆脱控制。不料舒狂已料到她动作，一个转身，反被人拿住手腕，按在墙上。柳叶立刻用另一手臂反击，也被制住。

“放开我。”

随着手上感到一阵黏腻，舒狂忽地倒在了柳叶身上，昏迷过去。

随着肩头一阵痛楚，舒狂邹然惊醒，一眼便看到柳叶手里拿着一枚暗器，随即便发觉自己手脚都被缚住，喘了几口气，心下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丫头，你就不能抹点麻药吗？”

“这点疼都忍不了？还麻药，你知不知道全城都在搜捕你，我上哪里买麻药。”

“好……”舒狂动了动被麻绳捆住的手脚：“那你是从哪里买到的麻绳？”

柳叶一边用布条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问：“你干嘛行刺皇上？你说我现在要是把你送回去，是不是能得到很多赏金？”

“你柳侯府缺这个？”

“说真的，你这人真的很讨厌，怪不得素雪嫂子不喜欢你呢。”

舒狂听罢，急得撑起了身子：“什么嫂子？她何时成了你的嫂子？”

柳叶见他着急，心里有些好笑，却并不解释，反而按下他的伤口，让他重新爬好：“止血药不多，你要是想好的快，就别乱动。”

她一边给他清理，一边道：“皇家的暗器都是有专门淬炼的，暗器上有令人昏迷的药，好逮捕刺客。”

舒狂听罢，心下了然，至少这丫头嘴硬心软，是不会把他送出去的：“你要知道，你还得感谢我呢。”

柳叶听罢又是一气，手指戳了戳他伤口：“你有没有良心，是我救的你啊！”

舒狂忍痛：“我可是救了你哥一命呢。”

柳叶忽地紧张：“我哥？他怎么了？”

“他被人算计，我恰好经过，不然……”

这已经不是舒狂第一次夜探行宫，这次他本来下定决心，想挟持丽妃，然后逼问，却遇上素雪和柳扶风。那时他二人已惊动护卫，是舒狂给素雪挡了一记，守卫说的抓刺客，也抓的是他。

他话还没说完，柳叶立刻起身，舒狂忽地一个翻身手上绳索落下，将柳叶拉了回来，顺势点了穴道。

“你竟然……”

“区区绳索就想困住我？小丫头太小瞧我了。”

“放开我！我可是刚救了你！”

舒狂将她安顿坐下：“柳扶风现在情况不明，你回去要送死么？”

“我不能看他出事！”

“柳扶风还真是桃花运旺，所有女子竟都围着他转。”

“你胡说什么！”

“门主！”从茅屋外来的那人，是生死门下属，他见屋里有外人，便换做在舒狂耳边禀报。

舒狂点头，那人才又出去。他饶有趣味的看着柳叶：“你说，我要是用你去换素雪，柳扶风会不会乖乖交出？”

柳叶气极反笑：“怪不得素雪姐姐不喜欢你，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她又怎么会喜欢！”

舒狂听罢，并未生气，负手而立道：“生死门本就不是正道，你想我知恩图报？似乎期望有点高啊。”

清晨时分，柳扶风屋外已默然守了几个护卫，柳扶风明白，定是为了昨夜之事。

果然不久，就有人敲门：“柳公子，皇上命你前去。”

柳扶风推门出去，随几名护卫前往，待到后园花海，皇帝正与人鉴品花茶，身旁就有王内侍和丽妃。

那内侍还特意抬眼看了他露出奸笑，他不知柳扶风是看得见的。

柳扶风等了很久，皇帝与他们讨论品茶之事，似许久才发现他的存在：“昨夜睡得可好？”

柳扶风心下了然，自己此刻说什么都不对。他也好似能感觉得到，皇上是知情人。

“不愧是年轻，昨夜行宫闹刺客，你倒是还能睡得安稳。”

柳扶风听罢，并不急躁，从容跪下：“任凭皇上处罚。”

“哦？你倒是说说，朕为何罚你？你只是熟睡不察，又有何罪？难不成那刺客还能与你有关？”

柳扶风再次沉默，气氛压抑。王内侍向来是皇帝身边最信之人，就算他指认，皇帝也未必会信。何况他受了萧芊暗算，总是频繁想起语薇。亏他是迟了一刻，否则怕会将丽妃认成语薇。

“扶风双目无视，昨夜寻舍妹时遇到了刺客，被他刺伤，但刃上有毒，昏迷了一夜。”

柳扶风扶起袖子，小臂果然有一伤口。皇帝吩咐王内侍查看，看罢，忽有侍卫前来禀报，说查到了刺客所在。

那人说罢退下，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却忽地勉柳扶风起来。

柳扶风依旧跪着请求责罚。

“你何错之有。”皇帝从茶亭走出，走到柳扶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你此次只是陪朕游历，并无职责在身，何谈有罪。”

皇帝再次令柳扶风起身：“你知道，朕为何不给你任命官职？朕最欣赏你的，就是你这一身坦荡的性子，虽生在官家，却从不染官场习气。以后，要一直保持。”

“是。”

场面话说罢，又看了看兢兢业业的柳扶风：“你这孩子，这些年行走江湖，越发不适合官场了。明日起你不必随行，前往重华，代朕问候一下你的师父吧。”

帝王之意不可测，柳扶风即领命下来。后才得知，传言莫以名因觊觎掌门之位被宇文重九关押。

在他退下后，王内侍给皇帝沏了杯茶，小心探问：“皇上不追究昨夜之事了？”

皇上接过：“有些人总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却不知早被看透一切。”

王内侍听罢，急忙跪下求责罚。皇帝却只是笑笑，令他也起来：“我是想要处置，不过现在还为时尚早。”

柳扶风回到屋里，昨夜追刺客的动静并不大，萧芊那药让他产生许多幻觉，在他神智还算清楚时，借剑刺伤了自己，随后不久追刺客的声音便消散下去。

昨夜，素雪前去寻找柳叶，到此刻也没有音信。

柳扶风带上长剑，刚走出行宫，就有人给他送来消息。

“小侯爷可是在寻人。”

对方开门见山，柳扶风也不说二话：“带路。”

那是一处风景极好的原野，远处青山相叠，苍岚浓郁，近目一条碧水潺潺流过，跌落小崖。足下青缎远铺，鼻端是微雨后好闻的清爽之气。

随着踏青的悉索声，这一切好似一场骗局，让人暂时忘记了一些愁苦。

那青草地上，有个人带着面具，抱着酒坛饮酒，旁的除了溪水，就是这人前来的足步声。

舒狂独自时，很少带着面具，但这一次，似乎带着才会更安全。自从养父辞世，找到自己亲生母亲，似乎他就一直在逃避，逃避一些不愿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好像现在，所谓生死门少主，在他心里不过是一缕浮尘。

然而，这些事，始终除了这青山大地，无人肯停下足步，听他一语。

衣襟上染了酒，昨夜素雪来寻他，向他索要柳叶。本来舒狂没有留下她的打算，却因为这小小的一件事，与素雪闹得不可开交。

舒狂不仅柳叶未放，素雪也被他扣押下来。

“你知道，背叛生死门的人，是什么下场？”

“那你怎么不杀了我呢？”

“你以为……我不敢吗？”素雪一再激怒舒狂，而舒狂表面上显得无所谓，心里却难过的很：“一入生死门，绝不得心存挂念。若是两情相悦，要经得起生死蛊考验，若他敢为你而死，我立刻放了你。只是你敢赌吗。”

素雪未语，她知道，柳扶风定然是不会的。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敢。”

舒狂叹了口气，又与她约法：“若他不肯为你赴死，你要留在生死门，终身不得违抗我的命令。”

素雪抬眼看着他，仿佛也是在给自己抉一条不归路：“好。”

得到答复，也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但不知为何，看一眼素雪，就觉得很是气愤。就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难道真不知道他对她已经很是纵容？

舒狂就着回忆，参合酒意，都懒得一顾被他请来的这人。

柳扶风已经来了有一会了，但舒狂只是看着远方，除了饮酒，别无动作。

“难道昨夜的刺客，是你安排？”

柳扶风有此一问，舒狂也不觉得惊讶：“何止，今天早上，也是我救了你一命呢。”

舒狂放下手中酒坛，到那一堆开了封与未开的酒坛中：“这里有酒，想喝自己拿。”

舒狂承柳叶之请，将皇帝那些侍卫引到自己曾经藏身之处，并留了些线索，将丽妃处的动静也归到了自己身上，那皇帝才放过柳扶风。

“多谢。”

“不必，你若真想谢我，就替我打听打听我母亲的下落。”

“我若知道，必第一时间告知你。”

舒狂点点头，抬坛又饮。

“柳叶呢？”

舒狂眉头一蹙：“若我记得不错，昨夜你派素雪去找柳叶，此刻她二人都失踪，你怎么不问问素雪？”

舒狂笑道：“你们一个个该不会都以为我心里有她，就不会为难她吧？”

“人在你手上，你想怎样？”

“素雪本是我生死门人，生死门有自己的规矩，她违背门规，自然要受处罚。”

柳扶风听罢，许久不语，舒狂也任他思考，他不见得柳扶风能知晓他的心思。

“你要如何，才能放过叶儿。”

舒狂听罢，狠狠将酒坛甩出：“柳扶风，素雪因你受苦，你却只知道关心你的妹妹吗？”

柳扶风折身走了几步，足下染了溪水流经素土，软化了的青泥。

柳扶风猜测舒狂是故意那样说，才不予反应。而舒狂自己却更是矛盾，一方面他觉得柳扶风对素雪冷漠，自己才有机会，另一方面，又觉得素雪为这种人付出，当真是不值得。素雪的心，长在素雪身上，又不能为他左右。

思来想去，袖子里抖出一把折扇，握在手心，拍地而起，与柳扶风干了一架。

正不多时，有生死门下属前来禀报，舒狂收招听信。柳扶风在一旁包扎昨夜刺伤后此刻又裂开来的伤口。原本那伤口包扎在衣袖里边，这下草草包扎，布料又是直接缠绕在衣服外面，倒是止了血。

他这个人，好似本该身娇肉贵，养尊处优，却分明甘于筚路蓝缕，食饮风霜。

“哥！”

柳扶风转身向声音来处，可不正是柳叶，只见柳叶怒气冲冲，仿佛看到了大仇人般，提剑就要冲向舒狂：“我杀了你！”

下属报信完毕，舒狂看着被柳扶风拦下的柳叶，唇角扬起一股莫名的笑意。

“叶儿。”

“哥！他杀了嫂子，他杀了素雪姐姐！”

柳扶风乍听消息，不信自己的耳朵。昨夜还见过呢，怎么会一下就没了？

“你说什么？”

不等柳叶再说，舒狂即开口：“我说了，她是我生死门的人，犯了门规，自然要受处置。”

柳扶风握紧了剑，一股杀意从心头涌出：“她犯了什么罪，也不需要以死来惩罚！生死门邪教，为江湖与朝廷共诛，今天，我就为天下除了这个祸端！”

内力一震，长剑嗡鸣，能令柳扶风生气的，柳叶也是平生仅见。

柳扶风平常不常与人动武，招式曾被他师父批评太柔，如果多些果决杀伐，应与路尘不相上下。

舒狂负了伤，最后还是他的下属前来掩护他离开。

一想到素雪多少是因他而死，柳扶风心里就万分难过。想那次，他还骗过她，素雪亭中空等，等来的却是杀她的仇人。如今得知她的死讯，更凭添了满心愧悔。如果，再来一次，他断然不会再将她交给舒狂。

在那凉亭之中，柳扶风从朝至暮，独敬素雪。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因自己而死。

“柳公子。”

柳扶风蓦地回头，但夜幕之中，他看不见。

“柳公子？”

素雪一连叫了几声，柳扶风才从非幻之中清醒。

他抬手触碰，迎上素雪伸来的手，触手温润，并非魂魄。

她还活着，柳扶风蓦地垂手，离开凉亭，步伐决绝，不肯回头。

素雪急匆匆跟在身后：“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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