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华斩剑负师恩，雪谷拥寒绝旧情

第二十二章 重华斩剑负师恩，雪谷拥寒绝旧情

“语薇。”

路尘拉住即将离开的语薇，心被撕扯：“这是我甘愿的。”

“可我不愿。”

语薇想要挣脱，不免推动路尘。那伤口的血，不断涌出，路尘拉着她的手变得惨白。

柳扶风无意识的向她走了两步，但终究没有过去。她想离开路尘，不过只是被迫而已。

“语薇。”

宇文重九刚开口，语薇便怒：“别叫我，我不想听你说话。”

随后，她便用另一只手，去掰路尘手指。但路尘不肯放舍，这只手被掰开，另一只手立刻握住。不解问她：“只差一步，你为何要放弃？”

此时，柳扶风走到宇文重九面前，称了声掌门，算是将素雪入重华之事交代。

随即，又走到语薇面前：“扶风自幼因眼疾困扰，听说天山有位神医，曾医治好师妹顽疾，不知师妹，能否为我带路？”

柳扶风光明正大的“抢人”，令在场诸人也是一惊。语薇是宇文重九女儿之事，大家都是私下议论，不敢明言。柳扶风早先与语薇二人的暧昧不明，亦是众所周知。此刻都在看这一场戏如何收场。

“柳扶风！”

路尘正待问难，语薇却忽然道：“我带你去。”

听到此话，路尘才缓缓放开，他早知道，他们之间早是暗通款曲。至今为止，语薇都不曾跟他解释那六个月她是和柳扶风在一起。

“你们……”路尘看向语薇，要听她解释。

语薇打断道：“舒狂是承柳扶风之请，才推荐的医仙，此事是我欠他的，我带他去雪谷，还他恩情。”

她已知道实情，柳扶风微感意外。

“我随你去。”路尘道。

“我只要她。”柳扶风转向宇文重九，行礼道：“请掌门允准。”

宇文重九沉思片刻，走上前来，却是对路尘言道：“为师已经想通了，许你们的婚事。”

“师父。”

宇文重九再向语薇：“是我的错，只要你愿意，我择日给你们完婚。”

没想到有此变化，语薇路尘越芙三人都愣在当地。

柳扶风听后，只萧然独去，不去管她答应的天山之行是否作数，也不理会身后越芙声嘶力竭的：绝不同意。

本来，他是想给所有人一个台阶下，想让宇文重九稳住路尘，他带语薇离开，也可以稳住越芙。但他怎会想到宇文重九会直接答应。

“柳扶风。”

柳扶风顿足，身后的声音属于语薇。

“明天一早，我随你去天山。”

“你答应了吗？”柳扶风问，他问她有没有答应掌门。

日暮黄昏，那一轮月半明，在柳星之间。柳扶风执箫抱月，在后山竹林。

身后那人踏月而来，起式便是质问：“为什么要带她走。”

是路尘，他用剑指着柳扶风。

“我没有逼她。”

“你要去天山，我可以给你引路，让她留下。”

柳扶风这才转身：“你自觉的你很光明正大吗。悯州所有人都被制住，只是你恰好没有而已。如果没有那次落崖，你有几分把握她会爱上你。你急切与她成婚，怕她跟我走，又是为什么。路尘，若换做是我，根本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近悬崖。”

路尘思绪忽的回到崖下，那时，他知语薇对他有感动，才当着柳扶风的面，故意说出爱她。

他是怎么了，爱情果然是盲目的。是从雪谷七陌与语薇的对话开始，从他知道一切都是柳扶风开始，他的心态就变了。

“是，但是，你看不见，根本不能更好的护她。”

柳扶风握紧拳，路尘这伤人之语，专揭伤疤。

随后一笑。

能这么攻击别人的，事实上他自己内心更为彷徨。

收拾心情，握剑踱步。方才，柳扶风一连三问，此时再复三答，心中不甘已尽显言底：“你怕她跟我走，无非是怕我对她会如何。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我柳扶风不屑去做。而你急着跟她确定夫妻名分，无非是这些日看她心情不定，怕她终会反悔罢了。她若真的认定你是她心中所爱，你又何须惧我。”

柳扶风身旁的剑是语薇所赠，平时都舍不得用。事后他也后悔，不该同路尘说这一番话，不该给语薇增加压力。

语薇有种预感，她知道柳扶风定然在竹林，但她也刻意不去。所以，没有看到他二人相斗。

回到客栈，柳扶风闭目深思，闻着残酒余味，摸到桌上的酒，阑珊饮下。天还未亮，夜竟如此漫长。

日出东山朝霞披彩，语薇从那晨光熹微中来，宝蓝色的天空里，周边泛白，好似重山镶嵌的一块美玉。

约定的地点，柳扶风不在，却是那家店小二。

柳扶风重金托付，务必将信送到语薇手中，其实即便送不到，他也是无所谓的，只要语薇见不到他的人，便大约会知道他不告而别的意。

“是慕姑娘吗？”

“慕姑娘？”

慕儿这个称呼，除却语薇，无人知晓，自然也不会被冒名顶替。

“我是。”语薇答道。

有一位公子托我将此信送到姑娘手中。

语薇接过，那小二道：“信已送到，我这就走了。”

语薇迫不及待打开信纸，上面竟空无一字。追上小二，问他送信的人还有说过什么，那小二道：“倒也没什么，好像说了句：信是该送的，总不能让她空等。”

这素纸无字，明明写满了空牵念。柳扶风满心想要嘱咐她先离开重华这个多事之地，离越芙远一些，免得因路尘伤到自己。但是，却一字未落。

而悄悄跟随柳扶风而去的，却是还未正式拜师重华的素雪。她未拜师，便已下山，自算不得重华人。

柳扶风此行，是向着天山而去的，不用什么引路人，他也可以找到。

他一早就知道素雪跟随，从他入客栈买醉时起。

入天山之前，他特意在客栈多留一晚，联络了柳府护卫，待护卫到达，他才开始踏入天山雪谷。

因他一夜耽搁，才错过了追他而来的语薇。这一行，反倒是语薇先到了雪谷。

然而雪谷入口有阵法，语薇已是第二次来，却还是不得要领而入，雪谷山洞之中，她便碰上了不得不在此度夜的柳扶风。

柳扶风托付护卫照顾素雪，入谷的阵法他不是不知破解，而是特意回绕，让素雪知难而退。

看着素雪离开，天色已暗，他便在日间观察到的这一山洞度夜。

柳扶风不辞而别，语薇追随，路尘都是知晓的。他的本意，是想偷偷跟着语薇，但他也察觉到了对自己寸步不离，监视自己的越芙。若自己走，越芙必定不会放过语薇。

山洞漆黑，有燃爇枯枝的声音。这枯枝，还是路尘上一次留余的干柴。

“是谁？”

语薇迟疑片刻，便与柳扶风同时出口：

“是我。”“慕儿。”

“你怎么在这里？”柳扶风走过来，衣摆撩起燃烧的火星，语薇忙拉他到一旁。

“我……我怕你找不到。”我不放心四字，硬生生变成了怕他不识路。

说罢，放开他，坐到了火堆旁，借着微光，柳扶风也坐了下来。

他知道语薇的担心：“我自有眼疾，从无人伺候，不是他们不愿，是我不许。”他一笑：“你知道我为何身着白衣吗？是因为，在夜里，可以轻易就被人看到。”

这也是他一定要甩开素雪的原因，原来他深心之中，竟也是如此倔强。

语薇压下心中酸楚，其实不管她是什么表情，他此刻也是看不到的。

“在谷中时，我就想过，出谷后，一定要带你来此治疗眼疾。即便你不提，我也会带你来。”

忽然沉默，柳扶风眼中那火焰的亮光忽强忽弱。

打破尴尬，寂静山谷，语薇的话显得空灵：“你的眼是怎么伤的？”

柳扶风舒了口气：“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不需要提。”

同时，柳扶风问她：“能让我看看你的匕首吗？”

语薇此话不过是缓解气氛，柳扶风当然知晓。这个问题，他答过她，但她已经忘了。能让她想起来的那药，她已拒绝。

语薇将匕首递过，他握着匕首，指端抚摸着柄部，以及鞘上的纹路。随后不发一言，又还给了她。

语薇立刻心有领会，这匕首，当是他的重要之物。当时，很多东西，都是柳扶风给她备置，这匕首也不例外。他是想确认，这匕首有没有被她随意更换。她记得他收回过簪子，是怕她不肯接受。这匕首，便不要拆穿他吧。

一时，语薇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柳扶风先开口：“天亮后，你便走吧。”

为什么。语薇很想问，但她又怕，怕这么问，会让他误会什么。

但她不问，柳扶风也还是开口了：“你爱他吗？”

“我……”

“如果没有悯州那一夜，你还会爱上他吗？”

听不到语薇的回答，柳扶风燃起一丝期望：“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语薇看着他蒙着白布的眼，他几近完美，富而不奢，贵而不骄，为人温和，……只有这双眼，才是他的缺点吧。

“如果……”

“没有如果。”语薇打断他，不知为何，就生怕他说出口。

“你为何就不愿听我说完。”柳扶风的语气低沉，微有哽咽，有着满满的失望，还带着无条件的宠溺。

如果没有悯州落崖那一夜，你会不会爱上我。柳扶风的话被堵在口里，缠绕心间。

他还是心有不甘：“若你愿意，我柳州，定尽能全力护你，不惧生死门。”这愿意二字背后，是愿意随他走，愿意与他结为连理。

“我选择他，便不会后悔。”语薇起身，她不愿同柳扶风再谈下去。她害怕他这一份真挚，害怕他那份不计回报的付出。

柳扶风拦下要出洞外的语薇，自己则转身向洞口而去，外面太冷，她想让他留在在火旁取暖，但又忍下。

察觉到了语薇的情绪，柳扶风还不忘安慰：“你能来，我已满足。”

他决定不辞而别，就决定了割舍。他们两个已经越走越远，好似在一开始，就走在了分岔路口。

他提出要语薇带路天山，根本原因，还是不想他二人当着他的面成亲。

这一行，他想的明白，生死关头，陪她的是路尘，非他。医治蛊毒，陪她的是路尘，非他。六个月，他不去救，也不告诉路尘她的下落，是他自私。他什么都没做，他没理由，要她对他动心。

这一夜，应当是真的永诀了吧？

临别之时，柳扶风还不忘特意嘱咐：“重华是多事之秋，我希望你能平安。”

语薇是随着柳扶风前脚后脚离开的重华，自然不知道，柳扶风刚离重华，莫以名便魂归天外。

莫以名自云崖回重华后不见任何人，连越芙都未见几面，但柳扶风以圣谕在身，见莫以名后，莫以名便归天。这不仅拖延了越芙想要和路尘结合的心思，也让越芙怀疑柳扶风是凶手。

而令越芙三年不得谈论婚嫁一事，上山之前，绝不在柳扶风意料之中。

而越芙也是，已经听闻了那些秘事，却怎么就想不到他义父之死的真正原因，还要“千里逐凶”。

皇帝的密旨只是普通的问候，却能令他师父做出自裁之举，柳扶风便知事有蹊跷。加之临别时，莫以名曾提示他，离开重华。

云崖山人临终嘱咐，如今柳扶风空添一笔越芙仇恨，他似乎看到了当今圣上将要落下的一步大棋。

柳扶风有些迷茫，他只想独自在雪谷沉浸，不被打扰。但也吩咐过护卫，如有变故，在雪谷外留下记号。

从雪谷别过柳扶风，语薇也有些茫然：

她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为了确定他真的来到了雪谷？还是，为了躲避重华那些纷扰。

一步步前行，她不回头，是怕回头时，看到柳扶风还在那里站着，看着她。

当想到自己身上已无蛊毒，无须忧心生死门事。才蓦地想到红眠同她说的，柳扶风身上原有一蛊，还是因她而起。昨夜太过紧张，竟忘了问。

想到此事，语薇立刻回头，但却不如她所想。柳扶风，早已不在那天山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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