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与君初相见

大夏国的冬天最是寒冷，每年都有冻死在家中或街边的人。

天刚蒙蒙亮，洁白的雪花晃晃悠悠的飘落，不染一丝尘埃，亦不知人间疾苦。

墨泽川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路跑到太医院。

“哎呦，四皇子您来了，真是不巧，琪妃娘娘病了，这些个药这几日怕是给不了您了。”

小太监话落，便转身自顾自摆弄药草，丝毫不将他这个四皇子放在眼里。

墨泽川习以为常，“琪妃病的在重也用不了这么多，柳嬷嬷实在病的厉害，少匀一点也行。”

“剩下的，那得留着给各宫嫔妃，以防需要的时候没有，咱们这些个奴才自是靠边站。”小太监手未停，“再说，药这东西可不能多一点少一点，弄不好出人命。”

一股冷风夹杂片片雪花吹过，墨泽川浑身瑟瑟发抖，下意识紧了紧环抱的手臂，说话间，颤抖的声音竟带着几分哀求，“算我买的行吗？过几天我就把银子送过来。”。

小太监转过身，睨了他一眼，“四皇子，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私自买卖宫里的东西，那可是大罪，奴才可不起。”说罢，脸上增添了一丝怜悯，语气一下软了许多，“纵使是你病了，这药也是拿不到的，今儿个下雪又冷，你穿的这样单薄还是回去吧。”

纵使又气又急，墨泽川只能作罢，他知道无论如何，这药他们是不会给他了，有这扯皮的功夫，他还不如想想如何给嬷嬷抓药。

刚走了两步，一个穿着厚棉衣的小宫女，顶着雪匆匆赶来，撇了墨泽川一眼，直奔摆弄草药的小太监而去。

小太监看到来人，赶忙放下手里的草药，笑的谄媚，“苓姐姐快里边请，今日怎么有空亲自来了？”

宫女道：“秋葵病还未好，不能伺候娘娘，宫里事多又杂就指着我一个人，我来你这儿躲个清闲。”继续道：“那个身穿破烂衣服的，是四皇子吗？还活着呢。”

“是啊，他身边的嬷嬷病了，来抓药，这药都是留给主子们的，哪能给他，他和他那嬷嬷......”小太监摇摇头，“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难说。”

宫女看着外间的身影自语，“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小太监搬了把椅子到宫女身边，殷勤的用衣袖擦了擦上面本就不存在的灰，“姐姐稍坐歇息，我这就去抓药。”

墨泽川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嘲的笑了，他一个皇子竟不如一个主子得势的宫女。

他抬头看漫天纷飞乱舞的雪花，心底思绪犹如雪花一同乱舞，早知皇宫里的人各各精的很，不管谁得势都上赶着巴结，但一旦失势第一个吐唾沫的便是他们，像他这种无人记得的皇子，只能在宫中等死，他们不来踩两脚，算是有良心。

墨泽川熟练的一路跑到冷宫，这个地方宫里人向来忌讳，冷宫里并无妃嫔，太监宫女们觉得这地方寒冷阴森，从不踏足这里，在往前走几步，面前就只又比他高出许多的墙壁，再无去路。这是皇宫与外面最后的城墙，墙外是又大又深的护城河，护城河对面就是热闹繁华的大街。

他在墙角蹲下，拨开被一层薄雪覆盖的杂草露出一个狗洞，他趴下蠕动着身子爬了出去，熟练的伸着手臂把墙里的草扶正。

墨泽川拍掉身上沾染的泥土，啐了一口“不给药，小爷自己买去。”

“呦，小爷这么硬气，出来的怎如此狼狈？” 语气中尽是调侃之色。

墨泽川闻言回头，只见好友贾铁柱曲腿侧坐在护城河边，身上只穿着棉衣棉裤，因常年累月的缝补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头发和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他毫不在意，叼着枯草，歪着头看他。

“你怎么有空来这等我，也不怕扑了个空。”墨泽川很是高兴，上前拍掉他头发和肩上的雪。

“哝”贾铁柱亮出手里的棉披风，抖开，披在墨泽川身上，“今日不用上工，左相的女儿向婉之每年第一个下雪天都出来施舍披风，想到你也没个厚衣服过冬，就来看看能不能碰上你。嬷嬷如何了？”

墨泽川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有股清淡的新衣服的味道传入鼻尖，想来贾铁柱没穿便给了他，身体像是置身在炭火中，暖洋洋的。

“嬷嬷已经有些精神，只是咳的厉害。”墨泽川想到嬷嬷的咳嗽一声接一声，只觉得心惊。

贾铁柱安慰似的拍拍他，“那就是快好了，走吧，带你去看看漂亮善良的向婉之小姐，正好就在积善堂那里，不耽误你抓药。”

墨泽川说：“小时候跟着哥哥参加皇宫宴会，见过左相一面，长得其貌不扬，脸上还有颗显眼的大痣。”

“大痣?向婉之小姐脸上可没有，不过，只有下雪天向婉之小姐才出来，所以总是戴着帽子看不清容貌。”

墨泽川皱眉，不解，“为什么下雪天才出来？平日是没听人说起她。”

穷苦百姓除了做工，闲暇时最爱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连他们的猪什么下的崽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这时候就免不了说道说道比他们身份显赫的人，他们的事比左邻右舍更值得津津乐道，而像向婉之这等人美心善的天之骄女更会被广为流传。

“好像是平日向婉之小姐并不出门。”

墨泽川不解，据他所知那些王公贵女最爱游湖逛街，难道向婉之脸上也有一颗大痣。

贾铁柱拉着墨泽川快步走，“我跟你说，向婉之小姐真的很漂亮，你看了就知道，她一定是天上最美的仙女，下凡救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贾铁柱的脸上没有一丝亵渎，像是在说他心中最神圣的神仙。

一路上，贾铁柱翻来复去念叨，“向婉之小姐真的很漂亮，她一定是天上最美的仙女”。

墨泽川觉得耳朵都快被念出茧子了，但又不好扫他的兴。略有不耐烦，一阵冷风吹过，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心里便有了主意。

“停停停，你穿这么单薄，肯定冷了。”他脱下衣服，一股脑塞进贾铁柱怀里，“快穿上吧。”

转眼看见一片白色的衣服，衣服上用墨黑金丝绣线绣了只五爪，这样的花纹，普天之下只有皇子和王爷能用。

待看清脸，墨泽川瞬间慌乱，手忙脚乱的拽着贾铁柱，不顾死活的撒腿就跑。

跌跌撞撞的在人群中跑了半条街，眼看前面聚集着一群乞丐，来不及思索，推桑着贾铁柱使劲往里挤。

“哎哎哎，我的——。”

贾铁柱惊呼，只见墨泽川将手指放在嘴上，呼出一口冷气，示意他别说话，他抱紧披风，点头。

墨泽川紧紧盯着街上，直到看着人走远，松了口气。

“公子，这件衣服送给你。”

墨泽川闻声看去，女子着一身素衣，披着一件戴帽的白狐裘大氅，宽大的帽子让人看不真切容貌，一双眼睛倒是灵动的很，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眼里隐隐透着忧郁之色，犹如白珠蒙尘叫人怜惜。

贾铁柱在一旁，粗声粗气道：“泽川这就是向婉之小姐，向婉之小姐真真是漂亮啊。”‘说完，盯着向婉之‘嘿嘿’的憨笑。

向婉之蹙眉，高门贵女，养尊处优，就是当街施舍也带着一干侍卫，哪里见过这种事情。

墨泽川见两个侍卫警惕的往前走了两步，上前，施施然行礼，“小姐别见怪，我这兄弟是真心实意的夸你，他是个糙汉子不懂文人的婉转。”

贾铁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捣蒜似的点头附和：“是是是，向婉之小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见怪。您每年都施舍衣服给我们，让我们能够度过这难挨的寒冬，在我心里您就是天上的仙女，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众人感激的点头附和：“是啊，向婉之小姐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多亏了向婉之小姐。”

向婉之颔首，“无碍，你们叫我婉之就好。”顿了顿，看着墨泽川被冻的通红的脸，说道：“今日如此寒冷，公子穿的未免也太单薄了些。”

墨泽川踌躇，不知该怎么回答，若是别人他随便应付几句便罢了，可看着向婉之那双既灵动又忧郁的眼睛，他不想随意应付也不愿她知道他的难过。

向婉之明白他不愿意说，点头示意身边的婢女。

一旁的婢女上前附在向婉之耳畔，看似小声，实则用墨泽川也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小姐，他那一身衣服，虽说破旧肮脏，但一看也是名贵布料，想必是某家府里的公子。”

向婉之压低声音对兰儿说：“想必是个受人欺负的公子，不然也不至于雪天，只穿着一件单衣来此。”眼中多了几分怜悯，“将咱们的银子也给他吧。”

婢女不愿，“可是小姐......”

向婉之睨了一眼婢女，婢女不情不愿的拿出钱袋子和衣服，高傲的丢到墨泽川脚边，“哝。”

贾铁柱立马怒气冲冲的冲婢女大吼“你这小女子怎么能如此侮辱人。”

突如其来的大吼，将婢女和向婉之吓的一激灵，待反应过来婢女赶忙护在向婉之身前。

墨泽川拉住贾铁柱，摇头，“没事。”

向婉之因为刚刚的惊吓，脸泛红，语气中带着些许厉色，“兰儿！道歉。”

兰儿气愤的跺脚，“小姐，这个粗鄙的人还吼我呢。”

贾铁柱闻言，面红耳赤，急忙开口反驳，“你，你，你才是粗鄙的人，在向婉之小姐面前，你，你不要乱说。”

向婉之看着兰儿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宠溺与无奈，略带歉意对墨泽川行礼，“抱歉，是我没管好兰儿，把这丫头纵容坏了，还请公子见谅。”

兰儿跟着行礼，昂着头，闷闷不乐，“这都是我自己做的，都不关我家小姐的事，公子若是大人有大量，那就请见谅。”

墨泽川捡起地上的衣服和钱袋子，仔细拍掉因雪融化而粘在上面的泥土，“若是我因这种小事生气，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回了。”

他郑重行礼，“多谢姑娘。”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