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与君初相识

墨泽川用向婉之给的那笔钱，在济善堂一次性抓够了嬷嬷需要的药，想到以前的被子早已破烂不堪，便买了两张新被子给嬷嬷过冬，他自己则盖旧被子。

最后咬咬牙牙买了点银骨炭给嬷嬷用，剩下的一点钱，自己留了一半，一半给了贾铁柱。

除了每日上学堂读书，就是呆在幽暇宫里照顾嬷嬷，虽然破旧却布置的温馨暖和的寝宫，雷打不动一日两次汤药，五六日的光景嬷嬷便不咳了。

嬷嬷满眼怜爱，看着小心翼翼端着药的墨泽川说道：“我这把老骨头，真是拖累四皇子了。”

墨泽川舀起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给嬷嬷，“嬷嬷说什么呢？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照顾嬷嬷是我应该的。”

“若不是我老婆子，你现在也不必过的如此辛苦。”

又舀了一勺，吹了吹，喂进嬷嬷嘴里，不疾不徐道：，“我从小就不被父皇和母妃待见，那些仗势欺人的宫女太监就趁机欺负我，还不给我吃食。要不是嬷嬷拼命护着我，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吃食留下给我，在几岁时，我就已经被活活的饿死、冻死在这皇宫里，哪能长这么大。在我心里早就把嬷嬷当成母亲。”

嬷嬷一脸动容，眼泪随眼角滑落，“那时候你还是这么小。”遍布皱纹手颤抖的在空中比划，“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又过了半月，嬷嬷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她把墨泽川叫到身边，殷切的问道：“病了这么久，还没问你从哪里弄的这么一大笔钱，买这么多东西。”

“是左相的女儿向婉之给的。”墨泽川把发生的一切如实的跟嬷嬷说了。

嬷嬷听完，握着墨泽川的手，连连点头：“真是一位善良的姑娘，你就替我去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她，我这病到现在还好不了。”

墨泽川应下，“嬷嬷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

墨泽川觉的择日不如撞日溜出宫找到贾铁柱，还没说完缘由贾铁柱就兴奋表示要一起。

墨泽川搓着手哈气，“是这里吗？”

贾铁柱看着探出的几根柳枝，“应该是，左相府是左街最大的府邸，听说向婉之小姐喜静，前几年亲自布置了院子，假山流水，绿柳成荫，雅致的很，说现在能在院墙外边看见柳树。”

墨泽川看了眼柳枝，二话不说爬上墙。

“喂”贾铁柱左右张望，小声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墨泽川招手：“咱们肯定是进不去大门，在这看看能不能看见向婉之。”

墨泽川和贾铁柱坐在墙头，四处张望，天寒地冻，假山早就没了水，柳树只剩光秃秃的柳枝，但设计者的心思很巧，在假山周围和柳树附近种植了几株腊梅和海棠，配上廊坊边上的绿竹，即使在冬日也尽显生机。

“小姐，当心着凉。”

墨泽川循声望去，向婉之不知何时出现在廊坊下，兰儿正将手里的银白色狐裘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小姐，你那天为什么非得给那个男的银子，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都不知道来感谢感谢咱们。”

向婉之弹了一下兰儿，“咱们出去施舍是发善心，既然是发善心自是不求回报的。”

兰儿瘪嘴，“可是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向婉之知道兰儿说的是身份，她看向空中，眼中忧郁之色更甚，幽幽说道：“是人都一样，我同他，同你，同他们，都一样。”

墨泽川看着她，银白色狐裘大氅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的白，仰起的脸上忧郁之色也更加明显，她是当朝左相的女儿，都城中的女娘，除了公主最尊贵的便是她，她为什么会如此悲伤，来不及探索，被一句豪爽的“向婉之小姐”打断思绪。

墨泽川回头，看见贾铁柱正呲着大牙朝向婉之咧嘴笑，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兰儿警惕的护着向婉之，“你们怎么上去的，我警告你们别乱来，我只要喊一声，马上就有无数侍卫出现。”

墨泽川调整姿势，云淡风轻，说：“这么近的距离，怕是侍卫来了，你们也早就已经被我杀了。”

贾铁柱因为施舍那天被丢银子的事儿一直看不惯兰儿，他摸着下巴，故作猥琐上下打量兰儿，“看你长的还不错，就不杀你了，抢回去给我做新娘子暖被窝儿。”

兰儿出生起就在相府里做向婉之的贴身丫鬟，顺风顺水甚至别的丫鬟奴仆还会讨好她。没经历过这些的兰儿，在贾铁柱打量的目光下面红耳赤，她强装镇定，指着坐在墙沿的俩人，想要警告他们，抖动的手和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卖了她。

向婉之轻笑，声音如丝竹般悦耳，“好了，你们就别逗她了。”

贾铁柱冲向婉之笑的狗腿，“听向婉之小姐的。”

兰儿羞得满脸通红，躲在向婉之身后，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贾铁柱顽皮的朝她吐舌头。

向婉之盯着墨泽川，问：“你们怎么来了。”

“来谢谢你。”

“谢我？”

“谢你给的银子，我买了很多药，治好了嬷嬷的病。嬷嬷如今年岁大，出门不方便，嘱咐叫我代替她来谢谢你。”

“你和嬷嬷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墨泽川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给送你，当作谢礼。”

兰儿走近，墨泽川轻轻丢到她手里。

“这泥人，是狮子？你做的？”向婉之感到新奇，轻轻拿起，捧在手心反复观看。

捏的真是唯妙唯俏，活脱脱就是一只活狮子，根根分明的毛发，微张的嘴里还有牙齿，眯起的眼睛像是真的在打盹，向婉之简直爱不释手。

墨泽川见她异常喜欢，止不住高兴，“明日街上有表演杂耍的杂耍班子，一起去吧。”

“我......”向婉之欲言又止。

“有人来了。”贾铁柱眼尖的瞅见一个下人直奔这边来。

墨泽川匆匆丢下一句“明天见。”转身一跃而下。

一大早天空就乌云密布，黑压压的让人喘不上气，刺骨的寒风像是日复一日，永无止境。

墨泽川和贾铁柱爬上墙，张望寻找向婉之。

“小姐，来了来了。”兰儿从早上就一直在看他们来没来，真的见到还有些激动。

“向婉之小姐好。”贾铁柱憨笑。

向婉之笑着点头回应。

墨泽川说：“走吧，去看杂耍。”

向婉之神情落寞，低头，“我去不了。”

墨泽川蹙眉，他不想向婉之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想要抚平她的忧伤，让她像昨天拿到泥人一样眉宇间尽是欣喜。

兰儿解释说：“不是我们小姐不愿意去，是我们夫人和老爷不让小姐出门。小姐和公子们自小就被困在家中，就连中元节也不能出去。前几天的外出施舍，还是四年前小姐苦苦哀求得来的，每年仅有的外出机会。”

兰儿眼眶湿润，当年小姐倔强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哀求老爷和夫人要出门，哪怕是一小会儿，老爷和夫人态度很是强硬，小姐哭的一度昏厥，老爷和夫人才退而求其次同意小姐出门施舍。

兰儿继续道：“老爷和夫人要求小姐出去必须跟着一堆侍卫随从，施舍完不能在外边逗留，必须立刻赶回来。”

没想到向婉之的家世如此显赫，身份如此尊贵，竟然也会身不由己，被困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之间，墨泽川和贾铁柱惊讶的看着对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半响，墨泽川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故作轻松，“多大的事儿，以后我们来陪你排忧解闷，就当是报答你救了嬷嬷。”

向婉之嫣然一笑，并未当真，他每次来都要爬墙，要时时刻刻小心提防被发现，一两次也就累了，没有人会愿意总是这么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为了印证向婉之猜测错了一般，天气好的出奇，寒风也没那么刺骨，墨泽川不厌其烦的来，有时是他自己，有时和贾铁柱一起，宵禁之前才离开。

向婉之和兰儿每天都要看那面墙很多次，她们每时都在期待墙上突然钻出一颗或者两颗头，生活有了盼望，不再是索然无味。

“向婉之小姐好。”贾铁柱每次来都是这一句开头，然后憨笑。

每次向婉之都会浅笑点头回应他。

“婉之。”墨泽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里面不知包裹了什么东西，举起来给向婉之看，然后轻轻抛给已经走近的兰儿。

兰儿熟练的接住，再将手里的瓜果抛给墨泽川。

墨泽川每次都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或者是向婉之没有吃过的东西。而向婉之每次都会准备一些瓜果，等待着墨泽川他们的到来。

向婉之打开露出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惊喜的看着墨泽川，上次她同他说，他带来的烤红薯好吃，时隔多日他竟然还记得。

向婉之和兰儿坐在庭院吃红薯，墨泽川和贾铁柱坐在墙上吃着瓜果，墨泽川给她们讲外面的趣事。

“村东头的李寡妇家的鸡跑到隔壁王大爷家下了一窝蛋，本来李寡妇并不之情，奈何王大爷是个话痨，在外边跟人说话，说着说着就把这事说出去了，左传右传就传到了李寡妇耳朵里，当天李寡妇就找上王大爷要鸡蛋，可鸡蛋已经被王大爷吃了，王大爷拿出无赖的样子，料定李寡妇拿他没办法，李寡妇是个屠户，力气大，推开王大爷直奔屋里，瞅见值钱东西拿上就走，王大爷不让，俩人推搡起来，李寡妇一个失手将王大爷推倒在地，把王大爷脑袋磕了个碗大的伤口，疼的他躺在地上嗷嗷叫。”

墨泽川和贾铁柱大笑，那天他们正巧路过，听见吵闹声就去凑了个热闹，结果就看见这一幕，当时王大爷躺在地上疼的直眼泪一边哀嚎，一边捂着伤口还拉着李寡妇不让她走。

兰儿问：“后来呢。”

贾铁柱道：“王大爷赔了李寡妇鸡蛋，李寡妇赔了王大爷医药费还附赠二斤猪肉，李寡妇还让王大爷保证她的鸡再跑他家下蛋他必须还回去。”

兰儿用手撑着脸，思索：“这样看李寡妇亏了呀。”

向婉之点点兰儿的脑袋，“是谁都不亏，是李寡妇的鸡先上王大爷家里乱下蛋，又是李寡妇跑上门将王大爷打伤，医药费本就该李寡妇出，那二斤猪肉，一是李寡妇的道歉，二是李寡妇想让王大爷保证不再吃她的鸡蛋还给她送回去。”

墨泽川点头，“婉之总是看得如此通透，确实如此，一开始王大爷并不答应李寡妇的要求，直到李寡妇拿来二斤猪肉，王大爷立马眉开眼笑的应下。”

天色渐沉，临走前墨泽川试探道：“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你，要不要去玩。”

贾铁柱说：“向婉之小姐来吧，上元节很好玩的，街上有好多花灯，吃食，还可以猜灯谜，游船，看表演，很是热闹。

兰儿看着向婉之，眼中尽是期待。

向婉之低头沉思，半响，缓缓点头“好。”

墨泽川知道向婉之做这个决定有多不容易，她不在被束缚，他很是为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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