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炊烟知味

晨光漫过书院窗棂时，苏璃正教女童们熬枇杷膏。陶罐咕嘟冒着泡，谢无咎倚在门框剥橘络，指尖沾染的橙香混着药香，恍惚间像是回到三百年前在医谷修行的日子。

"火候过了。"他突然出声，徒手掀开滚烫的罐盖，"要顺时针搅七下停三息。"

女童们惊呼着看他赤手取物，苏璃却盯着他搅动药勺的节奏——与云清当年教她炼续魂丹的手法分毫不差。

*市井烟火*

赶集日的人潮裹着苏璃往糖画摊去。谢无咎护在她身侧，竹篮里新采的紫藤压着《山河志异》，书页间露出半截红绳——正是她前世编的剑穗。

"姑娘要个凤凰糖画么？"老叟舀起琥珀色糖浆，"今晨有位郎君预付了银钱，说第十位客人定要送凤纹的。"

糖凤在阳光下流转金芒，苏璃咬破凤翼时尝到枇杷香。转身望去，谢无咎正在布摊前挑选青缎，侧脸映着晨光，连皱眉的神态都与云清挑剑穗时一模一样。

*旧味新尝*

暴雨突至时，两人被困在茶寮檐下。谢无咎解下外袍罩住苏璃，潮湿的体温透过单衣传递："姑娘可信前世今生？昨夜我又梦到教人煮青梅酒，可灶台样式古怪得很..."

苏璃望着他比划梦中场景的手，指甲修剪的弧度都与云清相同。檐角雨帘外，三百年前那场煮酒夜谈的回忆汹涌而来——她失手打翻酒坛，云清用灵力凝住飞溅的酒液，那些琥珀珠至今还收在凰翎剑匣里。

"或许该试试。"她突然开口，"用紫藤花酿甜酒。"

谢无咎眼底掠过星芒，解下腰间锦囊倒出晒干的木樨："再加这个，能镇梦魇。"锦囊内衬绣着歪扭的"安"字，针脚与她三百岁时缝的第一个香囊如出一辙。

*童言惊梦*

"先生定是娶过亲的！"女童举着谢无咎补好的纸鸢嚷嚷，"这修补手法和娘亲补爹的旧衫一模一样！"

满堂哄笑中，苏璃瞥见他泛红的耳尖。纸鸢裂痕处贴着梧桐叶银箔，正是那日她在书院瞥见的补法。

散学后，谢无咎独自在廊下修琴。苏璃隔着花窗望见他摩挲琴尾的灼痕——那是她前世练剑失手劈出的缺口，如今被嵌上星砂填成梅枝状。

"这琴..."

"捡的。"他慌乱盖住琴铭，"但总觉得该等谁来弹响它。"

晚风拂过琴弦，漏出半阙《折桂令》。苏璃按住震颤的同心结，咽下涌到嘴边的"师尊"。

*夜炊暖意*

灶膛火光舔舐夜色时，谢无咎正与面团较劲。苏璃望着他鼻尖沾的面粉，忽然想起三百岁生辰那晚，云清也是这样狼狈地给她煮长寿面。

"面要醒三刻钟。"他挠着脸颊留下白痕，"姑娘若饿了，先尝尝新腌的梅子..."

青梅入口的酸涩让苏璃眯起眼，下一秒唇间被塞入桂花糖。谢无咎缩回手的动作太急，糖罐碰倒时撒了满桌星砂，在烛光下汇成模糊的凤凰图腾。

"我好像..."他怔怔望着糖粒排列的轨迹，"欠谁一场生辰宴。"

苏璃将梅核埋进花盆，看新芽破土而出："来年结青梅时，再补上也不迟。"

*月移惊鹊*

更声催落露珠时，苏璃被异响惊醒。循声摸到厨房，见谢无咎梦游般揉着面团，案板上用面粉绘出繁复星图。他腕间红绳发出微光，每画一笔，鬓角就多一缕银丝。

"阿九..."梦呓惊碎月光。

苏璃握住他冰凉的手，引导星图补全最后阵眼。面粉汇成的凤凰突然展翅，撞向橱柜暗格——尘封的青玉酒坛滚落，封泥上刻着云清独创的封印符。

谢无咎猛然清醒，茫然望着满地狼藉："我这是..."

"在梦游做鲜花饼。"苏璃藏起颤抖的手，"说要给某人补过三百岁生辰。"

晨光穿透窗纸时，他们分食了烤焦的饼。谢无咎嘴角沾着酥皮碎："虽然难吃，但总觉得该是这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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