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纱织梦

晨雾漫过青石板时，苏璃的竹篮盛满带露的紫藤。花枝间藏着昨夜拾得的星砂瓶，每当靠近书院，瓶中砂砾便浮成鹤形。谢无咎立在廊下授课，晨光穿过他执卷的手，在"永"字帖上投下颤动的影。

"先生，这个字念什么？"稚童指着《山河志异》里的古篆。

谢无咎的指尖无意识抚过颈间红绳："念'劫'，就像..."他忽然顿住，袖中滑落的朱砂笔在宣纸晕开红痕，恰似三百年前云清批注命格簿时滴落的血。

*茶烟问卦*

散学钟声惊飞檐下燕。苏璃叩门时，谢无咎正在煮茶，炉上陶罐飘出续魂草的苦香："姑娘来得巧，新焙的紫藤茶正到火候。"

茶汤倾入青瓷盏，浮沫聚成凤凰纹。苏璃腕间同心结忽然发烫，瞥见他斟茶时小指微翘——正是云清握剑的习惯。

"岑某昨夜做了怪梦。"他推过茶点，桂花酥摆成北斗七星阵，"梦见教个小姑娘练剑，她总把流云十九式使成落英缤纷。"

苏璃咬破的酥皮簌簌落在星图上。前世她初学剑招时，确实因贪看桃花将杀招舞得花哨，气得云清罚她扫了半月落英。

窗外忽起风，谢无咎起身关窗的刹那，苏璃瞥见砚台压着的诗笺："曾许人间共白头，怎奈星霜催客舟..."正是他前世留在画舫的绝笔。

*灯影窥天*

夜市初上时，谢无咎被学童拽去猜灯谜。苏璃隔着人群望见他立在鲤鱼灯下，暖光描摹的轮廓与记忆中的白衣仙尊渐渐重叠。

"先生定能解这题！"孩童指着琉璃灯上的星象谜面。

谢无咎仰头凝望绘有二十八宿的灯罩，修长手指凌空勾画："紫微东移，天枢隐曜..."星图倒映在他眸中，竟与三百年前云清推演天劫时的情景别无二致。

苏璃手中的兔子灯突然脱线。谢无咎飞身接住的瞬间，灯影在他们之间流转成银河，惊起万千流萤。

"姑娘的灯。"他递还时指尖相触，星砂瓶突然爆出强光。琉璃灯上的星宿竟脱离纸面，在夜空中排成弑神轮回的阵图。

*月沼寻踪*

子夜蛙鸣惊破幻象。苏璃循着星砂指引来到城郊月沼，湖面漂浮的紫藤花瓣正聚成箭头，指向水下发光处。

"这可不安全。"谢无咎的声音从芦苇丛传来。他提着风灯，蓑衣下摆沾着泥点，"前日暴雨冲垮了堤，姑娘还是..."

话未说完，湖心突然升起青铜柱。柱身缠绕的锁链嗡鸣作响，末端拴着的玉匣刻着苏璃前世徽纹。

谢无咎解舟的动作行云流水，撑篙的姿态让苏璃想起云清御剑的模样。玉匣开启时，三百颗续魂草凝成的明珠倾泻而出，每颗珠内都封存着记忆片段——

是云清在寒潭边教她凫水，是谢无咎在幽冥归墟拾她碎魂，是紫藤树下埋着未送出的婚书...

*雾隐真心*

明珠滚落船舷时，谢无咎突然捂住刺痛的太阳穴。苏璃扶住他踉跄的身形，发觉他衣襟内滑出半块阴阳鱼佩——与她珍藏的那半块裂纹完全契合。

"我们是不是..."他喘息着抓住她手腕，"在某个落雪的长街..."

湖面骤起浓雾。苏璃将续魂草珠按在他眉心，柔声哼起云清独创的安魂曲。谢无咎渐渐安静，头枕在她膝上沉沉睡去，梦中呓语着零碎的诗句："...且将红豆寄明月..."

晨雾散尽时，苏璃在船头发现新刻的星图。谢无咎的刻痕深浅不一，最终汇成句："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朝露待晞*

药庐飘出焦糊味时，苏璃正教女童编剑穗。谢无咎举着烧黑的药杵冲出，袖口燎出破洞却满脸欣喜："姑娘可见过这种纹样的草药？"

他展开的宣纸上，续魂草与紫藤交缠成心形。苏璃忍着鼻酸摇头，余光瞥见药柜深处露出的青玉环——正是她前世摔碎的那枚，此刻被金丝细细缀补。

"定是那日暴雨冲来的异种。"他兴致勃勃翻找典籍，发梢沾着药渣，"若栽培成功，或许能治陈年梦魇..."

斜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窗纸，与记忆中的剪影重叠。苏璃悄悄将星砂撒进花盆，看它们生根发芽，绽出琉璃般的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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