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夜私语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向大地，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每迈出一步，都似拖着千斤重负，双腿绵软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栽倒。

钥匙插入锁孔，那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楼道里格外清晰，紧接着，客厅的灯光从门缝中倾泻而出，宛如一道温暖的瀑布，在昏暗的楼道里铺洒下一片暖黄的光晕。

叔叔端坐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全神贯注地翻阅报纸。报纸的纸张质地粗糙，每一次翻动，都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秋日落叶在风中摩挲。

厨房方向，饭菜的香气袅袅升腾，那是家的味道，可此刻却难以驱散我心头的阴霾。

婶婶在灶台前忙碌，锅铲与铁锅碰撞，清脆的声响交织成一曲生活的乐章。

“铭轩啊，又跟人打架了？”

叔叔的目光并未从报纸上挪开，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好似这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场景。

“嗯。” 我闷声应着，随手将书包扔在玄关处，书包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额前的碎发被干涸的血迹黏在一起，在灯光下呈现出暗沉的红色，犹如干涸的铁锈。

“又被胖揍了一顿？” 报纸依旧在翻动，油墨的气味与饭菜香混杂在空气中，形成一种怪异的气息。

“嗯。” 我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锁骨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郑阳的跟班用膝盖恶意顶撞留下的痕迹。

“还是郑阳？” 叔叔终于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穿透我故作坚强的伪装，直直刺向我心底的脆弱。

“嗯。” 我别过头去，不愿让他瞧见我眼底那压抑着的不甘与愤怒，仿佛一被发现，就会让我这脆弱的防线瞬间崩塌。

叔叔重重地叹了口气，手中的报纸被不自觉地捏出褶皱，好似他此刻内心的纠结与无奈。

片刻后，他缓缓将报纸抚平，摘下老花镜，用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揉着鼻梁，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沉默。

这时，厨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婶婶围着碎花围裙匆匆冲出来，手中还紧攥着锅铲。

瞧见我满身血迹的狼狈模样，她不禁惊呼一声：“哎呀！” 手中的锅铲 “哐当” 一声掉落，砸在瓷砖上，溅起一片油渍，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心烦意乱的光。

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我面前，温热的手掌轻柔地捧住我的脸，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我是一件稀世珍宝，轻轻一碰就会破碎：“小轩，你受伤啦？谁伤的你啊？婶婶去给你报仇去！”

我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丝笑容，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谢谢婶婶，我现在很累，就不吃饭了，回屋睡觉去。”

说完，我绕过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向卧室，身后传来婶婶轻微的抽气声，以及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哽咽，那声音如同一把钝刀，在我心上缓缓划过。

躺在床上，柔软的被褥将我紧紧包裹，却无法驱散我周身的寒意，更暖不透我心底的冰冷。

记忆如汹涌的潮水，呼啸着扑面而来 —— 自我有记忆起，父母就已离世，叔叔婶婶便成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后来我才知晓，从我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肩负起了养育我的重任。

叔叔曾说，卓家往昔是名震江湖的武术世家，门下高手辈出，威名远扬四方。

然而，树大招风，独孤家族联合其他势力，暗中买通卓家的叛徒，在饮食中悄悄下毒。

毒发的那个夜晚，如噩梦般可怕，敌人趁虚而入，身怀六甲的母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我，父亲则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们断后。

叔叔婶婶抱着襁褓中的我，在枪林弹雨与刀光剑影中亡命天涯，自此隐姓埋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思绪不由自主地转到独孤雪身上，从小学到大学，我们一路相伴同行。

她总是笑容灿烂，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暖烘烘地照进人心里。

我清楚她对我的心意，可独孤这个姓氏，却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巍峨大山，横亘在我们之间。

每次我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家世，她总是巧妙地避重就轻，含糊带过。

“世界上姓独孤的人虽说不多，但也并非只有一家，哪会这么巧呢。”

我时常这般安慰自己，可心底的疑虑却如野草般肆意生长，从未真正消散。

“吱呀 ——” 隔壁传来细微的开门声，瞬间将我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我猛地惊醒，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将卧室门缓缓错开一道极细的缝隙。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如银纱般洒落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交界线，宛如命运的分割线。

“老公，铭轩今天又因为独孤雪被人给打了。”

婶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心疼与担忧，“小轩这孩子机灵着呢，可总这么被欺负怎么行？万一脑袋被打坏，成了痴呆，往后咱们去了阴间，可怎么跟大哥大姐交代？要不，咱们还是教他些防身的本事吧？”

叔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台灯昏黄的光晕在他脸上勾勒出深深的阴影，让他的神情显得格外凝重：“别忘了大哥大姐是怎么没的，就因为他们武功高强，才招来这杀身之祸。“

“你我这么多年，从未在铭轩面前显露过武艺，他跟他爸他妈一样，是天生的武学天才，一旦踏上这条路，成就不可估量。但咱们买这房子的时候，可是对着大哥大嫂的灵位发过誓，要让他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我咋会忘！” 婶婶突然提高音量，话一出口，又赶忙压低，声音里满是压抑的啜泣，“我咋可能忘啊？我早就把铭轩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了，每次看到他被打得浑身是伤，我的心都像被刀割一样……”

他们的声音渐渐模糊，回忆再度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清楚地记得，高三那年，在整理旧物时，无意间发现了床底的暗格。轻轻推开暗格，顺着隐藏的楼梯往下，是一间密室。密室里堆满了泛黄的卷宗，那些纸张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卓家从兴盛走向覆灭的血泪历程。

还有一些古老的武术秘籍，书页上复杂的招式图解，即便我一知半解，却仍能从中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力量，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荣耀。

正出神间，叔叔的声音再度传来：“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卓家的血脉不能断在咱们手里。明天起，对他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特训吧，能领悟多少，全看他的悟性和造化了。”

灯光熄灭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迅速将整个房间吞噬。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回到床边，我缓缓掀开床垫，暗格的机关发出一声轻微的 “咔嗒” 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密室里的卷宗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仿佛在无声地倾诉着那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

我轻轻合上暗格，重新躺回床上，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脸上，可我的心却如波涛汹涌的海面，难以平静。

我深知，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转动，而我，终于要踏上那条追寻真相的荆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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