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追杀（二）

“呼呼呼 ——”

粗重的喘息从鼻腔喷涌而出，少女脚步踉跄却不敢停歇，衣摆随急促的跑动剧烈翻飞。

眼前骤然出现岔路口，路边的指向标赫然醒目：左指四千里外的康熙城，右指三百里外的木梁城，正中央加粗的 “瓦诀城” 三字，像道救命符撞入眼帘。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已近在耳畔，她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冲向中间的路标，埋头疾跑。

四周树林愈发茂密，脚下的路却渐渐收窄，尽头竟横亘着一道断崖。

少女瞳孔微缩，才看清崖下并非虚空，而是堆满层层叠叠骸骨的乱葬岗 —— 许是古战场的尸骸堆积成的山谷。

身后追兵的呼喊声步步紧逼，她眉眼一凛，纵身跃下悬崖，直坠谷底。

左手飞快刨开散乱的尸骨，右手攥着半截股骨警惕四周，刚挖出能容身的浅坑，正准备躺进去用骸骨遮掩身形，“唰” 的一声，坑底突然弹出块碎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已多了道人影。

那人一袭袈裟，颈间挂着佛珠，肩环缠绕红线，眉眼轻阖，唇边噙着笑意，眉心一点红痣格外醒目。

他和她一样手里都攥着骸骨，只是左手立在胸前，睁眼时笑意盈盈，拱手行礼：“施主，贫僧想借地一用，还望谅解。”

“… 你都占了，还问？” 少女翻了个白眼。

“施主果然心怀慈悲。” 僧人依旧笑眯眯的。

“……”

“师兄不可！” 悬崖之上，另一位手持佛珠的僧人急忙拽住欲跳下的师兄，“我佛慈悲，怎可惊扰亡者安宁？”

“这！” 被拦住的僧人顿时语塞，进退两难。

崖边另一拨人却没这般顾忌。

几个家仆趴在崖边探头探脑，除了漫山尸骨，哪有三王妃的踪迹？

为首的老朽面色惨白，嘶声呼喊：“王妃！王妃！！” 喊罢瘫坐在地，抖着袖子推搡身边的人：“快！下去找啊！！”

“是是是！” 下人慌忙应着，刚要转身，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利剑破空之声直刺虚空。

突如其来的利刃让众人瞬间噤声。

方才还瘫软悔恨的老朽猛地推开搀扶，扭头看向身后执剑之人，脸色铁青。

他身后的属下纷纷按剑，气氛骤然紧绷。

狂风骤起，卷着沙尘直冲云霄，转瞬坠入山谷，像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崖上的剑拔弩张。

老者与僧人们对视一眼，暂且压下争端，目光重新投向谷底那片白骨累累的深渊。

此刻谷底，三具骸骨被少女踢到僧人面前充当掩护，她自己缩在七具尸骨堆后，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三四米外的新坑 —— 那是刚才被利剑惊起的狂风炸开的凹陷。

烟尘簌簌落下，少女扒开挡眼的碎骨，惊道：“这什么东西？威力也太猛了！喂和尚，你见过没？”

“贫僧瞧着… 倒像个人。”

“人？” 少女刚要嗤笑，坑底突然伸出双漆黑的手臂，死死扒住坑沿。

她吓得差点咬掉舌头，硬生生把惊呼憋了回去。

“咳咳咳 ——”

坑中之人撑着泥土缓缓爬出，晃了晃脑袋，黄沙、枯枝、碎叶从乱发间簌簌掉落。

他抬手拨开遮脸的发丝，露出额头一块未被染黑的白皙皮肤，眉眼间蒙着层薄纱。

“我去，还真是活的？！” 少女咋舌。

连一直笑眯眯的僧人都微挑了眉。

那人身上的黑衣焦黑如炭，隐约能看见底下纵横交错的刀痕，显然是被利刃所伤。

他踉跄着朝两人走来，虚弱的声音带着气音：“二位… 搭把手… 啊……”

话音未落，身子一软便朝骸骨堆倒去。

两道身影同时探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将人拽进了藏身的浅坑。

于是，荒诞的一幕出现了：三人各攥着半截骸骨，挤在尸堆里，用层层白骨遮掩身形。

腐臭与血腥混杂的气息弥漫四周，他们却像闻不到似的，屏着呼吸听着崖上的动静，连大气都不敢喘。

崖上的脚步声又近了。

领头的士兵按着腰间大刀，身后跟着一群小兵，奔到崖边就往下瞅。

“老大，没见着人啊！”

“搜！给我仔细搜！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三王妃找出来！”领头士兵大声吩咐下去，转而扭头看向身旁同样一脸凝重的老朽身上，低声道：“怎么回事？王爷叫你办个事，办成这样，你是想死吗？！”

“嘿呀！本来结亲时还好好的，谁知道路上马儿受惊，花轿跌撞一番，等我下马查看时，王妃已然晕去，再醒来时就成这样了，趁着我们修花轿时，转身就逃婚了，”老朽一脸懊悔和后怕，“这要是让王爷知道，我等让三王妃逼得跳崖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干看着吗？还不让人下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王爷怪罪下来，起码看着王妃的尸体，还能留你一具全尸，免得迁乱了家人，那才是可悲。”领头士兵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转身就带着一众士兵决然朝着悬崖之下的古战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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